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她沒想到的是,此時此刻,楊小舅還真就見到一張自行車票!
新明縣,縣城。
陳天章再度來到這裡,因為和楊小興約定好的時間到了。
約定啥?自然是楊小興幫他搞糧食。
他們依舊在胡威家碰頭,而這次是陳天章先到。
胡威給他倒杯水,說:“你怕是得等到明後天才能回去了,這青天白日的,小興他肯定要晚上才能運糧食來。”
陳天章無所謂:“反正有糧食就行,管它啥時候才能運來。”
他又有些興奮,說:“興哥信上說買到不少糧食,特彆是地瓜乾買了兩百來斤。”
這兩百多斤的地瓜乾可直戳他心坎,遠比米麵來得讓他開心。
加上近乎兩百斤的米麵,他自己其他地方多多少少也搞了些,想必能把家裡床下給堆滿了。
胡威實在不理解,他住在縣城,也屬於有糧本不需要自己種田就有糧吃的這一類人,不懂陳天章怎麼就為了他爺爺會購買這麼多的糧食。
要曉得,這些糧食多少都是溢點價的,甚至還沒有他自己在糧市買來得便宜。
兩人一等就等到晚上。
期間,兩人聊聊天,聊著聊著就聊到楊小興家,便把楊小興家的情況一禿嚕嘴說了。
“小興家也怪複雜的,兄弟姐妹五個,但不同爹不同媽。”
陳天章:“……這怎麼個不同法。”
這玩意兒還能一起不同的?
“嗐,你誤會了。”胡威笑笑,“小興老娘生他時是二婚,他老娘前頭還生了倆兄姐,而他老爹也是二婚,前頭有兩姐姐,他反正是全家最小。看著兄姐多,其實家裡和村裡都是隻有他孤零零的一個。”
陳天章張大嘴巴。
啊,真是複雜呢。
夜深,月光暗淡。
楊小興推著糧食來到胡威家,一路上並沒有被人注意到。
“就這些了,你來點點。”他累得癱倒在椅子上,指著推車上的糧食說。
他用手掌瘋狂扇風:“納悶了我,最近買糧可真難買,明顯比往年難許多。”
胡威驚訝:“真的?”
楊小興點點頭,似是無意道:“我們農村裡的人在這方麵最機敏,有時候覺得年景不對就會多留些糧,你要是方便的話也多買些屯家裡吧。”
胡威是很信楊小興話的:“那我多買些。對了,老吳讓我問你,你去年搞的大野豬還有沒有,如果有的話他花重金要。”
楊小興皺眉:“怎麼還追到你身上問了,野豬這玩意兒哪裡是那麼容易搞到的,我都快被他煩死了,躲他幾個月還不放棄。”
胡威笑笑:“那麼大一頭野豬,能搞到一頭就說明有能力搞到第二頭,哪裡就那麼容易放棄。你彆說,我都怪想吃肉的。”
“怪想吃也沒辦法……”楊小興說一半,又想起他外甥女那總愛往山上跑的德行,還總能讓她找到獵物的運氣,一時之間也不敢肯定,隻說,“你讓他且消停著吧,如果再有野豬我肯定第一個找他。當然了,重金就算了,多準備些糧食為好。”
要真有天楚沁還能打到,按照那姑娘死要糧食不要錢的性子肯定是選糧食的。
說著,那頭的陳天章清點完畢了。
他麵帶笑容,從兜裡掏出錢票來:“麻煩興哥了,重量都很足,質量上佳也是好貨。”
楊小興拍拍他肩膀:“嗐,咱們誰跟誰啊,你叫我一聲哥我還能坑你嗎。”
說著眼睛一瞥,一不小心就看到他手掌心抓著了票,其中有張似乎就是自行車票。
楊小興心頭突突,忽然就想起來楚沁找他問過自行車票的事,不由得問:“天章你有自行車票啊?”
陳天章點點頭,數出足夠的錢票來遞給楊小興,問道:“咋,興哥你需要自行車票?”
楊小興搖搖頭又點點頭,歎氣道:“唉,是我外甥女想要,老早前就問我了,幫她找了許久都沒找到。”
胡威驚奇:“是你媽那邊大姐的閨女嗎,她要買自行車?”
楊小興笑笑:“不是,是我二姐的閨女。就是去年我送她去鋼鐵廠的那個,你估計忘了,當時你還見了她一麵。”
胡威恍然大悟:“就是那不愛說話的。”
楊小興反駁:“現在還是挺愛說話了,當初是我二姐走了沒多久。”
兩人說話間,陳天章麵露驚訝。
他問:“鋼鐵廠?”
楊小興點點頭,“就是市裡那個鋼鐵廠。”
陳天章腦袋忽然就蹦出個人來,不可思議道:“姓楚?”
楚啥他給忘了,就記得是個特彆能乾的,自己常常怕她猝死訛上他。
還記得地瓜乾就是她提的,所以他才會找到新明縣,然後托朋友認識胡威。
這下子換楊小興驚訝了。
他吃驚:“你咋知道?”
陳天章震驚:“我沒跟你們說嗎,我是在鋼鐵廠工作的。”
胡威猛地兩手一拍:“你跟我說過,是我忘了小興他外甥女也在鋼鐵廠打過零工的事兒。”
楊小興萬萬沒想到世間的事竟然如此巧,當即對陳天章更加親近了,哈哈笑:“按照我外甥女兒那德行,你能知道她,應該是她認識的人。得,那你明兒要不去我家我請你吃頓飯。”
陳天章忙推辭說道:“興哥,我還得儘快回市裡,家裡老人在呢。”
也對,楊小興本來就是一時興起,見他推辭就沒有再拉人去吃飯了。
陳天章反倒抽出自行車票來,說:“我家有自行車,這張票是我意外得到,要不跟你換?”
