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夕夕想起這點,嗤之以鼻。
彆說喬薇高中都沒讀完,就算高中讀完又算什麼文化人。二十年後,大學生才敢自稱一聲文化人。高中生還不如職高生和中專生吃香呢。
富貴兩個字就像是吊在眼前暫時還摸不到的胡蘿卜,吸引著林夕夕止不住地想往前奔。總不能試都不試一試就放棄啊,那可是潑天的富貴。
住彆墅!坐小車!
林夕夕矜持地笑笑:“我不用,你吃吧。怪難得的。”
最後一句純是譏諷。六十年代的人見過什麼好東西。一個黃桃罐頭當成寶。
這一句在彆人耳朵裡聽著像客氣,可她不知道喬薇完全能聽得懂其中暗搓搓炫耀的優越感。
“是怪難得的。我是趕巧了從供銷社門口過,隨便看了一眼,剛好看到他們架子上有,趕緊買了。”喬薇又重新坐下,不客氣地吃了起來。
居然都不跟她再推讓一下,真夠小家子氣的。林夕夕優越感更強了,沮喪懊惱一掃而空,重新燃起了鬥誌。
“喬姨。”她把話題拉了回來,“你走的啥親戚?”
喬薇咬一口黃桃,眼皮都不抬地回答:“遠房親戚。”
“我咋聽說你一個親戚都沒有了?”林夕夕目光閃爍,“這哪冒出來的親戚?”
她說這個是有依據的。這個也是借錢的時候楊大姐告訴她的,說嚴磊的原配家人都死光了,下葬的時候一個親戚都沒有,說起來也怪慘的。
“聽誰說的?”
“啊,聽……嗯,聽俺妗子說的。”
“嫂子?”喬薇終於撩起了眼皮,“我從來到這鎮上,就沒跟人扯過家裡親戚的事。趙家嫂子根本就不知道我家的事,怎麼在背後這樣編排我。我父母是去世了沒錯,可我家親戚沒死絕呐!”
喬薇端著碗騰地站起來:“不行,我得問問趙嫂子去,我沒得罪她呀,怎麼背後咒我呢!”
她作勢就要邁開腿找楊大姐對質去。林夕夕哪能真讓她去,一把抓住她的胳膊拉住她:“不是不是,我順口那麼一說,其實、其實我是在菜市場聽彆人說的……”
話已經說到這了,林夕夕乾脆亮了刀刃,她直直地盯著喬薇,說:“我在菜市場聽彆人議論,說……你不是去走親戚,是跟彆人私奔了。”
楊大姐給林夕夕說這個事情,用的都是“聽說”、“據說”,因為年代久遠,根本無從考證。
喬薇沒死,被嚴磊接回來。但如果她是真的私奔了,兩口子多少得掛點臉。但林夕夕看到的這兩口子就不太像有事的模樣。搞得她有點忐忑,怕楊大姐所說的不實。所以她想求證一下。
隻要抓住一絲蛛絲馬跡證明這個事是真的,她也不需要什麼實在的證據,她隻要把這個事傳出去弄到人儘皆知就可以了,足以終結嚴磊喬薇夫妻的婚姻,讓她上位。
隻要確定是真的!
林夕夕眼睛眨都不敢眨,不放過喬薇臉上任何一絲表情變化!
哪知道喬薇聽了這麼冒犯的指責,臉上卻反而從氣憤憤的神情變為了恍然大悟。她“嗐”了一聲,說:“我當什麼呢。菜市場你就隨便聽聽。說起來,我都不好意思告訴你,昨天早上我聽到她們在說你呢。”
不要自證。永遠不要自證,直接把問題反彈。
果然,喬薇這麼一說,林夕夕愣了一下:“說我?我有啥好說的?”
“你瞧,我都不好意思說。”喬薇一臉羞於啟齒的模樣,麻利地將攻擊反彈,“她們說你給男人拋媚眼,勾勾搭搭。她們都說你不檢點,說要防著你點,彆讓自己丈夫被你勾搭了。”
林夕夕一聽就急眼了:“胡扯!我沒有!”
林夕夕其實年輕的時候很熱辣大膽。她和知青丈夫就是因為她未婚先孕才結得婚。
但這個事後來跟了她一輩子。夫妻一吵架丈夫就陰陽怪氣明裡暗裡罵她騷。婆婆更不給她留臉麵,直接指著鼻子罵,覺得她這個農村女人耽誤了她兒子的一生。
吵得太多,鄰居們都知道了,背後指指點點。
林夕夕特彆後悔。她這一輩子早就想過很多次,如果有機會重來,她不會再叫人拿住這種把柄,一生的軟肋。
她是想抬著頭嫁給嚴磊的。
哪想到,喬薇告訴她,她的名聲已經臭了?
這尖銳地戳了林夕夕的痛點,毫不意外地,她直接陷入了自證陷阱:“我沒有,我根本沒有。我一天天地就跟我舅家乾活帶孩子。我規規矩矩地!我去買菜都帶著五妮兒和軍軍!俺妗子可以作證!我規規矩矩,清清白白!”
她情緒激動,差點就原地跳起來。
口沫橫飛的樣子,雖然頂著少女的軀殼,可喬薇還是看出了中年人的形態。
被人生狠狠地磋磨了半輩子,哪怕是重生了外表青春靚麗,骨子裡依然有藏不住的惶惶然。
喬薇用筷子戳著最後一口黃桃填進嘴巴裡,拔出筷子,對著林夕夕的麵門戳戳點點:“我跟你說,市場那些長舌婦,就不要搭理她們。她們愛說什麼就說什麼,你呢,身正不怕影斜就行。彆去搭理她們,越搭理事情越大,那些閒話知道的人越多,對你的名聲越不好。”
林夕夕情緒還很激動:“她們就是胡說,我根本沒有!你告訴我是誰,看我不去撕了她們的嘴!是誰?”
喬薇說:“我沒瞅見臉,但應該就是和背後說我的是同一撥人。畢竟同時認識咱倆。你聽見背後說我的,是誰?走,咱們找她們去!”
她說著,站了起來。
林夕夕一下子噎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