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9、蠱(1 / 2)

蠱惑 丁律律 21339 字 4個月前

喬景良上半年體檢發現早期胃癌。

當時紀荷在青海,分.身乏術。

喬景良認為沒必要驚動她,悄悄進行了一場手術,之後休養生息,等她回來?給他過生日,一言帶過說做了膽囊小手術。

她信以為真。

這段時間喬景良仍見不著?她人,多少?有些思女?心切,喬開宇看在眼裡,加上沒辦法?把?紀荷困住,借著?老爺子的名?頭,一箭雙雕。

隻是這雕回來?就?瓜分權利,著?實意料之外。

早上兩?人碰頭。

仍是喬開宇親自下廚,做的蛋包飯,一人一盤。

喬景良生活習慣比年輕人優秀,一大早就?約上好友在外麵運動。

兩?人起床已經算早,仍然趕不上老爺子的時間。

麵對麵相坐。

喬開宇的筆記本電腦界麵上開著?早間新?聞。

女?主持正是明州台的當家花旦,播報著?昨晚市公安局突擊鹿港區一家藕場的重?大新?聞。

女?主持聲音不急不躁,帶著?溫和。畫麵裡卻是打?上馬賽克的屍體,遍布彈孔的牆體,和攝像機一掃而過某個角落人的腦漿等……

“一共9人。”喬開宇語氣?勉強正常,“如果昨晚沒叫你回來?,亂槍掃射下,你可能會受傷。”

紀荷內心一凜。

想起上次圍剿楚河街時,他打?電話?讓她回來?的事。

那時候,他和王宗海關係熟稔,甚至安排對方與自己見麵,這中?間到底多少?利益粘連,恐怕隻有喬開宇自己清楚。

管中?窺豹。她謹慎笑。

“我又不是戰地記者。不貿然行事,沒什麼風險。”

“沒風險?”喬開宇挑眉,“昨晚警方水陸空三麵開火,裡麵人被打?成篩子。警方也有多人受傷……”

紀荷打?斷,“這些悍匪死有餘辜,難不成要警方語重?心長和他們談判?”

“是。指揮人是江傾,你當然讚同他的理?念。”喬開宇重?重?劃著?餐勺,麵笑心不笑,“他手段雷霆,要小心啊,畢竟是新?人。”

似回應他的話?,新?聞上的畫麵突然一轉,變成群眾衝.擊市公安局的畫麵。

打?著?草菅人命、辛辛苦苦種?藕被射

殺、還我丈夫等標語的家屬大哭大鬨。

一些社會人士配合鬨場,平日掛著?莊嚴警徽的國家執法?機關赫然變成暗黑的形象。

紀荷食不知味。

喬開宇指點?江山。

“無論掏腸還是割胸,歹徒都沒有得到審判,直接擊斃。警方近段時間處置案情的手法?過於粗暴,公眾沒有得到應有知情權,應該深刻反思且迅速向社會大眾關心的問題予以回應。”

“怎麼回應?”她配合的發問。

喬開宇笑,“當然是處置指揮人,查查內部是不是有不可告人的原因。”

“什麼原因?”

“姓江的怎麼來?明州的?他是白廳秘書,好好的副市長不當跑來?當刑警?”

“他本來?就?是刑警。”

“紀荷,你不要事事都向著?他,惹怒我,信不信我真做掉他!”

“我什麼都沒說,是你一直在長篇大論。”

喬開宇倏地掃落餐盤,金黃色蛋液和雪白米粒弄地餐廳一片狼藉。

紀荷不甘示弱,冷聲笑,“你要不滿意我回鴻升直說,彆拿外人做文章。”

事已至此,兩?人都沒辦法?再談下去。

喬開宇鐵青著?臉說,“你跟我來?。”

……

從瀾園到紫峰大廈,半小時車程。

車子到時,前後車輛的保鏢先行跑下車,威風凜凜,開勞斯勞斯後座車門的是兩?位,令有兩?排站成人牆,神情戒備守衛。

紀荷下車,保鏢給她按著?車頂,接著?踩高跟鞋,隨喬開宇上電梯。

到達頂層絕佳觀光點?,可以鳥瞰整座城。

喬開宇語重?心長,“這裡都是鴻升的地盤。包括楚河街,以後都是我們的。”

兩?人站得位置正巧麵對樓下密密麻麻如鳥巢一般的楚河街。

“你做記者出身,很多東西看不慣我,在你麵前說呢,我肯定碰一鼻子灰,所以乾脆這些事不由你一姑娘家操心,我來?做,我手上沾血沒事,洗乾淨了還可以再用。但你呢?”

