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蠱(1 / 2)

蠱惑 丁律律 12601 字 4個月前

淩晨三?點半。

紀荷披衣服下樓,往他車邊走時?,車頭燈閃了兩下。

他顯然注意到她下來了。

“不是走了?”拉開車門坐進去,紀荷滿臉疑惑。

江傾眼睛是紅的,大?概沒休息好的緣故,望著她時?,帶著一點被發現後?、困窘的笑?意,“你知道……”

他側轉身體,麵對她,動作?間除了簌簌的褲料與真皮座椅發出的動靜,還有他清淺的夾著煙草氣的呼吸,“刑偵學上有四個字叫寧丟勿醒。”

紀荷一挑眉,感興趣的樣子。

他殘留著煙草味的食指曲起?、在鼻梁輕推,聲音含混,“就是當跟蹤一個人,寧願跟丟也不能讓對方發現自己。醒就是發現的意思。”

“所以你剛才?做了一次失敗的跟蹤行動。”紀荷雙臂抱胸的含笑?看他,“我醒了。”

他生無可戀,要麵子地,“你剛誇過我優秀……”

那是昨晚在警局,被他所展露的英勇所折服誇了他一句,沒想到他這麼放在心。

紀荷哭笑?不得?。

“現在的情況不是你優不優秀,而是你怎麼沒回?去?”

“你不安全?。”

“江兄,謝謝你。”她語氣正式,連表情都收斂,眼神一瞬不瞬的注視他。

經過幾?個小時?的沉定,她臉上的傷變成褐紅色,嘴角破皮的地方看上去很疼,可她那裡還往上拉,笑?地沒心沒肺。

他盯著那裡看了一會兒,像要等待她到底能這樣疼痛的笑?多久。

答案是三?分鐘。

嘴角落下時?,愈合的傷口被扯開,有一些血絲從縫隙中裂出。

江傾沉默。

漆黑黑的眸子不時?瞥向她。表情有些無奈。

紀荷也空坐了一會兒,才?發聲,“你知道吧。我沒出國?,也沒有上過大?學。”

出國?記錄海關隨時?可查,高校畢業與否更加多的是手段。

從重逢她“複生”開始,謊言逐步揭穿。

但他不動聲色,就像那天紀荷帶他上的是三?樓,而自己卻?住六樓。這次送她回?來,她在六樓跟他打招呼,他絲毫沒有驚訝的表現。

他早知道她住六樓,一個刑警的觀察能力,隻會比她一個記者、有過

之而無不及。

與其裝死不如坦白一些。最起?碼對他是一種尊重。

“我那年在高速出事後?,不想連累你,也厭煩了和老家那些人糾纏,就和你告彆,找了一個地方躲起?來生活。”

“江兄,不管你信不信,我隻是想告訴你,這些年我過得?還可以。對我當時?對你的虧欠,我感到抱歉,也很感激。”

“你還是想問?我,當時?到底發生什麼事,我也告訴你……”

車廂裡都是她的聲音,娓娓道來,心平氣和。

隨著天光越來越亮,晨起?的人們發現這一輛堵路口的車開始催促。

江傾像沒聽到。視線直直望著前麵一棟樓上貼的片警聯係牌。

藍底白字的長?方形小鐵片,在此時?卻?顯得?有點諷刺。

手在方向盤上逐漸收緊,下顎也繃住。

“就是這樣。”紀荷輕籲一口氣,無所謂的笑?,“我是一個黑戶。從小就沒戶口,那位叔叔在家族裡有權有勢,向來都他幫我張羅。那次回?去祭拜,詢問?高考學籍的事,莫名其妙就發現我的身份被他女兒用了……”

“這是不參加高考的理由?”她成績優異,當年在南江十?三?中,打破人們對寒門子弟的偏見,門門課全?市第一。

“考出來也是彆人的成績。”她聲音雲淡風輕。

甚至笑?,“我知道你要說我,傷敵一千自損八百……”

難道不是?

