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夢十年(1 / 2)

焐熱 七裡馬 5897 字 6個月前

黎疏當然看見了她。

殺手在夜色中的視力往往很好。

在月色下望見她露在樹後的肩膀, 單薄的白衣,一眼就認出是她。

原本他打算離開, 對於任何事,一向漠不關己,然而不知為何, 他站定腳步:“請問客房怎麼走?”

片刻後,她才起身, 轉向他, 輕聲說:“那邊。”

她沒有抬起頭。

可黎疏望見了她,望見了她臉上或紅或青的淤痕, 唇角、額頭。

她說完便離開,像是不願意多待。

黎疏沒有再說話。

次日,潘家中女眷需上山拜謁,潘帥忙於生意,便請求黎疏代為護送女眷。

此次拜謁的是潘帥的正妻, 在前幾年已然亡故, 潘帥妹妹潘媛與她關係甚好, 每年必例行山上拜謁, 除了她,於涼涼等幾個妾室也隨行在側。

潘媛倒是知道哥哥潘帥的打算,讓黎疏護送不過是借口, 他是有意拉攏黎疏,見黎疏對金銀財寶,青樓勾欄裡的女人都不感興趣, 便想送自己的妹妹給他,結下親事。

所以這次上山為假,試探為真。

生長在潘家,潘媛對於自己的命運很有認知,她始終是站在潘帥這一邊的,而且對於自己婚姻將成為籌碼這件事,早有所覺。

不過她以為哥哥會讓她嫁給商賈權貴,卻沒想到是個殺手,在出府門前,她見過黎疏一眼,是難得的年輕英俊。

聽哥哥說,黎疏不僅武藝高強,更曾為朝中某顯赫王爺做事,深得對方器重,得一道金牌,可隨時調用銀莊錢財,身價不可估量。

這樣想,也是個恰當的人選。

上山路途頗遠,女眷們先行到半山腰的涼亭內休憩,今日天舒氣朗,山上栽有桂枝,香氣滿盈,潘媛在路邊摘了朵紫紅色木槿花,坐在涼亭欄杆上,在鼻尖細細嗅聞。

忽而,她對不遠處的於涼涼說道:“我哥有心想把我嫁給新進咱府的客人,就是今天護送咱們上山的那位。”

“嗯。”於涼涼點頭。

“於姐姐,你怎麼看呢?”雖然輩分應算是姨娘,私底下,潘媛稱她為於姐姐,還經常說,若是當初於涼涼沒逃婚,現在她就可以光明正大稱她為嫂子了。

“我沒有什麼看法。”

她一向對任何事都沒有看法,這也是潘媛在府邸裡跟於涼涼最親近的緣故,她是個很好的傾聽者,曾經擁有成為她嫂子的機會,現在被他哥哥棄之如敝履,她沒有任何身份立場去說些什麼,也從來很有自知之明地不說些什麼。

“可是聽說他是個殺手,會不會很殘暴?”潘媛說,可語氣中並無擔憂。

再怎麼樣,也不會有你哥哥殘暴。於涼涼內心想。

於涼涼最開始剛進潘府的時候,被潘帥打得尤為慘,對她最關心的人就是潘媛,總是來看她,常常坐在床邊拉著她的手抹淚。

可是時間久了,於涼涼便發現,潘媛跟潘帥本質上是一樣的。潘帥是殘暴,而她則是殘忍。

在彆人麵前,她會很同情很可憐,潘帥處理下人的時候,她從來都會皺著眉頭避開,可是她從來不勸,從來不製止,甚至還會暗暗拍手稱快。

潘帥曾經有個美貌妾室得寵的時候,跟潘媛在店家爭過首飾,後來潘媛就在新小妾入門,而美貌妾室快失寵之時告狀,說小妾跟護衛夜半偷情。小妾被打得半死,裹屍扔入了井中,護衛也被勒死。

在美貌小妾被仗打,苦苦求饒之際,潘媛依舊滿目哀憐,轉頭出來,跟於涼涼在院內花園吃瓜果閒談,便閒閒說道:“誰讓她要跟我搶東西?”

就像如今,她時常出來布善施粥,上山拜祭她嫂嫂,彆人都說她是潘家難得心善之人,堪比菩薩,可府邸裡沸沸揚揚傳言,潘帥正妻之死跟她有關,她們嫂姑之間,嫌隙異常。

“你今天的粉擦得有點太濃了吧?”潘媛仔細觀察了於涼涼後,笑道,“有點像戲台上的戲子了。”

今天她的粉的確擦得很濃,倒不是為了打扮,而是遮住傷痕,不想讓其他人看見,也不想讓“他”看見。

潘媛揶揄她,於涼涼反而心安,至少潘媛知道她擦粉的目的是什麼,大概還認為她有分寸,懂得保全潘家的顏麵,而不會回頭告狀,說她一外出便故意塗脂抹粉,招蜂引蝶。

在潘家,伴這兩兄妹如伴虎,需謹言慎行,揣摩衡量。

“我這樣拿朵花在手裡好不好看?”身後風吹枯草,遠山清淡,潘媛把花比在身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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