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7、蠱(1 / 2)

蠱惑 丁律律 20952 字 4個月前

市局回來後?,紀荷將自己?關在辦公室,特意叮囑沒大事彆打擾。

在裡頭閉關鎖國似的整理了三?個小時資料,起身時頭昏眼花。

她按住桌麵,在飲水機裡接了水,咕嚕嚕一飲而儘,又聽到外頭有人敲門。

是萬妮送飯進來,“都?下午了,還不餓?”

抬手一看表,下午一點整。

紀荷擺擺手表示不餓,一邊讓人出去,“我睡一會兒。”

“那我帶走,等你?餓了,重新到食堂打給你?。”萬妮妥帖。

特意從櫃子裡抽了折疊小床,掏出被褥枕頭,一通麻利安排好。

紀荷本?來疲倦,看她這樣?,忍俊不禁,“你?可真周到。”

“嗨。”萬妮整理著床褥,笑回,“已婚婦女?的特長就是照顧人。”又說,“你?啊,趕緊結婚,找個人照顧你?。一工作起來,不分晝夜,這麼操勞,怎麼行。”

“我睡不著啊。”紀荷靠在桌沿,仰頭看蒼白的天花板,“我這幾年拚死拚活……不能功虧一簣。”

萬妮沒察覺深層含義,笑著,“你?啊,就是工作狂。這工作永遠都?在,而你?的年華和?精力卻與日耗損。相互平衡一下,給自己?喘口氣。”

紀荷嘴角上勾,“行啊。明天乾爸安排的相親,我去。”

“相親?”萬妮轉過身,驚訝,“對方什麼人?”

紀荷自打進明州台對兒女?情長不屑一顧,彆說相親,就是彆人主動的追求,她都?能將追求者變成鐵哥們,最後?人家結婚還要?送出去份子錢。

這些年,光送出去的禮金都?夠她買一輛小車。

台裡同事常調侃她,不如跟工作結婚算了,好歹能收回一點份子錢。

這種?意誌,竟然低頭相親?

萬妮不可思議。

紀荷笑容看不出一點抑鬱,“誰知道什麼人,不過應該不差。”

“你?乾爸安排的當然不差。”萬妮皺眉,“你?真要?相親啊?”

“不行?”紀荷反問。覺得好笑。

“不是……”萬妮欲言又止。

“什麼?”紀荷笑容安靜了,等著。

這一刻,其實期待對方能說點什麼,比如江傾有多好,和?她有多適合,好像一旦設定

了彼此此生不可能後?,就期待著彆人給自己?造一些夢……

想想也?美。

萬妮卻接不上來話,挺為難,大概她對江傾的表現太過複雜和?冷漠。旁人都?開始覺得他們不可能。

紀荷點點頭,失笑,冷靜的夢醒時分,“你?先?出去吧,我睡一會兒。”

躺在行軍床上,卻始終睡不沉。

似看到一片雨林,東南亞熱帶風情,穿裹胸的婦女?和?光腳走路的孩童……

大雨打過芭蕉,整片的碧綠闊葉,人類躲在下麵當傘……

紅色土壤上疾馳來的皮卡……

穿當地風情裙裝的女?人突然轉身,露出一張她熟悉至極卻無法叫出稱謂的臉……

那是黃嵐音……

看她的眼神由死水般寂靜到憎恨,接著伸出手指,用鋒利的指甲掐撓她……

時空一轉,來到一個封閉的房間,雪山一般的床褥,她和?一個少年藏在裡麵……

她在哭。很?疼的哭。好像隔著夢境,躲避不了那頭女?人的襲擊,她滿身血,很?疼很?疼……

少年舔她的血,每一處傷口,溫柔或急躁,不弄疼她的都?舔吻乾淨。

最後?來到不該來的地方……

她大驚,哭撓著讓他滾蛋。

在夢裡,她是複雜、本?能的,期待又憎恨他的碰觸……

他的靠近讓她想到一個黑暗雜亂的屋子裡,滿身汙濁的流浪漢對她的欺辱和?拳腳相加……

她恨他……

即使他無辜,但父債子償……

可夢裡抑或者是現實裡的曾經,他那麼溫柔,啞問著她,你?到底去哪兒了,每問一遍她就痛一次……

他又乞求她,彆離開,和?他永遠在一起……

她在夢裡哭了,比在另一層夢境所受的掐傷還嚴重,感到撕心裂肺。

在他的越來越靠近中,她妥協,抱住他,在他胸膛裡深埋。

像一座小天地,最慘烈的事故發生,她都?會安然度過。

哪怕溫度越來越高,顛簸至五臟六腑跟著沉浮,她哭嚷,覺得眩暈,扣著他手臂,指甲陷進肉裡,猛地死亡般的折磨後?,她再次安然睜開眼睛……

看到他的喉結,和?半暗光線中薄唇壓下來,淺淺低喃,我還要?……

要?什麼?

