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吃過豬肉,也見過豬跑。
吞噬了狐三娘的殘魂之後，她也不是第一次被她殘留的意識影響了。
隻是這一次的情緒來得實在是太突然太強烈了，讓狐小玉一下子有點失控,這才沒能及時反應過來。
這會兒想通了症結,她低頭調整了一下心緒,很快就將那些不合時宜的想法壓了回去。
戰勝狐三娘留下的“蘋果比橘子好吃”的想法,是去品嘗一下蘋果和橘子到底哪個更好吃。
可是現在,她卻無法真的變成原形,跳到源清真人的膝頭,讓他捋捋自己的絨毛。看被他寵溺地抱在膝間，親昵地打理皮毛，是不是真的有那麼幸福。
原因無他，羞恥心不夠爾。
因為低下了頭,所以狐小玉沒有看見，化身成源清真人的楊戩,在看清她麵容的刹那,臉上那驟然失去的笑容。
琥珀色的茶湯慢慢鋪滿碧色的茶盞，然後溢出翠綠的茶杯，沿著好似天然形成的茶桌一路往下，這才堪堪喚起主人的注意力。
楊戩收束茶盞，指尖輕輕一彈，溢出的茶水就全都消失不見了。
這時候，狐小玉仍然低著頭。於是他重新揚起笑臉，剛剛那短暫的失態,就如同桌上瞬間蒸發的茶水一般——風過無痕。
等狐小玉調整好自己的心緒，抬起頭來的時候，楊戩已然平複好心情，將手中的茶盞往狐小玉的方向推了推，“你叫，小玉？”
“嗯。”因為羞恥心不太夠用的原因，狐小玉沒能將腦海中那些五顏六色的想法清理出去，隻能將它們強壓在心底。
這些亂七八糟的想法，就像是一團不定時的炸|彈，在不知道什麼時候又會爆發出來，帶給她一個大大的“驚喜”的情況下，狐小玉的行動和言語都不由地帶上了一點兒的拘謹。
“玉，”楊戩神色不明地摩挲手中的茶盞，“是姓氏嗎？”
“不是啊，”狐小玉正分神探測是不是又有不屬於自己的想法在腦海間冒頭了？所以回答起問題來就有一些隨意，“小玉，小玉，我叫小玉的嘛。“玉”的話，當然就是名字啦。”
“這樣啊……”楊戩若有所思地點點頭，摩挲著茶盞的行為不由微頓了一下
。
狐小玉沒有注意到這個細節，光是發現那些亂七八糟的想法安分下來，不再在她的腦海裡麵強冒頭，就足以讓她覺得驚喜了。
小姑娘一雙眼睛亮得要壓下這漫山遍野的紅粉桃花，“姓氏的話，是“狐”哦，就是那個狐狸的狐！”
“這樣啊，”楊戩啞然失笑，“我有一個故人，同你生得十分相似。我一見你，便想起她。”
故人，是狐媽吧？
但是不應該是小玉同她長得像嗎？怎麼說故人同她長得十分相似？
狐小玉滿臉的好奇，楊戩卻轉了話題，不再談他的“故人”了。
“沉香上山，是為了學藝救母。那龍宮太子上山，是為了陪伴友人。小狐狸你上這桃山，又是為了誰呢？”
“我主要也是為了朋友，”狐小玉眼珠子一轉，“不過，若是自己也能有幸跟真人學些本事的話，那自然是最好看了！”
“你想拜我為師？”
“嗯嗯！”小狐狸相當不矜持地連連點頭。
“可惜，”楊戩搖搖頭，“我們之間，沒有師徒的緣分。”
早在上桃山之前，狐小玉就對這個結果有所猜測，甚至做過更壞的打算。比如說，她可能連源清真人的麵兒都見不著。
按理來說，這種程度的小挫折，彆說被她放在心上了，她應該完全不在乎才對。
可是當這句話，被眼前的這個男人用那種滿是遺憾和歎息、好像她和他沒有師徒緣分是一件多麼令人扼腕、難過和惋惜的事情的語氣說出來的時候，狐小玉突然就覺得心裡不舒服了。
這一刻，她真切地感受到了不能和眼前的男人成為師徒，和他朝夕相處，感受到他的關懷和照顧，是一件多麼令人覺得遺憾和可惜的事情。
這無關於狐三娘遺留下來的感情，狐小玉自始至終都知道，眼前人根本就不是什麼偏僻山野間的一個無名散人。
他是三界第一戰神，司天規之力，控九天諸神，麾下猛將無雙，斬殺妖魔鬼怪無數。
撇除這些外在的光環不提，他英勇無畏、驍勇善戰、重情重義、敢於擔當，是三界少有的英雄人物。
如果能夠成為他的徒弟的話，莫說那些高等術法、頂級經驗、尖端陪練，光是他的兩句指點，就能
叫你受益無窮。
就算你是個不成器的、不開竅的、頑劣不堪的、不可雕琢的朽木，隻要被他承認了，護在了自己的羽翼之下，天上地下，又有誰能傷你？
成為他徒弟的好處有這麼多，知道自己跟他沒有師徒緣分，會感到傷心和難過，應該是一件再自然也不過的事情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