江傾無語的凝她。

他簡直太無語。臉上表情像多年青春錯付渣男一般,全?是悔、不值。

紀荷本來挺傷感,畢竟是自己人生的一重大?挫折,現在看他表情,不由笑?到肩膀抖。

“小心你嘴撕開……”他明明關心的意思,聽上去卻?希望她如此,得?到報應才?好的樣子。

紀荷笑?地更厲害。

她擺在腿間的手自然而然地、放上他胳膊。

江傾身子一僵,呼吸都頓了一下。

他視線仍然向前,太陽穴上的青色脈絡像晨起?的山峰,於亮光下越來越淡。

趨漸溫和。

她按了按他那隻堅硬的手臂,接著,抬起?往上去。

他好像早知道她要摸向哪裡,微避了一下,紀荷卻?將他襯衣料子一拽,明明輕微,卻?拉得?他

整個人都似停止運作?,除了眼神不服晃動,薄唇抿起?,其他地方就跟死了一樣。

“我能摸一下嗎?”她輕輕問?。

“廢話。”江傾不客氣嗆她一聲。她應該曉得?,他已經被拉停,怎麼可能還抗拒她的觸摸。就故意氣他對吧。

他表情更加不忿。

紀荷毫無知覺,和他不在一個頻道,她感恩膜拜似的五指伸進他發裡。

細微的溫度與溫度的碰撞。

兩人都震撼了。

江傾用力在方向盤上抓握一秒,才?止住自己顫抖到差點出洋相的身體。

紀荷摸到他頭顱左側一道宛如被煮裂開的蛋白、扭扭曲曲的凸起?傷疤,觸手驚心……

“真的不值……”她低頭,眼簾、手指全?都開始顫。

仿佛那天高速公路上的大?雨連綿到車裡。渾身被澆得?冰涼。

“我真的欠你一條命。”收回?手,她抬眸看他。眼底紅著。

江傾樂了,心底有點恨她當時?連趟醫院都沒去,他一個人在ICU和死神搏鬥,她連夜搬出江家,房屋清掃地乾乾淨淨。

後?來她出事,警方到家裡提取DNA檢材,她這個神經病竟然把所有地方清毒、抹拭,彆說檢材,連顆灰塵都沒找著。

她當時?如果沒有那麼手快,而是到醫院陪陪他、照顧他。或許後?來十?年之久的誤會就不會發生。

不過,能現在活著在他麵前。

江傾一概不計較了。

他好整以暇,靜靜望著她垂下去的頭顱,翹唇笑?了一聲,“現在對我好點。來得?及。”

“我請你吃早飯?”她瞬時?來了精神,殷勤地朝他眨眼睛。

江傾胸口一堵,嘴巴幾?度張合,終究是沒罵出口,“好啊。”怎麼舍得?罵,當祖宗奶奶供著都不為過!

你最好自覺點……

他心裡對她、這麼說了句狠話……

想想好丟份,嘴上卻?笑?地像撿著了她一塊吃剩的糖,過於廉價,過於甜蜜……

……

路上,他詢問?了些她怎麼做到調查記者的事。

紀荷如實回?答,將怎麼跟老虞相遇,又?怎麼忠肝義膽幫老虞拿了大?新聞,對方一眼望出她是匹好馬,一手帶到成為明州台的幕後?骨乾……

事無巨細,講得?投入。

經過天河分局門口,紀荷急聲,“你停一下。”

“做什麼。”他聲音沒吃鹽一樣,高高在上的少爺眼神,懶懶看她。

紀荷失笑?,“我約了張隊一起?。剛好聊聊昨天的案子!”

大?約半秒鐘,江傾臉色就變了。由清雋少爺變地主老爺,冷冷瞟著她。

清晨光線灑在車廂內,他眼睛清透,這麼瞟著人時?,紀荷能在裡麵看到自己的影子,還有她這邊車窗外擺煎餅果子的攤子。

“他不能吃點煎餅?”聲音沒好氣。車廂溫度都似冷了兩度。

紀荷無奈,安撫著,“我下次專程請你吃飯。今天不太正式呀,不能顯示我對你的誠摯謝意。就把張隊拉上了,剛好可以談個公事。”

“聽起?來是我不識抬舉?”

紀荷一愣,望他,“你乾嘛呢。”

“我……”我想跟你單獨早餐……江傾被自己驚著,覺得?太不是男人樣兒,心口拔涼拔涼的,臉色微微恢複正常,“……就等吧。”

於是一起?等著。

昨天參與鬥毆的蝦兵蟹將都被拉來了分局,主謀肖朗義和他母親被分去市局,密不透風看管,聽說肖為民昨天申請取保,被無情拒絕。

這會兒估計正暈頭轉向找關係活動呢。

紀荷思考著昨天的事,不時?把探究的眼神往身邊這位爺臉上放。他磕著眼,靠在座內養神,英俊的臉龐溫和無害,惹得?她想試探試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