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請坐, 我的朋友,你不介意我做完這個實驗吧?”福爾摩斯的眼睛沒有從顯微鏡上離開,話語卻真誠地邀請道。
“當然, ”蘇葉小心翼翼的把兩個箱子放在唯一的空地上。
福爾摩斯的房間是真的亂,書籍不在書架上, 可能是餐桌上, 可能是壁櫃上,也可能在地上,到處都是報紙和寫滿字的資料, 雜亂無章的擺放著,毫無順序可言。
唯一的空地位於窗戶前麵,蘇葉隻好把箱子放在那, 自己坐到了單人沙發上。
因為那是唯一沒放東西的地方,其他沙發和凳子上, 有書籍, 有餐具, 還有不明動物的骨頭。
好在那隻是動物的, 如果是人類的,蘇葉估計看都不想看。
等待的時間是無聊的, 她看到左手邊有一疊資料,係統的摘抄了報紙上形形色色人事物的追蹤報道。
蘇葉拿起那些資料, 見福爾摩斯認真的盯著顯微鏡,就沒有出聲,翻看起來。
看得出來,從這時起,福爾摩斯已經確定了方向,並努力學習各種相關知識, 不在意困窘,也不在意其他人目光,目標堅定,行動力一流。
看了近半個小時,終於等到福爾摩斯做完了實驗。
他抬起頭,臉上露出滿意的神情,“你都看出了什麼,比那些你感興趣的珍寶有意思多了吧?”
顯然他收到了蘇葉的信,並為之不滿。
蘇葉無辜的攤手,“金錢能刺激人的腎上腺素,這是生理反應造成的興奮和刺激。而案件並不能為我帶來這些,我追求結果,但你卻看重過程。難道解密羊皮紙的過程,不是你想要的刺激嗎?”
福爾摩斯挑眉,“那個圖案密碼有點意思,但沒有案件來的有趣。偵探是一門藝術,更無須回報,因為案件本身就是最有價值的回報。”
“所以你注定是一位偉大的偵探,無與倫比的,獨一無二的大偵探福爾摩斯,這個名字將響徹全球。”蘇葉讚許道。
她的語氣是如此的真切,仿佛她說的就是真理一般,叫年輕的,還沒有闖出一番名聲的福爾摩斯,也不由微微動容。
這是第一個如此相信他的人,他稱之為摯友!
“來吧,我的實驗做完了,我有時間可以給你解答任何疑問,”福爾摩斯站起來,走到窗邊,認真的盯著蘇葉。
這是他在充分的表達善意,能放下思考,空出時間專門為你解惑,除了他成為的摯友,誰還有這個權力?
蘇葉微微歪頭,調皮的一笑,“暫時沒有哦,我也不是每時每刻都有疑問。要知道我提出的那些問題,也是我絞儘了腦汁才想出來的,可到了你麵前,似乎一切都變得容易,迎刃而解。”
“那是因為我有足夠的知識麵,你的腦子還夠用,但你以前顯然不把它用在正途上,對知識和常識嚴重缺乏。”
福爾摩斯不經意的吐槽實在戳心,好在蘇葉知道,他說的那個人不是自己。
絕對不是自己,原主的鍋,和她一個穿越人士有什麼關係?
“好吧,我正在努力彌補中,感謝你的引導,為我出那些題,肯定耗費了你不少寶貴時間。”
這也是蘇葉願意跑腿的原因之一,她打心底感謝這個朋友。
福爾摩斯對她實屬稱得上用心,利用解密的方式,細心的指導她接觸並全麵認識這個世界。
蘇葉不知道他猜出了什麼,但他什麼都沒說,真誠而仔細的對待她。
這就是福爾摩斯的浪漫嗎?
一個純粹理性又充滿了善意正直的人,很難不喜歡上啊!
現在蘇葉對福爾摩斯的喜歡,不再是書上那個完美的紙片人,高大上的偵探,而是像朋友一般。
是的,蘇葉承認,福爾摩斯是她的摯友!
