羂索凝望著眼前年幼的女孩,心情很是複雜。
恨嗎?當然是恨的。
如果說他的理想是一場橫跨百年的宏大布局,那麼在加茂家的落子不過是這場局中小小的一枚閒棋,誰知道一向死水一般的加茂家出現了加茂雪紀這樣的異數,讓他猝不及防栽了大跟頭,甚至躲在天元的薨星宮時被高居天外的神明抓到了把柄,險些淪為祂們的傀儡。
但羂索並不是會被仇恨支配理智的人,他也並不是沒有經曆過慘痛的失敗。近日的遭遇,讓他意識到雪紀背後有著巨大的秘密和能量,而裡梅親口認證的、來自兩麵宿儺的斬擊,更是讓他意識到,雪紀的立場似乎並不是光明正義的那一側,如此一來,和雪紀化解仇恨、乃至
尋求進一步的合作,就成了當前處境下的最優解。
當然,隻是當下。
雪紀沉默了片刻,直白地說:“我好像小看你了。感覺現在的你,和之前差彆很大。”
“那是因為在你出現之前,我已經很長時間沒吃過虧了。”羂索苦笑著回答。
從咒術全盛的時代存活至今,依靠著獨特的術式與謹慎的性格,羂索幾乎沒有對手,想做什麼都能成功。寥寥幾次失敗,與其說是輸給六眼,不如說是輸給‘因果’,因此,他最初在見到雪紀的時候,根本沒將她放在眼裡。
“所以,雪紀可以接受我的求和嗎?”羂索微笑著問道,“還有一件事,我要事先說明。如果你執意與我為敵,在這裡殺死我之後,其餘的六魄所在的身體也會有所感知,屆時,他們會在死亡的威脅下做出極端的反應,無論是報複你的家人、提前啟動一些後手、又或者是投靠薨星宮……都會造成一些你不想看到的結局。那應該是雙輸的場麵。”
“六魄?”雪紀壓低眉眼,意識到了什麼,“現在的你,是七分之一個你?”
天元隻給出六個地址。
“哈,你能這樣快找到我,果然是天元出賣了我。”羂索從她的反應中確定了什麼,笑道,“天元一定沒給你完整的情報,隻是在利用你們的力量削弱我、逼迫我走投無路投靠他們。因為,對於那個人背後的存在來說,活著的我,價值遠遠大於死去的我。”
天元……以及背後的某位神明,看樣子也不是善茬。
雪紀微微揉了揉額頭,表情有點煩惱。
她隻是個喜歡戰鬥、一心刷怪變強的玩家而已,為什麼要考慮這麼多陰謀詭計。
這種事情……還是交給專業人士吧。
她的表情放鬆下來,低頭撥號,手機連線加茂廣樹。
***
虎杖悠仁得以從實驗室出來的時候,好好一個活力十足的小孩子都變得蔫蔫的。
他委屈地看著一起等候在門外的虎杖齋藤,難得扯著他的袖子嚷嚷:“爺爺,這裡麵的護士小姐好可怕。那個針頭有這—麼——粗!”
而虎杖齋藤看著完好無損、沒有缺胳膊少腿的孫子,頓時鬆了口氣,板著臉訓斥:“不就是抽點血,彆大驚小怪的。”
老爺子心裡清楚,以虎杖悠仁目前的身份,隻是抽血已經很溫和了。
實驗室內,幾個加茂家的研究人員湊在一起,看著用家族咒術檢測出的結果,臉上的表情都有些懷疑人生。
這個無論膚色、容貌、發色都和加茂沒有一處相似的孩子,居然流著加茂家的血……
他們討論了一會,將初步的檢測結果傳給了族內的話事人。
正被雪紀一通電話叫過去,和羂索唇槍舌戰的加茂廣樹低頭看了眼手機上發過來的檢測內容,臉色變得更陰沉了。
他看著對麵的女人,語氣冰冷:“曾經在一百五十年前,進行過窮凶極惡的咒靈與人類融合實驗的極惡詛咒師加茂憲倫,也是被你侵占屍體的受害者吧。你是用製造‘咒胎九相圖’的經驗,製造出了虎杖悠仁這個‘容器’?”
“大膽的猜想。看來悠仁真的落到你們手裡了。”對麵的女人笑意盈盈,沒有否認也沒有承認,隻是說,“我家的兒子,還請你們多加關照啦。”
看著那副笑臉,即使是加茂廣樹,都忍不住從心底泛起寒意。
眼前的怪物根本沒有倫理道德的觀念,他的存在,就是咒術界最大的扭曲。
好在,咒術界似乎還有比他更狠的,才逼得這個怪物瀕臨絕境、隻能暫時妥協。
加茂廣樹很清楚,羂索這一次給出的束縛,對雪紀小姐的吸引力很強。她本人是傾向簽訂的。隻有互相簽訂下這份束縛,她才能在事件告一段落後心無旁騖地追殺羂索,無論成敗,都不會牽連到家人。
而羂索……很顯然,這家夥不安好心。
無論是廣樹還是雪紀都不會天真到相信他給出的借口。
束縛成立的那一刻,真正的交鋒,才剛剛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