她和?他的需

求,永遠都?不會在一個點上吧……

在至死般的沉迷與不願清醒中,少年那段與夢境這段中的她都?是複雜而本?能的……

想愛你?,但都?隻是夢而已……

……

大汗淋漓驚醒。

辦公室簾子拉著,光線昏暗,劇烈的起身動作中,鋼絲做的小床發出刺耳響聲。

紀荷大喘了一會兒氣,垂落的視線發現自己?鎖骨以下全是汗珠。

真絲襯衣脫掛在一旁,緊著背心的上身像在水中淌過,她伸手摸自己?的臉,發現也?是一片水光淋淋……

再觸去眼角。還好不是眼淚。

掀被子,下床。

找到乾淨內搭換上,剛拉好肩帶,外頭就傳來一陣劇烈敲門聲。

“等會兒。”開口嗓音乾啞,仿佛夢裡的嘶聲力竭帶動到現實中。

穿好衣服拉開門,萬妮火急火燎站在外頭,紀荷擰眉,“怎麼了?”

“你?要?吃飯嗎?”對方先?問。

“有點餓了。”畢竟夢裡運動量驚人。

不一會兒,萬妮從食堂帶回吃的,放桌上,並且給她倒了水。

紀荷知道萬妮有事要?說,不過先?填飽肚子要?緊,一通大快朵頤後?,才喝著水問,“怎麼回事?”

萬妮把她電腦打開,來到新聞端,指著一通標題駭人聽聞的新聞,“一名?準高考生在校門口被割胸!”

紀荷奪過鼠標,快速拉動。

上頭寫著:

明州一中一名?準高考女?生在和?同學買文具的途中,被一名?包裹嚴實的男性以匕首割傷左乳。

血液噴濺在校門口,保安聽到痛嚷出來後?,隻看到歹徒飛速逃出街角的背影。

而嚇到神誌幾乎失常的兩名?同行女?生和?街頭路人皆表示沒有看清歹徒長相。

被割胸的女?生,左乳部分組織脫離,現已在人民醫院救治……

紀荷眉頭緊蹙,問萬妮,“人民醫院那邊,被掏腸的女?受害者家屬還在嗎?”

“在。”萬妮義憤填膺,“醫院擠滿了熱心市民,本?來要?捐款,結果錢沒掏出來,受害女?生就去世了。現在被割胸的女?生也?在人民醫院,秋秋打電話來說,那邊群情激憤,而且有越來越多的市民往醫院趕。”

“花季少女?接連被

害,正常人都?於?心不忍,不過聚集事態可能引起失控。”紀荷收拾著采訪的用具,邊站起來說,“我們得到市局去一趟,那邊大概要?開發布會。”

“已經開了,主管刑偵的沈局親自主持。”萬妮迅速拿出一份現場的記錄給她看。

紀荷邊看邊往外走。

她眉頭擰地深,大約對萬妮不叫醒她的行為感到生氣。

萬妮無可奈何?,她倒是想叫醒,可怕把人給累垮了,整個欄目失去主心骨,大家一起玩完。

現在,讓她睡上幾個小時,醒來趕上夜幕降臨,大街小巷一片緊張肅殺的戒嚴式氣氛,出去采訪精神頭也?會足一些。

紀荷卻不這麼想,在車上大發牢騷。

“你?再晚一點叫,第三?起惡性案件發生,我們趕著采訪第三?起多好啊——出來天上就會掉餡餅!”

“你?何?必講這麼嚴重……”萬妮不依,“還第三?起呢……現在警方一級勤務,一萬多名?公安武警在大街小巷,歹徒插翅難飛。”

剛巧前?方一個路口設卡臨檢,紀荷踩刹車停下。

一級勤務,是指重大環境保障任務。

全員上崗,全警24小時在位。

街頭夜燈閃爍。

身著軍綠迷彩的荷槍實彈武警,配合著同樣?裝備齊全的特警,正在排查一輛輛私家車。

在紀荷旁邊的出租車電台裡也?傳出警方發布的,請求市民積極配合,若目擊到歹徒行蹤迅速撥打110,有重大發現者獎勵20萬元的消息。

總之,明州整座城都?好像熱成了一鍋粥。

“我們調頭吧,去老城區。”前?方排查任務繁重,紀荷不打算增加警方負擔,趕緊一打方向盤,違規操作調頭。

後?麵武警以為他們車輛可疑,喊著,抱槍衝上來。

萬妮連忙亮出采訪證,並且一指自己?車門上貼著的新聞采訪四個大字。

那名?武警戰士才揮手放行。

一路上紀荷打了好多電話給警方的朋友,無一不表示,接連的少女?遇襲案,令公安部震動,已經組成專案組,將掏腸與割胸並案,下令明州市局快速破案。

她掛上電話,心知是江傾相信了她的推斷,在明州有一個往年各大窮凶極惡逃犯聚集的老巢。

楚河街可

能是窩點之一,即使不是實質窩點,也?是被觸動的利益點之一。

江傾剿了楚河街,碰觸了對方的利益,現在對方發動這些爪牙,全城作惡,以此挑釁、攻擊警方。

到了老城區,鄉記酸菜魚館的後?巷,大批自媒體和?毫無下限的網紅直播聚集事發現場,更加證實了紀荷的猜測——

輿論導向不正常。

如洪水猛獸往警方波及而來。

“姐,我打算帶著秋月和?二姑娘回老家了。”攝像機還沒搬出,鄉記的蔣大偉就語出驚人。

紀荷讓萬妮放下攝像機,以私人關係問蔣大偉,“怎麼回事?”

