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蠱(1 / 2)

蠱惑 丁律律 10103 字 4個月前

生意慘淡。

下雨天,空有兩個剪頭刮臉的,完事後連錢都沒付。

“老客戶了。他們都是年結。”

說話的少年叫肖冰,今年十八歲,長得瘦削又白皙,理著兩側可見青皮的發,劉海有點長,搭在眼角,說話時挺冷漠。

紀荷顯然對這裡很熟,進來時都不用觀察,對他教育:“楚河街三分之二都是外地人,你跟他年結,他乾不到兩三個月就跑啦,還年結……”

“那怎麼辦。他們又不給。”肖冰的語氣破罐破摔。

紀荷說:“不要做他們生意。”

“可萬一他哪次給了呢?”

“沒有這種萬一。都在外麵混的,誰不知道誰?也就看你好欺負。”

肖冰埋下頭,一邊無意的、撥弄著自己被理發剪印出老繭的手指,餘光裡,是一隻藍色塑料掃把在掃著地,她手指白皙,細長,握著掃杆時,像握了一把琴弓在手中起舞。

“我來吧。”

她一般一個人來,或者帶那個叫周開陽的攝像師,這回不是周開陽……

男人手指修長,剪著乾淨整潔的指甲,掌背寬度,握上掃杆時,足夠包裹住她……

“啊,不用……”她驚詫了一聲,極力避免他握上掃杆。

“沒事。”低沉的兩個字後,掃帚到了男人手裡。

肖冰一下子煩躁,戾氣地,“你又跑來乾什麼?要幫我追賬?可憐我?”

白色斑斑駁駁的地磚上掃帚頓了一秒,不知道是不是錯覺,肖冰覺得那一頓,下一秒這男人會一掃帚砸過來。

但是,對方若無其事繼續,細塑料絲的掃麵所過之處乾乾淨淨,看起來不像戴著百達翡麗的男人、該會的事。

紀荷罵了一聲,“你給我閉嘴!”接著,轉到那一邊驚喜笑,“天呐,江兄,你好厲害!”

這個姓江的,笑音豁達,邀功,“我還會抹桌子,需要嗎?”

操……

肖冰驚奇地抬眸,瞪了對方一眼。

這人正衝她笑。

理發的大鏡麵裡,印出兩人宛如婚紗照一般的情景。

她驚喜揚頸,嘴角拉地很上,眼睛變成月牙樣的形狀。

“需不需要?”他追問一遍。

明明是在掃著地

,眼睛卻二用,盯著她。嘴角玩世不恭,因為真誠,這股玩世不恭顯得特彆有魅力。

“這是我家!”肖冰發毛了,一下站起來,要下逐客令,表情凶悍的對著他們。

江傾瞥了一眼,笑意淡淡的,沒放在眼底,轉回來又盯著紀荷,“我厲害的多著呢。”屁同性戀……小兔崽子。

“好,好,以後我慢慢發掘!”紀荷喜不自禁。

她真的挺驚訝,大少爺掃地,多麼難能可貴啊!

以前的江傾彆說掃地,他恨不得連穿襪子都得有人伺候,紀荷就記得有一年冬天,他賴床,要遲到了,她在門外急地團團轉。

他江大少爺遲到是有免死金牌,她小跟班可沒有,甚至會被班主任攻擊,因為江傾可是她的任務!

眾所周知,江董事長出工資的那一種。

等於半個小家長,江傾後來每次闖禍,江爸都不用來,都是紀荷出麵的。

那一天,她急到冒汗,敲不開他門,是從天台小花園順著水管溜下去,然後幸運的打開他沒鎖的落地窗,嚷著起床號般的動靜一衝而入。

江傾,你起來!

他當時死掉一樣。

十七八的年紀正是條長肉嫩的時候,紀荷不管不顧,一下揭開他被子,當老家養的一頭白豬,給他套毛衣,穿外褲,再穿襪子。

一陣衝鋒後拎著他出門,那時候他還沒刷牙。

在車上,大少爺脾氣發作,媽的紀荷,你摸我!

我媽死了。沒媽!

她吼回去。

然後眼眶就紅了。

黃嵐音的確不幸運的去世了,意外車禍。

她攏共都沒和母親處過幾年,小時候父母不和,她常年跟爺奶過,後來大了回去幫著父親乾家務,滿以為能一家團圓,哪曉得黃嵐音跑了,從此父女相依為命。

大概生來帶克,沒多久父親又病逝,她到江家找母親,才處了一年不冷不熱的母女關係,黃嵐音就意外被車撞死了。

臨死,在醫院,那個女人還在斷氣前拿驚恐的眸子戳著她,像她是黑白無常正要鎖她命……

雖然一句遺言沒留,但紀荷知道,黃嵐音肯定恨死她。打小她就被母親憎恨,她也不知道為什麼……

那天她在車上哭得凶。兩場喪禮沒流的淚,全部在車上流乾。

到底遲到了。

江大少爺挺講究的在車裡喝了漱口水,才安慰她,一開口喊她“小紀”……

還沒說什麼呢,紀荷就破涕大笑。

實在太好笑了。

她在江家,所有人都喊她小紀,唯獨江傾喊她“幾何”“集合”“土包子”“窮酸鬼”……

頭一回這麼正經,聲音綿綿的,帶少年人特有的柔軟和乾淨……小紀就變得不再像隨口的一個稱呼,而纏綿悱惻。

你不要說話。惡心我!她當時這麼回他,覺得他拿泡妞的招數用她身上,太惡心了,不如喊她土包子呢!

江傾當時的臉色忘記是什麼樣兒了,但自那回後,他表示再也不會對她好,因為她沒心……

氣呼呼逃了一天課,以示對她的報複。

她也因此得了一天假期……和他去了鬼屋。

江傾說土爆了,人物生硬,化妝死板,就連拽人胳膊都顯得老太太拉拐杖,綿軟無力。

可紀荷記得有一隻鬼力氣很大,的確不同於其他隻,將她困在立棺裡,摟腰抱了她好久。

因為江傾急著回家,紀荷就沒對工作人員投訴成,氣了好一陣……

他倒是一上車就撇清,說她疑神疑鬼,哪個鬼會稀罕她那種肉乎乎的身材……

大概和其他女孩比,她是偏肉的,彆人流行以瘦為美,不吃晚飯為榮,紀荷當時一天三大碗,少她一頓都得罷工……

雖然說她肉,江傾倒也沒虐待她,有一次甚至因為她來晚了,少爺們聚餐吃的隻剩底盤,她打了飯就點湯、準備結束,結果被他一頓雷霆,桌子都掀了,質問那些人什麼意思,以後不等她到誰都不準動筷……

光陰似箭。

翹著二郎腿,在店裡坐著,紀荷眼底始終含笑。

白磚上現已乾乾淨淨。江傾甚至到外麵去倒了垃圾。

“他你什麼人?”少年問她。

紀荷懶懶一回眸,冷漠地微笑,“你啊。等大了就會知道,還是成熟最為魅力。”

“周開陽不也成熟,你沒這種眼神看過他。”

“哪種?”紀荷挑眉,覺得奇怪,她有對江傾很特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