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社隊長怒罵,隨即氣衝衝走了,不曉得從哪裡搞出喇叭來,扯著嗓子使勁喊。
“不搬也得搬,被淹死的概不負責!”
他撂下狠話,但還是好些人固執地待在家裡不肯動。
公社是如此,附近的村莊也是如此。
公社派人去通知附近村子,死活不願意搬離的人家不是少數,他們有種和房屋共存亡的氣勢。
電話掛斷,韓隊長把事說完後就想離開。
但還下著雨呢,天還黑著,紀竟遙哪裡能讓兩人回去。
“你們要不就先在廠裡住一晚?”他問。
換作是楚沁,她早就點頭了。
她向來把生命安全看最重,這種天氣這種時間回去不亞於走鋼絲。
可韓隊長是誰呀,出了名的倔驢。
他特倔,非要回去。
他說:“河水漫成這樣,我不回去看著我不安心。”
紀竟遙還能咋辦,留不住人,就給個手電筒給他們,再三交代要小心行走。
隻是再小心也無法對抗自然的力量,就在他們離開機械廠半小時時,遭遇塌方。
回程的路韓隊長沒太在意,畢竟去的時候都沒事,路邊的山坡都很正常,他不覺得自己會這麼衰。
但有時就是這麼衰。
就在韓隊長聽到動靜,喊出“快跑”兩字時,山坡的泥石滾滾而來,直接把兩人給壓在泥土底下。
萬幸,隻是壓在泥土中。
但是拳頭大的石頭也不可避免的砸到了身上,德子的腿被砸,韓隊長的頭被砸。
一個瘸了左腿,一個破了腦袋。
這種情況能咋辦?
德子是忍著刺骨的痛把韓隊長拖起來,拖到路邊的坡下去。
因為山體滑坡不是一次性的,還在不停的往下滑泥土和石頭呢。
前邊的路被堵住,也不敢回頭往機械廠方向走,拖著韓隊長他根本走不動。
雨水漸小,淅淅淋淋的落著。
雨傘被泥土壓住,韓隊長腦袋的那個還在流血的大洞暴露在雨水中,搞得他整個人暈乎乎。
“有人嗎——”
德子大喊,他分外驚恐,可是這是野外,還是下雨天的野外,任憑他怎麼喊都沒有人出現。
那股暈勁兒過去後,韓隊長強撐著說:“彆喊留著點力氣,德子你腿咋樣,要是還好就找根木棍先撐著去機械廠喊人。”
德子不太願意:“那隊長你呢?”
“我就在這裡等著!快走快走!”
“你都這樣了,還有,萬一再塌咋辦……”
“哎呦快點吧,再耽擱下有啥東西跑出來咱們兩都得玩完。”韓隊長忍著痛意趕他。
沒辦法,等人來找他們還不曉得要等到啥時候。這黑燈瞎火還是野外的,有會攻擊人的野物太正常了。
德子隻能把韓隊長放一邊,找根木棍拖著腿慢慢往機械廠方向走去。
他爆發出強大的毅力,四十多分鐘後就走到機械廠。
紀竟遙心說:看看!是不是出事了!
他也沒猶豫,讓德子在廠裡休息,又親自帶著人扛著擔架去找韓隊長。
紀竟遙找到韓隊長時,在高樹村的人才意識到韓隊長和德子去得是不是有點太久了?
韓勝利覺得天都要塌了,趕緊跑去村支書家,村支書也覺得天塌一半,因為他兒子也在呢。
湊足十幾個壯漢,穿著蓑衣帶著火把和手電筒,浩浩蕩蕩地往機械廠而去。
一小時,兩小時……
楚沁睜眼掙到半夜,還沒聽到山腳有動靜傳來。
倒是聽到了有人喊“來水了”的動靜。
雨要停了,但是村裡小河和水渠的水都漸漸漫出來了。
當天際處露出魚肚白時,一夜未睡的楚沁開始去周邊巡邏。
前院因為鋪了青石板,而排水溝排水量遠小於降雨量的緣故,這會兒前院積了一層到腳踝處的雨水。
後院倒是還好,因為沒有通鋪青石板。後山丘暫且沒事,看著也沒有要塌的跡象。
倒是自家山丘旁邊的山,似乎時不時有石頭滾落。
楚沁還算放心,就又回屋去。
但她來到前院,看到有點搖搖欲墜的雜物房時心裡突突的。
“再來一場這種雨,早晚要塌。”
楚沁嘀咕。
嘀咕完不知道想到什麼趕緊捂住嘴巴,連著“呸呸呸”了好幾聲。
可不敢說,她有點烏鴉嘴了。
暫時沒事,楚沁就回房眯了會兒。因為心裡記掛著事兒熬了一晚的夜也不覺得累,但確定暫時沒事後困意就湧了上來。
她睡一覺,睡前天色未晞,睡醒後東方既白,看樣子也就睡不到一小時而已。
清晨五點半,雨徹底停止。
屋簷滴答滴答滴落雨水,落在前院裡的水層上,發出悅耳的聲音。
小白不知愁,在院裡玩水玩得歡快,大半年沒見到雨的它可算趁著楚沁在睡覺放肆一回了。
楚沁起床後,第一時間光著腳推開門來到院門前,天色已明亮,遠山如黛,被雨水狠狠衝洗過的群山看著比往常美許多。
但她注意力不在群山,在山腳。
楚沁嘴巴微張,眼裡滿是震驚。
望著山丘腳下,隻見波光粼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