這夫妻兩人命運多舛,兩年前?大女?兒嘴巴裡含著糖果,經過一個暗處倒垃圾時,突然被嚇死了。

窮人的孩子早當家,當時還是小排檔攤主的夫妻倆起早貪黑,孩子雖小也?被利用上,為父母做點小事,倒倒垃圾。

結果那晚不幸,不知看到什麼畫麵,一驚嚇,嘴裡的糖果卡住氣管,活活憋死了。

法醫屍檢時,給出的結果是先?過度驚嚇才堵塞氣管而死,簡而言之就是嚇死。

因為這個樸素而又奇葩的死因,夫妻倆迅速登上各大新聞頭條。

小小年紀的女?童死前?驚嚇慘狀更是被不道德媒體瘋狂上傳。

蔣大偉氣不過,和?警方鬨了好一陣,堅持要?求警方查出到底是誰嚇死他閨女?……

可惜這事兒如無頭亂麻,好久過去都?不曾有結果。

蔣大偉此時抱著頭,坐在長凳上痛苦萬分,“這社會養姑娘太難了!”

“那個被掏腸的小女?孩前?兩天還在我這裡吃飯……今天又有女?孩被割胸……”

“我實在太害怕了,昨晚女?孩被掏腸的前?幾分鐘,我家老二還在後?巷和?狗玩了一會兒……”

蔣大偉搖著頭,不堪回首,“如果再早一點,或者不幸運一點,我家老二不就目睹凶手作惡,然後?也?被殺死嗎?”

人心惶惶。

這大概是明州此刻,所有養女?孩家庭共同的心境。

教育局門口甚至已經被有心人士擁堵,要?求反思學生出入校門的安全問題……

“也?被殺死?”紀荷眯眸,盯著他,“大偉,你?是不是有事瞞我?”

“沒有……”蔣大偉一震,聲音不自然。

“你?家老大怎麼死的,你?始終說被人害死。是不是你?當年就有懷疑對象,而因為某種?原因,你?一直隱瞞和?欺騙我?”

蔣大偉搖頭。

紀荷說,“你?不說也?行,我是這店裡的股東,我現在要?求看監控,這一天,你?到底和?什麼人接觸過,忽然就如此害怕,總能查出來。”

他大女?兒死都?沒想著離開明州,這回死一個外人卻火急火燎嚷著離開,絕對有貓膩。

萬妮朝她投去一個佩服的眼神。紀荷總能化?腐朽為神奇,且敏銳度驚人。

她正往櫃台監控方向走了三?步,蔣大偉就大嚷。

“姐,我說,我說!”

紀荷退步回來,抱胸一笑,“大偉啊,你?口口聲聲喊我姐,卻不拿我當姐。”

蔣大偉頭皮發麻,凝著她笑意深深的眼眸,全盤托出。

“江傾來過這裡?”出乎意料,當聽到那個人名?字,紀荷感到不可思議。

他今天該忙到腳後?跟不沾地,竟然還抽空來了蔣大偉這裡,那顯然,蔣大偉能夠提供令他廢寢忘食的消息。

“他詢問我兩年前?老大死時的情況。其實,我早對我當時住的那片深度懷疑,那裡人都?背著案子。凶神惡煞,眼神陰鬱,不是一般混混能抵上的級彆。”

紀荷迅速掏出筆,沒跟對方計較,為什麼這麼重要?的線索長達兩年都?沒跟她提起,直接讓報地址。

蔣大偉報出一個地址,紀荷滿意收筆,並在臨行前?丟下一串。

“你?不是男人。我瞧不起你?蔣大偉。至於?你?現在要?不要?離開,你?不能單個做主,秋月如果不願意,你?非要?走,那我替我妹子打離婚官司,二姑娘和?肚子裡的男娃,你?一個彆想帶走!”

蔣大偉留在原地痛哭。似乎悔不當初。

紀荷上了車還在罵,“什麼玩意兒!”

車子往鹿港區疾馳。

一路上兩人都?在八卦。

紀荷一副好心喂了狗,氣得頭昏眼花。

萬妮跟著為她叫屈。

“這種?隻顧自己?的男人,死一萬次不足惜。”

“可不是!”紀荷單手握方向盤,一邊手拍自己?大腿,“要?

知道他當時以女?兒的死博同情,讓我給他開飯店,我把錢扔水裡也?不給他。”

“是啊,我們紀製片就沒看錯過人。這個蔣大偉是你?多年來第一次看走眼的吧。”

“你?彆暗搓搓笑話我。”紀荷咬牙切齒。

前?方在過一個臨檢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