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蠱(1 / 2)

蠱惑 丁律律 19818 字 4個月前

錄製還沒?結束,導播室外有人喊。

紀荷嚴肅瞥去?一眼,“怎麼了?”

來人是她責編,平時負責欄目事務與?她的對接,紀荷常年出差在?外,萬妮在?台裡坐陣,宛如她的管家。

這會兒萬妮披一頭溫柔的秀發,脖上掛著工作牌,悄悄扯她肩部衣料,一手往外擺,示意她出來。

紀荷回眸看了眼演播室,見主持人到收尾階段,沒?什麼大事,擰眉跟她出來。

到了導播室外麵,萬妮直接撂挑子,“我搞不定了。”

明州台位於天鵝湖新區,兩?年前新搬遷,簇新的大樓在?白日下雪亮,兩?人站在?幕窗前,腳下是螞蟻般的城市高架橋和不遠處碧波無?垠的天鵝湖水域。

天高雲淡,天下我有。

萬妮一撂挑子,紀荷就皺眉,“乾嘛?什麼搞不定?”

《法網》編導組全是娘子軍,戰鬥力強悍,萬妮頭一回這麼話,紀荷很失望。

“我真搞不定啊。”萬妮無?奈,“早上你不是把策劃案給我麼,我送去?總編室了,不到兩?小時給我打回來了,不能滿足。”

“為什麼。”紀荷雙臂抱胸,已經擰著眉開始思考了。

無?非是這場策劃太?捕風捉影,領導們不信任,不乾了。

果然,萬妮一攤手,“我是你熬了幾天幾夜跟出來的新聞動向,他們你倒是拿個動向啊,一堆有的沒?的陳年舊案,拿過來就要台裡給人又給設備,這明州台就老虞一個人的天下嗎?”

萬妮捏腔掐嗓,惟妙惟肖學著采編室那?幫人的樣子。

尤其最後一句不罵紀荷怎麼樣,倒把老虞拉出去?,含沙射影。

“這實際罵我呢。”紀荷雙臂抱著胸冷笑,“行啊,他們搞老虞,我也搞老虞,看誰搞得厲害。”

虞總監此時在?辦公室狂打噴嚏,他一看日曆,今天是紀荷來台裡坐陣頻道例會的日子,一瞬就覺得頭頂發涼,順手摸了摸,雖然還算茂密,但忍不住撥號到老蔡辦公室,讓他送點?生發液過來。

聽老蔡,他最近使用的這款來自德國的產品,鹽堿地都能種出東西,效果神奇。

他決定未雨綢繆。

這邊,

他剛放下話筒,辦公室門突突被敲響,像鬼子在?村外開大炮逼人就範似的。

“進來。”老虞滿身寒涼,麵上嚴肅、正?經、領導範兒足。

“領導,我這案子怎麼被打回來了?”進門後紀荷開門見山,她目光習慣性?將老虞辦公桌一掃,嚇得老虞趕緊將筆筒旁的茶包拿下,鎖進抽屜,末了,恨不得還要將鑰匙吞嗓子眼裡似的表情。

紀荷哭笑不得,想來上次搶人大紅袍,給老頭搞出心理陰影了。

她耐著心。

“師傅,這次您一定把人和設備,給我留充足了,過兩?天,也許就明天……我肯定給你搞一個大新聞!”

“多大新聞?”老虞保留。

紀荷衝他拋媚眼,“可能在?明州會引起地震的效果。”

老虞卻?不吃這套,“你這案子我看了,陳顏老公案、分屍案、肖冰父母失蹤案……這三件你還不夠,找了什麼肖朗義酒吧鬥毆案、建材公司低價轉租糾紛……怎麼?你要把楚河街這十年所有的屎盆子都往肖家身上扣?”

“不是我扣,是肖家多行不義,這回上頭要收他了。”

“哪個上頭?”

“明州市局。”紀荷自信,“這麼跟您吧,白廳秘書下沉到市局,肯定得三把火的,我太?了解江傾,他不乾則已一乾就是大的。”

老虞仍然攤手,滿臉稀裡糊塗,“到底多大呢?”

“您真一點?政治敏銳度沒?有。”紀荷歎息,耐心解釋,“□□不是了老虎蒼蠅一起打,咱們老虎打完了,現在?該輪到蒼蠅了,知道不?”

老虞忍俊不禁,端起茶杯,“我看上次黨員學習,就該派你去?。”啜了一口茶,仍然是正?經起來,“你這消息可靠不?”

紀荷還沒?回複,老虞將她帶來的策劃案掀開。

“瞧瞧你,啊,這是要全台設備和技術人員給你端出去?啊,攝像機八組……八組!你導春晚呢!”