喬開宇失望,“動不動上綱上線追求什麼正義——當年爸就?不該將你交給虞正聲。我們初心也不是讓你做正義使者,而是為鴻升在宣傳口上奪取位置。”

他又無奈,“既然你喜歡做記者,就?乾脆做到底

,鴻升彆回來?了,你融不進,也讓我操心。”

“如果你覺得我這一番掏心掏肺,還是在為我自己做打?算,哥真沒話?說。就?當這些年對你的好,是夢,煙消雲散,我還得捧著?你,你可以不回應。”

紀荷差點?上當,被他精湛演技折服。

她笑著?歎,“謝謝乾哥。”心意已決,“我會儘力幫你。”

兩?人眼神在半空相觸,一個演著?訝異不舍,一個演著?肝腦塗地,相視良久,似達成某種?和平共處的協議,彼此扯唇一笑。

氣?氛微妙。

分開後,紀荷回台裡安排離職事宜。

見老虞前,她先在外麵約了王哥。

還是上回的金宏興鴨子店。

距離替江傾收拾溫以彤已過去一周。

紀荷不是沒懷疑過江傾當時的判斷。

他第一時間認為是溫以彤找的三教九流人襲擊他,可紀荷後來?都能反應過來?和溫以彤無關,而是喬開宇下的手。

他怎麼就?沒反應?

如果沒反應,他找上蔣大偉又是怎麼回事?

蔣大偉兩?年前住在瑤海區大學城,大女?兒在那邊被嚇死,當時那片應該是喬開宇收容各路過江龍的一個據點?,恰好行凶被小姑娘看見,殃及無辜。

“昨晚一接你電話?我就?去瑤海區看了,在一個傾倒建築垃圾的坑裡,警方挖出一幅白骨,照你所說,應該就?是小姑娘被嚇死的地點?。”

王哥碾碎煙蒂,放開肚子大快朵頤,一邊哼哧哼哧說話?。

“那具白骨身份你去警局一打?聽就?有,八成是和你們鴻升有利益衝突。喬開宇的老手段了。”

王哥做事到位,一旦交代他事情,三下五除二搞定。說著?,直接丟了一份資料給她。

紀荷擰眉拿起,一張張翻開看。

都是各路過江龍、刑滿釋放人員的信息,前者改頭換麵變安分守己良.民,後者裝腔作勢乾起一行行買賣。

但本質殺人越貨,無惡不作。

表麵的安分隻是幌子。

喬開宇一聲令下,這些常年由鴻升養著?的害蟲便傾巢出動,指哪兒打?哪兒。

王哥就?是一個活生生的例子。

當年報道鴻升集團拆遷不成反殺被拆遷戶獨子的新?聞,被鴻升集團

一紙訴狀告上法?庭。

本來?有十成把?握不會敗訴。

結果警方證據收錄過程產生紕漏,在法?院不被采納,活生生的由謀殺案變成精神病病人當街砍人的意外事件。

王哥由報社總編墜落到人人口誅筆伐的假調查記者。

之後仿佛大廈傾塌,報社入不敷出倒閉,王哥被陷害,一無所有。

“你師傅老虞是個人物。”王哥滄桑的臉上帶笑,“當年,他不寫文章批判我,我可能直接被鴻升滅口。”

“記者手裡的筆是矛也是盾。”沒有絕對的正義與邪惡,手上不沾血,就?算這一行頂正麵的人物了。

虞正聲恰好是這種?人。

在喬景良麵前吃得開,在落難的諸如王哥之流也頗有讚譽。

紀荷茅塞頓開,看著?資料說,“昨晚喬開宇損失慘重?,這些過江龍身上背了大案,全?國流竄,喬開宇供他們吃喝,關鍵時刻殺人越貨,非常好用。可江傾眼裡容不得沙子,昨晚的暴雨我都以為警方會按兵不動,結果早上就?發現事情解決了。喬開宇發了老大一通火,不過,我巧妙化解了。”

“你這個乾哥,我可是吃過虧的。你真的要小心。”

“放心。”紀荷背脊挺得筆直,唇角帶笑,“我都走到這一步了,當然義無反顧。隻是奇怪……”

她皺眉,笑意漸散,“江傾是因為我暗示了他,明州成各路逃犯大本營,他才去查蔣大偉,還是他一開始就?知道……”

“知道什麼?”王哥啃著?烤鴨腿,滿嘴是油的迷惑問。

紀荷搖著?頭,“不知道他知道了哪些……”

“啥意思?繞口令啊?”王哥暈菜,開了一瓶江小白,直接仰頭噸噸暢飲起來?。

紀荷眼神堅定,“反正,他早晚一天會知道,但不能是現在。如果他知道,我會阻止他更進一步的知道。”

“就?是現在不讓他插手唄?”王哥領會了意思,抹了嘴巴,用筷子夾涼菜,咬得咯吱脆的享受著?。

紀荷笑著?點?點?頭。無法?向外人道明鴻升集團的複雜程度,她在裡頭快十年才因為喬景良生病而稍觸冰山一角。

王哥還是那句囑托,“——鴻升水深,你小心啊。”

紀荷領情,拿著?

