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原地想兩秒,決定還是先去紙廠附近的居民區轉轉。
然而就在楚沁才走出幾步時,肩膀忽然被人拍了拍。
“楚沁。”有人喊。
她回頭,有點意外:“陳天章。”
陳天章嘴角微揚:“你還記得我呢,我剛跟你小舅見完麵,誰曉得就見到你了。”
楚沁心裡說道,你黑得很有標誌性,非常便於記憶。
但她對於這位給自己提供了自行車票的朋友還是很有禮貌的,問他:“你怎麼來我們這裡了?”
陳天章看看周圍,含糊說道:“還是上回的事。”
楚沁懂了,買糧。她挺不明白的,這人怎麼如此執著於買糧。
她屯糧是因為她明確知道有災荒,但陳天章屯糧因為什麼?
得益於楚沁良好的記憶,楚沁稍微思索片刻便想起來,是因為陳天章爺爺沒安全感。
楚沁倒覺得不是陳天章爺爺沒有安全感,明明陳天章本人屯糧意願比他爺爺還強。
陳天章看眼天色,問她:“你現在要回去了嗎?”
楚沁搖搖頭,指了指供銷社:“我等我嬸兒呢。”
陳天章:“那我能找你聊聊嗎?”
楚沁雖然不知道他們有什麼好聊的,但想到自己很缺工業票,還是點點頭。
像陳天章這種裝著鐵飯碗的人,還是端著鋼鐵廠鐵飯碗的人,最不缺工業票。
陳天章笑道:“去路口吧。”
楚沁:“行,我也得去路口等人。”
他點點頭,又坐上驢車,趕著車往路口去。
楚沁則是騎著自行車到那裡的,路口有棵大樹,她把車停在樹下。
“你是有啥事找我嗎?”楚沁率先問他,在他開口前又說:“我可沒有糧食,你要買糧食找我小舅去。”
陳天章一哽。
彆說,他確實是想換糧食。
他尷尬笑笑:“你這自行車挺好的,就是買早了,據說有海市的自行車廠已經生產出更好的自行車。”
楚沁愣了愣,雖然扼腕萬分,但道:“我要是早知道我還是會買,沒辦法,我很多時候得用到自行車。”
“對了,你有工業票嗎?”她問。
陳天章一口氣差點噎在胸口。
他想找這位換點糧,但楚沁反過來找他換工業票。
可他還真有!
陳天章頗有些鬱悶,說道:“有是有,你想要……”
楚沁直說了:“我用肉跟你換咋樣?”
陳天章沉默,有些不信:“真的?”
楚沁點點頭:“羊肉,新鮮的羊肉。你有多少,我應該都能換了。”
陳天章傻眼:“我票在家裡。”
楚沁歎氣,有點可惜。
陳天章家在市裡,她可等不了。
而且自己往後,或許一直到過年時都不會再來縣城了。
陳天章也覺得有些可惜,說道:“江老頭托我給你帶點東西,在你小舅那裡。”
楚沁點頭:“我曉得,江師傅最近身體還不錯吧?”
陳天章心頭忽然一動,不知想到什麼,笑著低聲說:“這老頭是有事求你呢,你彆傻乎乎的被他給騙了。”
楚沁震驚:“不會吧,他能有什麼事求到我身上?”
陳天章:“那你說人家好端端的送給你東西乾啥?那可是萵筍乾,也不曉得多少斤的萵筍能做出三斤萵筍乾來。”
也對。
楚沁不是不知好歹的人,被陳天章這麼一提醒,她覺得江師傅或許確實有事想找她。
捫心自問,她可做不到好端端的給兩年沒見,又隻共事過幾個月的同事寄東西。
楚沁納悶:“所以是為什麼?”
陳天章想了想,靠在樹上道:“估計是他孫女的事吧,他孫女聽說要下鄉了,難不成來的是你們這裡?”
越想越覺得就是這個答案,江老頭最近整天換票嘛,大概率就是給他孫女換的。他孫女是個積極分子,報名下鄉當知青非常有可能。
陳天章皺著臉,這算什麼事兒。
他是來找楚沁換東西的,不是來跟她說那江老頭的家事的。
陳天章站直,誠懇道:“下回,下回我肯定帶票來,要是有糧食……”
楚沁無奈,忍住沒翻白眼,朝他揮揮手:“我真的不賣糧食,不過你下回開票來我還是會跟你換肉的,你放心,我家沒有新鮮的羊肉也有熏肉。”
陳天章眼睛一亮:“熏肉更好。”
“對了,你家在哪兒?”他問道。
楚沁:“揚子溝公社的高樹村大隊。”
陳天章點點頭,表示記住。
兩人實在不算熟,沒聊多久陳天章便趕著車離開了,也不曉得他是怎麼回市裡的。
楚沁看了看,猜測他車上應該有糧食,而且根據車轍印推斷糧食不少。
她感慨,小舅還真有本事啊,惹得自己都想再讓楊小舅幫他也搞些糧食來了。
午後,楚沁坐在自行車上啃乾糧。
她前兩天有回信給大表哥,信中請大表哥幫忙換個水壺來,也不曉得啥時候換到。
剛剛在供銷社看一圈,都沒發現水壺,看來隻能等大表哥換了。
楚沁把硬邦邦的餅子啃完,又偷偷吃了三個雞蛋,一口一個差點沒把自己噎死。
“咳咳咳!”
她咳得滿臉通紅,手撐在樹上看見遠處似乎是小舅朝著她這個方向來。
“你吃過飯了嗎?”楊小舅問她。
楚沁將嘴裡的雞蛋咽下去:“吃了。”
楊小舅遞個袋子給她:“這是鋼鐵廠江師傅給你的。”
楚沁:“我曉得,剛剛碰上陳天章,他跟我說了。”
楊小舅沉吟片刻:“你要知道很多時候無功不受祿,很多時候好處不是那麼容易得的。”他怕楚沁一心一意覺得那位江師傅好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