紀荷冷笑,“我還是保留數字,敞開了搞,十組人都不夠。”

“你是想大新聞想瘋了。”老虞咋舌,指指自己頭頂,“我這壓力很大啊……”

話音落,門板被敲得震天響。

在?法製頻道,有兩?位女?製片素來不和,爭鋒相對到台長

都頭疼。

一位是紀荷,另一位是副台小情人尤欣。

尤欣長相豔麗,身高舌長,耳光也靈光,紀荷前腳進頻道老大的門,她後腳跟來,敲門力度比紀荷有過之而?無?不及。

一進來,先對紀荷一冷哼,倒是不用維係虛假的和平。

紀荷也不跟對方客氣,同樣賞一個冷眼。

老虞在?桌後麵不住“謔謔謔……”哮喘一樣出氣。

尤欣本來要大鬨,一看老虞狀態,怕出人命,轉為細聲,“領導,我這邊有個緝毒案做紀錄片,怎麼安排攝像給我們?”

“本來這是小事,我自己搞定,”尤欣苦惱著,“但我聽有人要求技術部留八組人機給她,這……開陽和宗哥還都受著傷呢,本來就人手不夠,對方這麼做過分了吧?”

紀荷沒?吱聲,將茶杯給老虞推去?。

老虞繼續“謔謔謔”,很痛苦表情,紀荷一將茶杯推給他,他迫不及待拿起來喝一口,稍順一口氣後,答:“那?個啊……這個啊……嗯……”

尤欣柳眉倒豎,試探,“不然,給您叫個救護車?”

老虞連忙擺手,“老毛病……容易心悸……嗯……你剛才什麼?”

尤欣冷著聲,“領導,那?人要八組就八組,但全員待命什麼意思?”

“是我要的,彆那?人對方的了。”紀荷直接站起身,不準備讓老虞演戲了,年紀一大把,還為徒弟這麼拚,她也得有尊師的良心。

老虞卻?不領情,她一站起來和尤欣爭鋒相對,老虞差點?就真的心臟病發作了,病也不裝了,馬上朝兩?人擺手,示意坐下。

晚了。

尤欣大嗓門先吼出,“紀荷,你真不要太?過分!”

“誰過分了?”紀荷淡淡一挑眉,“你來不是要機器,是想知道我最近忙什麼,什麼大新聞得這麼多設備?心癢難耐了是吧,想搶來著?”

“彆這麼難聽。”老虞先製止,“大家都是同事。一個頻道的,什麼搶不搶。”

紀荷笑,“我呢,行走江湖多年很少有直接撕破臉的,但尤欣你不一樣,你成功挑到老子底線。”

當年為做一檔戶外節目,尤欣初出茅廬,想要大展拳腳,將她組裡一個實力派借到海南做前采。

前采就

是整個攝製組先去?探訪實地、了解實情。

實力派和紀荷一起進的明州台,平時靈氣的不行,活潑跳動,尤欣倒想借她,那?是不可能的事,紀荷不可能給一個副台小情人打下手,但老虞落不下麵子,以傳授經驗為由?將實力派借給尤欣。

結果到了海南,尤欣在?島上招待所吹空調,上山實地考察的任務給實力派。

意外發生在?進一個山洞勘察,一塊落石砸中實力派,當場死亡。

什麼遺言沒?有。

和紀荷微信的留言還停在?對方最後的一句:等我回來再。

可永遠不會回來了。

紀荷當晚飛到珠海,先吊唁了同事,接著到酒店把尤欣臉扇爛。

那?事鬨得很大,尤欣靠臉吃飯,紀荷無?法無?天,但相比會找男人,會找乾爹才是真本事。

誰敢動紀荷,喬景良就讓誰吃不了兜著走。

彆副台長,台長話也不好使。

兩?人明麵上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實際在?同一個頻道——

紀荷放不下實力派的死,尤欣放不下自己落疤的臉,隔三差五,你死我活。

這會兒尤欣新仇舊恨一起發,指著紀荷的鼻子,“彆老子老子的,你長□□了麼!”

紀荷垃圾山上重生過來的,飆臟話看家本領,但不至於為尤欣這等玩意兒失了自己水平,她徑自冷笑,“跟你這兒耍嘴皮子掉價。就問?你,敢下軍令狀嗎?”

“什麼軍令狀?”尤欣不甘示弱,奉陪到底的眼神。

紀荷,“行啊,當著領導麵。我這次八組人,搞一個大新聞給你,多大呢?全民輿情吧——達到這種效果你退出法製頻道。”

“達不到呢。”尤欣信誓旦旦,“全民輿情——你當春晚呢!彆風大閃了舌頭,後悔沒?地去?!”

“這不用你管。達不到,我摘這個。”紀荷乾脆利落一揚自己員工牌,“誰輸誰走人!”

老虞抱頭,“我的天嘍——還能不能讓我多活幾年!”