福爾摩斯嘴角微微翹起,“你的謎語和題目也很有意思。”
在和蘇葉通信的過程中,他也獲得了樂趣,那是一種愉悅至極的享受。
很少有人能理解他的事業,明白他的追求,可這一切在歐米斯特的眼中,卻是那麼理所當然。
福爾摩斯知道一個典故,伯牙與鐘子期,那是用來形容知己的,他覺得歐尼斯特就是他的知己。
蘇葉也站起來,沒辦法,福爾摩斯實在太高了,將近一米八三的身高,站在那裡,蘇葉需要仰著頭,脖子有點酸。
當她微微靠近窗戶,正想側身,突然瞳孔一縮,條件反射的伸手一推,把福爾摩斯推離了窗邊,自己也順勢往後倒。
“砰——”一道木倉聲響起,子彈刺破了玻璃,射向後麵的牆體。
玻璃被震碎,四濺的碎片砸在兩人身上,險些割傷他們。
好在兩人反應都快,用衣服遮擋了大部分,隻蘇葉的手背被劃傷了一道口子。
福爾摩斯迅速站起,往外看了一眼,就手速飛快的把窗簾拉上,然後人蹲在牆角。
蘇葉則是倒在了沙發上,然後趁著這一瞬的功夫,反倒了沙發的背麵,借此來遮擋子彈的襲擊。
“碰——”又是一聲木倉響。
這一次透過破碎殘留的玻璃,射中了長沙發的靠背。
因為窗簾已經拉上,對麵的人看不到他們在哪,隻能盯著窗戶亂射。
蘇葉和福爾摩斯對視一眼,然後齊齊看向窗前不遠處的兩個木箱。
危險!
這裡麵裝的可是易燃易爆的物品,要是被射中了,那估計整個房間就要炸了。
蘇葉伸出手,指向左邊。
同一時間,福爾摩斯也伸手指向右邊。
兩人默契十足,蘇葉要把左邊的箱子拖到椅子後,而福爾摩斯則要把右邊的箱子拖到兩扇窗戶的中間牆背麵。
這是很危險的,因為窗簾是白色的,並不能完全遮住,這邊隻要一動,對麵的人就能覺察。
所以他們必須同時行動,並且在瞬間完成,然後掩藏好自己。
好在對麵人手裡的木倉隻能一發子彈一發子彈的打,不能連射,這為他們爭取了時間。
福爾摩斯豎起三根手指,三,二,一!
伴隨著又一聲木倉響,兩人同時行動。
蘇葉爆發出全力,在一瞬間跳出去,拖著木箱放在單人沙發後,然後立刻趴下。
對麵的福爾摩斯也一樣,動作迅速,行動敏捷,一個呼吸間就做完了一切,然後趴在窗戶下躲避子彈。
裝有危險物品的木箱子放好,兩人同時鬆了一口氣。
可對麵的射擊並沒有停,兩人不能坐以待斃。
蘇葉匍匐來到門口的衣架邊,從自己的大衣口袋裡拿出木倉,然後往對麵聲音傳來的方向開出一木倉。
對麵嚇了一跳,沒想到他們會反擊,立刻躲起來。
趁著這空檔,兩人飛快下樓,往對麵跑去,必須逮到這個光天化日之下,膽敢公然射擊的人。
然而他們剛打開大門,跑上街道,“轟——”的一聲,身後的三樓傳來爆炸聲。
兩人被爆炸的餘威壓倒,腦子裡嗡嗡的,耳邊一陣耳鳴,什麼都聽不見。
蘇葉無語又無奈,跟著福爾摩斯爬起來,往對麵跑。
對麵的樓上已經人去樓空,福爾摩斯仔細檢查一番,隻找到了一些被撕碎的報紙。
對麵應該是用這個包著木倉,以此減輕聲音,但效果甚微。
反正兩人在對麵,把所有的木倉聲都聽進去了,周圍的人家估計也有人聽到了,隻是不敢出來看而已。
兩人下樓,打算返還福爾摩斯的房間,看看能不能搶救一些東西出來。
剛走到路中央,福爾摩斯頓住了,用鼻子仔細聞了聞,“不好!”
他拉著蘇葉往回跑,剛進入對麵的大樓,就聽到又一聲爆炸聲。
然後是接連好幾聲爆炸,一次比一次嚴重,好在這條街道的房子都是用石頭建造的,堅實耐造,這麼大的爆炸,都沒有波及到鄰裡。
但福爾摩斯房間裡的東西,估計都炸個精光。
蘇葉聞到了一股刺鼻的氣味,應該是什麼化學產品,“那兩個箱子裡的東西,還是爆了?”
“是的,”福爾摩斯遺憾的點點頭,“可惜!”
當然可惜,那可是價值整整四千三百英鎊的化學器材,還沒來得及拆封,就這樣一次禍禍沒了。
蘇葉無奈歎息,“第一次爆炸是怎麼回事?”