資料離去,不忘放下一罐裝滿人民幣的龍井茶罐。

到達台裡。

先跟老虞商量。

門一關,一個多小時後才出來?。

接著?找萬妮,讓她通知人事部,馬上在台內公開競聘《法?網》製片人,她要離開了。

萬妮瞠目結舌,三秒後,一聲驚吼響徹整層樓。

紀荷安撫,“我還沒走,等一切平穩再談走的事。先彆慌。”

萬妮壓力山大,“你要走了,我要和新?領導磨合,整個欄目都要大動,這種?驚天動地大事,老虞怎麼答應你的?”

“讓你先彆激動。等真走了再說。”紀荷總不能毫無保留告訴她——傻子,我不走,一切都是走個過程,鴻升的報道結束後,除非她殉職了,否則不會離崗的。

萬妮就?差哭天搶地。

紀荷是真真證實了自己人緣不錯的這件事。

高興之餘又難過。

因為自己也不能保證,能不能活著?回來?。

……

又一場夜雨降臨。

餐廳門前。

紀荷收傘,正準備進去,街對麵突然刹住一輛車。

黑色流線型商務轎車,在雨中?低調停泊。

一個女?孩從副駕下車,急急跑上藥店門前的台階,打?開玻璃門。

貼著?各種?藥品介紹海報的玻璃內,女?孩和營業員溝通著?,營業員步入另一邊櫃台。

女?孩始終慌忙跟著?,最後捧了一大堆東西出門。

車內坐著?一個男人,穿白色襯衣,袖子高挽,兩?隻小手臂結實,被女?孩拽下車。

男人無奈。

任由女?孩給他擦拭、黏貼腰側。

上完藥後,女?孩悶頭站在原地,肩膀聳動。

紀荷看了半晌,被白曉晨楚楚可憐的模樣驚動,覺得真是一個可愛善良的女?孩。

江傾受傷,對方比他自己還難過。

到底硬漢柔腸,他皺眉,似乎讓她不要哭。

白曉晨倏地一下猛抱住他。

這下,不止肩膀聳動,白曉晨整個人似乎都在抖。

紀荷皺眉。

他雙手規矩放著?,仰頭往後,不願意碰觸對方。

容對方好好哭了一會兒,才將小女?孩摘開。

兩?人站在雨中?車頭前。

畫麵出奇養眼。

紀荷轉了轉自己僵硬的脖子,發現停留過

久,像在看一幕愛情劇,白白的觀賞沒付一張票錢,還丟臉的被主角發現。

白曉晨哭腫的眼睛偶然瞄到她,隔著?雨夜車來?車往的街頭,兩?人都在那一瞬間猜測,對方有沒有看到自己。

紀荷迅速轉身,沒給對方再確認第二眼的機會。

……

到了餐廳指定位置。

紀荷挺奇怪。

這家餐廳頂多算中?等檔次,開在鬨市區,離人民醫院比較近,車流擁堵,除了看到不遠處的南湖,沒有半點?景致可言,用來?相親,著?實有點?寒磣。

“不好意思,這地方離我工作的實驗室近,令兄說你性格直爽,不在意小細節,說實話?,剛才你一進門我就?慶幸把?整個餐廳包下,清淨,很適合你的身份。”

“我什麼身份?”紀荷失笑。

桌對麵的男人氣?質儒雅,襯衣西褲穿得規規矩矩,身形有些瘦,皮膚非常白,總體樣貌不俗,舉止也夠得體。

這是喬景良朋友的兒子。

昨晚已經向乾爸拒絕了這場相親,喬開宇不知道發什麼瘋,說放人家鴿子不好,不如見上一麵,成不成的不要緊,當交個朋友。

紀荷沒意見。

她和喬開宇之間關係總得緩和,針尖對麥芒對深入鴻升內部不利。

這場相親自坐下後就?開始結束。

各自不是對方的菜。

紀荷不喜歡穿襯衣撐不起來?的男人。等意識到這點?,她心裡的奇怪突然又冒出來?,抬眸仔細注視那個男人。

對方理?著?平頭,各方麵都似清爽,不過手指甲卻淩亂,沒有一塊塊修好,細看,裡頭似乎還有黑色的泥垢。

“你們實驗室還和泥巴打?交道嗎?”問出這句話?,紀荷越發覺得男人那件襯衣不是他本身的尺寸,乾爸的朋友條件不會差,不說定製,像樣的成衣總有幾件。

對方老練微笑,“哦,我辦公桌上養了蘭花,來?時整理?,急匆匆沒洗乾淨手。不好意思。”

“沒關係。”紀荷大方一笑,對對方說,“既然你也沒看上我,我們這就?撤吧?”

對方這回倒尷尬了,臉色有些亂,似乎有強迫症般,要從頭到尾給她表現一個完美先生的形象。

被她揭穿,這個姓周的男人尷尬起

身,“好。”

侃侃而談被按下暫停鍵,有些束手束腳的樣子。

紀荷擰眉起身,對方將包遞給她,她微笑致謝,接著?一齊往外走。

“我開了車,不用你送。”紀荷從台裡來?,自然開了車。停在對麵超市的小廣場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