來時的算盤一一落空,陳芸二人頗有些無措,杵在下麵默然無語。
太子對陳芸微笑,“其實孤很佩服你的膽識和勇氣,但作為一國儲君,孤必須說,你們這是妄想。”
“殿下!”陳芸不甘心,還想再勸。
太子卻一抬手,打斷她的話語,“若孤為光王,倘或得知你混在使團中偷逃出國,便會立刻昭告天下,散布謠言,說昭順公主被交趾國王賜死,那麼你最大的依仗,也就廢了。”
光王,就是現在作亂的先帝三子。
他的叛亂確實名不正言不順,但朝內外擁立者眾多,若真要牟足了勁兒捏造
謠言,或許還真能成。
好卑鄙!陳芸麵色泛白,卻不肯輕易認輸,“亂臣賊子之言,不足為信。”
陳金也說:“我朝國主自會分辨,朝中文武和百姓也非全然不通情理。”
臨危不亂,確實有幾分膽識。
太子笑了下,又問:“但公主在此,貴國國主又如何證明她未死?”
兄妹兩人都愣了。
是啊,口說無憑,越洗越黑,公主不在身邊,國主如何證明沒有謀害?
兩人幾乎是同時想到了一個權宜之計:臨時選彆的女子代替公主現身,穩定民心。
但這麼一來,真正的昭順公主怎麼辦?
此次出使,本就是背水一戰,若大祿不肯合作,那麼交趾國主暫且不提,昭順公主隻有死路一條。
她很可能就回不去母國了。
“自你踏出國門的那一刻起就已是棄子,”太子平靜道,“不是被敵對的光王所利用,而是被你那親密無間的兄長,交趾國王視為工具。”
外國公主隨使團出行的先例不是沒有,但交趾使團之前卻並未公開,直到進入大祿都城望燕台後,才突然改寫使團成員名單,將昭順公主公開列在上麵。
看似為了保護昭順公主的安全,可真正的動機呢?誰又說得準?
真相就是:國內高層雖然知道昭順公主出使了,但從來沒過明路!老百姓一直以為公主還在國內!
這也就是為什麼剛才太子說,若他是光王,絕對會先拿這位公主開刀。
身份地位也好,權勢血統也罷,看似珍貴,但一切都要建立在國富民強的基礎上。
一旦國家亂了,亡了,也不過喪家之犬。
“公主!”眼見昭順公主神色不對,陳金忙喝道,“公主!此乃挑撥離間之語,聽不得啊!”
陳芸用力掐了掐掌心,喃喃道:“若我為皇子……”
皇家無親情,她不知道此行可能為皇兄做嫁衣裳麼?
隻是她彆無選擇。
陳金臉色一變,“公主!”
陳芸斜睨他一眼,不發一言。
太子俯視著他們,又說了幾句,像什麼都沒發生過那樣,又客客氣氣派人將陳氏兄妹送回驛館。
回去的路上,陳金氣道:“公主怎能聽信外人之言?那是漢人的離間計啊!”
自上車後就閉目養神的陳芸忽然斜睨他一眼,“曾經兄長與我皆為皇孫,今時今日,當真甘心麼?”
陳金一怔,心臟驟然狂跳起來。
他想說什麼,可陳芸卻冷笑幾聲,複又閉上眼睛,不說話了。
交趾使者一走,宋琦等人就從後室轉出來,對太子欣慰道:“殿下有度有節,又不失大國威嚴和一朝太子之風範,陛下知道了必然歡喜。”
太子緩緩吐了口氣,這才放鬆下來,聞言苦笑道:“孤也不求父皇的誇讚,隻要不墮了他老人家的威風和朝廷顏麵就知足啦。”
傍晚時分,太子一行便率朝臣親往東北大營外迎駕。
今日大雪,陰天,蒸汽機車比原定時間慢了半個多時辰才到,期間太子頻頻親往月台翹望,待天元帝等人真正抵達時,太子頭、肩已然落滿雪片。
天元帝見了,頗為動容,親為拂雪。
回去的路上,太子在馬車裡原原本本將交趾使團的舉動說了,昭順公主兄妹的話也由史官和書記員記錄在案,一字不錯。
“兒臣初次監國,多有不足,還望父皇指點、鞭策。”太子誠惶誠恐。
第一次監國就遇到這種事,運氣實在不算好。
太子不敢抬頭,也不知過了多久,肩頭突然一沉,竟是天元帝當眾拍了拍他的肩膀,“你做得很好。”
簡簡單單的一句話,差點將太子的眼淚催下來。
父皇,父皇說我做得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