“是那個實驗,我分離出來的液體不能接觸到火星,估計那人最後一次射擊到了試管,子彈擦過液體摩擦生出熱量,導致了爆炸。”福爾摩斯冷靜的道。
“爆炸又把木箱子炸開了,讓裡麵的化學試劑露了出來,引起了第二波。”蘇葉接口。
“是的。”福爾摩斯走出去,高大的背影一點情緒都沒有。
然而下一刻,他被衝出來的人推得一個踉蹌。
“好啊,又是你,福爾摩斯!你把我的房子都炸了,賠錢,一定要賠錢!”這是一個高大粗壯的婦人,滿臉的憤怒,恨不得跳起來把福爾摩斯打死。
“好的,維科太太,維修房子的費用我會全部支付的。”福爾摩斯後退幾步,遠離婦人手臂揮舞的範圍。
“當然要你付,我還要把你這個家夥趕出去,你這個災星,給我滾,我再也不要把房子租給你了!”維科太太吼道。
福爾摩斯聳聳肩,終於露出了無奈的表情,“好吧,請容我上去收拾一下東西。”
“你還有什麼可收拾的,肯定全都炸沒了。”維科太太冷哼一聲,但也沒阻攔。
蘇葉沒跟上去,這麼大的爆炸,確實留不下什麼東西。
果然沒一會兒,福爾摩斯雙手空閒的下來,“那麼,維科太太再見了,賬單你可以寄,寄到劍橋郡,艾維斯·歐尼斯特收,你知道的,我現在一無所有了。但我相信這位先生願意為我付清欠款。”後一句是看著蘇葉說的。
蘇葉聳聳肩,表示認可。
福爾摩斯現在一無所有,他還被房東趕出來了,沒了落腳點。
“所以,我們現在要去哪?”看著維科太太砰的一聲關上大門,蘇葉雙手插兜。
真好,就是來送一趟價值昂貴的器材,結果不僅遇到了射擊,還趕上了爆炸,順便把她好不容易運來,價值四千三百英鎊的器材也炸沒了。
這叫什麼?流年不利?
可關鍵是,這事和她的關係也不大,對方明天是衝著福爾摩斯來的,炸的也是他的房間和全部家當,該懊惱的是福爾摩斯。
顯然,福爾摩斯並沒有這種情緒,反而若有所思的在兩棟樓之間的距離徘徊。
聽到蘇葉的問話,他回過神來,看了一眼蘇葉被劃傷的手背,“在下個街口有一家私人診所,我們先去那裡處理傷口。”
蘇葉看了一眼自己的手,背部有點猙獰,長長的一刀口子露出鮮紅的肉,血水和灰塵混雜在一起。
傷口不深,但一定要消毒,不然可能引起感染。
刺痛感一直都在,但她不是之前那個柔軟的原主了,身體在鍛體的幫助下得到強化,這點疼是能忍的。
她聳聳肩,“那麼,帶路吧。”
福爾摩斯沒再說什麼,帶著她去了下個路口,沒多久就到達了那家診所門口。
裡麵的護士詢問是否有預約,“今天病人有點多,如果沒有預約的話,醫生可能沒時間招待。”
福爾摩斯微微蹙眉,指著蘇葉的手道,“我們可以自己處理,但需要有藥和酒精。你瞧瞧這位紳士,傷得實在太嚴重的,不能再耽擱了。”
女護士看看蘇葉,再看向福爾摩斯,“好吧,我詢問一下醫生。”
她進去了一會兒,出來打開門讓他們進去,“醫生說可以把藥品賣給你們,但需要你們自己動手,他或許可以指導一下。”
福爾摩斯頷首,表示可以。
很快他們來到一間辦公室,醫生正在給一位病人看病,見他們進來沒說什麼,隻示意了一下放藥品的位置。
福爾摩斯走到那個櫃子前,很快找到了消毒酒精,止血藥和紗布。
蘇葉找了一個位置坐下,福爾摩斯坐在她對麵,握著她的手,認真的給她消毒,手法專業,神情嚴肅。
醫生過來看了一眼,發現福爾摩斯的手法完全沒問題,放心的回去繼續詢問病人病情。
可再專業的手法,也抵不住酒精帶來的刺痛。
蘇葉疼得麵目扭曲,如果不是福爾摩斯牢牢握住她的手,說不定她已經條件反射的抽回來了。
福爾摩斯手掌用力,不讓蘇葉動彈。
此時的他覺得手裡這隻手過於小,也過於柔軟了,實在不像男子的手。
但介於歐尼斯特本就是骨架子偏纖細的類型,再加上他疼得直抽氣,福爾摩斯下意識忽略了這個疑惑,專心於手上的工作。
他放輕了力道,可再怎麼放輕,為了清理掉所有的灰塵,疼痛一直持續著。
蘇葉像經曆了一個世紀那麼長,終於等到了消毒完畢,可以上藥了。
這時她才緩緩吐出一口氣,有心思懷念零度的特效藥了。
在零度,無論你有多大的傷口,都可以用紅外線掃描消毒,然後在傷口塗一層透明塗料,下一秒,受傷的皮膚就會連接在一起。
隻要再等半個小時,藥效深入皮下組織,那麼裡麵切開的肌肉和血管都會愈合。
最重要的是,全程無痛!
這是多麼友好的設計啊,蘇葉決定,回去就購買一些用得到的藥品存著,不然要是以後每次受傷都這麼難熬,她還真不敢讓自己受傷了。
終於包紮好,蘇葉和福爾摩斯都鬆了一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