老蔡這時候拿著生發液出現,辦公室吵得熱火朝天,他們在?外麵都聽到了,先進來緩解下氣氛,“領導……我送東西來了……”

老虞一拍桌,“——我還要速效救心丸!”

老蔡攤手,“我隻有生

發液……”

幾句叉一打,兩?個女?人戰火暫熄,相互瞪視一眼,尤欣率先走出。

老虞望著自己愛徒,“……非要鬨這麼大?”

紀荷眼角一紅,要笑沒?笑出,最後隻給了老虞一句辛澀無?比的話:“鬨再大——雁南不會複生。”

有時候,想想當年垃圾山沒?有走出來,她和鄭家姐弟異想天開著環保事業,不定也能成。

何必呢……

雁南死了……

……

“紀荷!”門外站了兩?撥人。

《法網》和《夜證》,涇渭分明。

紀荷沒?在?辦公室多待,撂下那?一句就出來,老虞可能心裡不好受,當年是他做的決定讓雁南過去?,出了事有良心之人都不好受。

除了漠視生命,隻想著怎麼推諉的罪魁禍首。

兩?個欄目組成員,此刻相互怒視。

本來一個頻道兩?檔性?質類似的節目,氣氛就很微妙。

今天這一鬨算明著撕破臉。

什麼台高層內鬥,什麼小兵遭殃,通通不顧,擺明麵上吧,比陰陽怪氣、粉飾太?平強。

“雁南是意外!”尤欣還在?叫。據理力爭。

就衝她沒?在?雁南靈堂好好鞠過躬,紀荷現在?對她眼神也不可能好。

如果眼神能吃人,尤欣早他媽粉身碎骨。

直到兩?方人馬擦肩而?過結束,紀荷自始至終都是殺氣騰騰。

……

回到自己地盤兒。

大家一陣放鬆下來。

剛才在?辦公室外,誰都是熱血沸騰。

軍令狀,不怕。

“如果輸了,我跟你一起走!”萬妮第一個發表意見。

秋秋跟上,“這台裡本來就亂內不止,你再走了,我也不待了。”

其他人尚有點?理智的,“我們先把節目做出來。誰輸誰贏不一定,我相信紀荷!”

於是,一起附和這個觀點?。

紀荷點?點?頭,表示這段時間大家各司其職,有待命任務的二十四小時開機,隨時隨地做好十分鐘內就上采訪車的爭分奪秒準備。

其他的,她先冷靜一下。

到了自己辦公室,有幾位女?同事跟進來,因為她臉色看起來有點?不好。秋秋還拿了熱水,想給她喝幾口。

自從青海回來,她連軸轉,再強的身體素質

都吃不消。

還沒?走到辦公桌前,紀荷單手撈了一下,險險扶住了台麵,身子一歪,整個人倒下。

“紀荷——”

隻聽萬妮喊了一聲,再回神,她就攤在?地板,後背抵靠著萬妮的胸膛,秋秋和另外一個女?同事一人扯住她一隻胳膊。

三人都是大驚失色。

紀荷兩?腿敞著在?地板,恰好穿得淺色褲子,秋秋眼毒,一下指出,“你來大姨媽了!”

……怪不得頭昏眼花,不得勁!

這時候了大姨媽來湊熱鬨?

紀荷低頭望了一眼自己的狼狽,想到尤欣在?辦公室的一句話,瞬時,苦臉驚呼:“——我他媽為什麼不長□□?!”

其他三人一怔,然後笑到腹痛。

紀荷哀嚎著。

不忘讓秋秋拿手機給她,要處理公事,打到市局……

……

這邊,江傾同樣分.身乏術。

手機一律靜音。

機密會議開完後,才帶著大堆資料回到辦公室。

連口水都沒?喝。坐下沒?三秒,有人敲門。

“進來。”他頭沒?抬。

天氣漸漸熱,梨花敗下,青澀的果子開始冒頭,爭先恐後沐浴著日光浴。

窗戶打開,對麵樓是經過一座大廣場,到市局大門,過一條馬路才到的商會大廈,如果沒?有人拿著望遠鏡打量的話,這扇窗戶算安全。

哢噠。

輕微的反鎖聲,讓男人劍眉一擰。

他是刑警,對一切動靜敏感。

鋼筆在?紙麵停頓。

“江秘書……”輕輕柔柔的嗓音,帶著對方特有的怯弱,那?種弱不是卑微弱,而?是引人憐惜的嬌小動靜。

臉上嬰兒肥,在?青海惹得紀荷第一次見她,就愛不釋手捏著玩,還把人救了。

有的人天生有讓人憐惜的能量。

白曉晨就是這種人。

江傾從桌麵抬眸,望著她。

她穿了一件身前拉鏈一拉到底的長裙,亭亭玉立,麵色微有憂愁。

“你早上……和叢法醫相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