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李老爺沒想到的是,第一個因為這件事上門來找自己的,居然不是李和家的人,而是另一個他認識卻並不太熟悉的人。
站在他麵前的女子臉龐黑瘦,看上去有幾分老態,神情瑟縮,低著頭不敢隨便往四處看,手掌粗糙,上麵還有著厚厚的繭子。
“你說,你想要讓自家孩子也去李家的學堂上學?”
李老爺慢吞吞地說著,眼神卻並不放在她身上,而是盯著自己手中的杯盞,覺得有些無趣。
“是,是,我家阿澤可聰明了,他隻是路過聽人念書,都能將彆人說的東西全都背下來,也就是我們家沒錢,不然的話……”
話還未說完,李老爺便出口打斷了她,“你不是李弘文的姐姐嗎,怎麼,從前家中竟無人幫你嗎?”
眼前這人就是李弘文年紀最大的那個姐姐,當時李老爺還沒開始發家,也還沒有開始幫助他們家,這個大姐就是在那時被嫁給了一個同村的男子,兩人相處如何他也不清楚,隻知道對方前幾年似乎沒了丈夫,如今和娘家雖有聯係,但並不多。
這樣的處境實在和李老爺從前的經曆太過相似,也是如此,今日他才會同意讓對方進來,打算聽一聽對方想說些什麼。
“我既已嫁出去,自然就不算是娘家的人了,我的孩子當然也算不得了,他們至多不過接濟我一些糧食,再多的就沒有了。”
即便李弘文家裡被李老爺關照之後,並不差錢,但是要讓他們出錢,給一個外嫁女的孩子上學,那也是萬萬不可能的,他們可是要把所有錢都存著留給弘文的。
這婦人說話的聲音很是平靜,並不因為這些事情而感到多難過,像是在講述彆人的事情一樣。
“那你說這話倒有意思了,你自己娘家人都不願意出錢供孩子上學,我又如何願意供養一個外姓人呢?更何況你應當知道的吧,你弟弟做下的那些事?”
李老爺顯然有些好奇,這婦人為什麼會如此理直氣壯地來找自己,難道他看上去就很像一個冤大頭嗎?
“我知道。”婦人說話時聲音顯然很低,沒有底氣的樣子,但很快,她又變得平靜起來,“所以我今日上門,不是想來求您的,而是想用一件事與您做交換。”
她並沒有賣什麼關子,便直接將自己要說的事情說了出來,畢竟她也隻是用這件事情來試一試而已,同意與否還要看李老爺的態度。
“我知道您很恨我弟弟,但他的罪行,認真說來,其實並不重。”
“所以您或許會對這件事情感興趣,在我弟弟七歲的時候,他將叔公家最小的兒子推到山崖底下摔死了。”
她的聲音並不大,但是說出的內容卻像是一道驚雷一般,讓李老爺聽完之後,直接猛地站了起來,目光灼灼地看著她,“你叔公?”
他想了想,記起那是族裡一個不太有存在感的人家,那家裡女孩兒多,從前也的確是有一個小兒子的,不過誰都沒想到對方小小年紀,就莫名沒了,當時他們家的老
太太直接暈死過去,沒過幾個月也走了,這件事鬨得也不小,大家都覺得是小孩運氣不好,該是被山裡的狼吃了。
“你如何證明這是真的,而且這麼多年過去了,誰能相信當初是他害死的呢?”
李老爺嘴上追問著,但是神情卻有些難以抑製的興奮,這倒並不僅僅隻是因為自己抓住了李弘文的把柄,畢竟害死一個小孩,也可以說當時是無心之過。
但這件事情裡邊,最重要的一點,就是那個據說被害死的孩子,按照輩分來說,應該算是李弘文的小叔叔。
而下害上,奴殺主,晚輩謀害長輩,一向都是量刑最重的。
隻要能證實這件事是真的,就算李弘文判不了死刑,也起碼能夠讓他流放去苦寒之地,這也幾乎與死無異了。
婦人沉默了一會兒,才緩緩說,“因為當初是我親眼所見,他們二人起了爭執,兩人打了起來,後來我以為他們和好了,便沒再關注,之後正好爬上一棵樹上摘紅果子,便在樹上看見他將已經走到崖邊的小叔叔推了下去。”
說起這件事情時,她忍不住回想起當初的情形來,那景象竟十分清晰,仿佛曆曆在目。
“那山崖十分陡峭,隻要摔下去,基本不可能生還,當時我嚇壞了,呆在樹上一時半會兒不敢下去。”
而李弘文當時卻像是無事發生一樣離開了,甚至還繼續找了同齡玩伴玩耍。
“不過我從前意外發現了一個小道,從那個小道鑽進去,就能走到山崖底下。
我那時在樹上呆了好一會兒才敢下來,然後偷偷摸摸順著那個小道去了山崖底下,見到小叔叔時,他早已經沒了氣息。
而且,他的手上還攥著我弟弟身上的一塊石頭,握得很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