楊小興愕然:“真的?”
“這還有假,我拿著遲早也是跟人換的。”
楊小興思索片刻,接過道:“你要換什麼,糧食?”
陳天章點點頭:“就換糧食,除了糧食我也沒什麼缺的了,糧食這玩意兒多多益善吧。”
楊小興應好,他也不曉得楚沁能不能拿出價值等同的糧食來。
如果拿不出,自己少不得又要為她奔波一二,去幫她搞糧食。
想到這兒楊小興就頭疼,哎!
收好自行車票,決定明天就給楚沁,她賣出應該掙了一筆錢,剛好夠買自行車。
*
翌日。
清晨,風中帶點濕意,還夾帶著泥土和草木的味兒。
昨夜下了一場小雨,這又是一場及時雨,使得楚沁這幾日都不需要給地瓜地澆水。
先把茅草窗簾拉開,“吱呀”一聲推開房間的窗戶,隻見遠處重重青山有白霧繚繞,端得是一副人間美景。
楚沁深吸一口氣,把頭發隨手紮起來,新的一天又開始了。
早晨吃米飯,配著昨天吃剩的紅燒鹿肉,再炒一盤青菜。
沒辦法,最近工作量實在有點大,每日要從早晨六點半上工上到中午11點半,整整五個小時的時間,不吃點紮實的東西實在受不了。
楚沁順便還把蘿卜乾抱了出來,她這次醃的蘿卜乾是辣味的,吃著很是下飯。
吃完飯,就準備上工。
今日任務比昨天重,楚沁被安排去挖水渠,挖的還是村裡到上溪河的那段路。
楚沁驚呆。
韓隊長怎麼突然這麼有魄力啊,好端端的竟然動起了引上溪河的水入村的念頭,這可是實打實的大工程,和村裡挖水渠完全不能比。
村裡人格外不解,但楚沁二話不說就舉手表示同意。
笑話,她早就這樣想了,隻是當時覺得韓隊長肯定不會同意才不沒有提出來。
畢竟單單隻是勸他在村裡挖水渠這件事就艱難無比,自己嘴皮子都快被磨破。
要是這段路挖通,往後村裡多少貧瘠的土地都能變成良田了。
這明擺著是功在千秋的事兒啊,當下他們苦點就苦點唄,反正也不要苦多久。
楚沁開始上工。
太陽漸漸上升,散發的熱量一日比一日濃烈,
楚沁埋頭苦挖,汗水滴落在土地中,除了喝水外就沒有停下過。
旁邊的同村人都麻木了。
所以說楚沁哪裡來的精力和力氣?她為啥沒被分去田裡乾活,要不然自己也不會跟著她死命乾活。
沒辦法,你總不能比不過一個還不到二十歲的小姑娘吧。
……嗯,就算是比不過,也不能相差太多吧?
楚沁憑借著一己之力卷遍身邊人,卷得遍地無敵手。
簡直活生生讓高樹村裡一群壯年大漢肩膀都垮下去幾分呢。
其實當初她在田裡時就有這種跡象了,但凡是跟她同組的,組裡其他人乾活總會乾得更賣力些。
也有人想控製自己,但楚沁她不講道理啊,她都乾完兩壟地的活了,你才乾完一壟地,她就輕飄飄地瞥你一眼。
那一眼,說不出裡頭帶著什麼。
蔑視,不屑,鄙夷……腦補一番後,總之看得人臉都紅了,心裡就想著落下也不能落下她太多。
細心的村支書是最先發現這個問題的,於是趕緊找韓定國說了,韓定國從此之後就把她分配到重任務組,然後附帶一堆壯年大漢,目的就是給她鞭策用。
真彆說,效率確實提高許多呢。韓定國覺得楚沁就是根吊在驢前的胡蘿卜,相當好使。
臨近中午,即將下工。
楚沁正在進行最後一輪的發力,她決定要再往前挖兩米。
哼哧哼哧哼哧……
有人終於受不了了,臉上流的也不知是汗還是淚:“楚沁,你還不累啊。”
楚沁手上動作不停,抬頭驚訝地看他一眼:“累?就這麼一點活也能說累?”
隨即上下掃他兩眼,那人突然一激靈挺直腰板,昂首挺胸,生怕在楚沁眼裡看到“你好虛啊”的幾個字。
楚沁默默收回視線。
啊,好虛啊。
那人憤懣咬唇,舉起鋤頭使勁挖,把一股子羞惱都發泄在土地上。
就不行了,還真超不過你楚沁啦?
還真超不過。
等到下工時,他估算了一下,楚沁最起碼比他多挖五分之一。
天,既生楚沁,何生他們全村男性!
*
今日食堂午餐有楚沁甚愛的炒南瓜,以及紅燒冬瓜。
真是瓜瓜開會的一天。
楚沁打了飯,依舊準備回家吃。
家裡的紅燒鹿肉還是沒吃完,估摸著晚上再得吃一頓呢。
楚沁忍著饑餓,樂樂嗬嗬地回家,誰曾想路上碰到了小舅。
楊小興大老遠就看到楚沁了,端著飯碗,還時不時聞了聞。
“哎,你這是乾嘛呢?”他喊。
楚沁眼睛一亮:“小舅!你咋來了,我吃飯呢,你吃了沒。”
楊小興奇怪道:“吃飯?”
楚沁抬了抬手裡碗:“端回家吃。”
楊小興頓時記起來了,高樹村開辦食堂,聽說效果很不錯,他們村大隊長也想效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