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後的兩天, 整個彭伯裡都沉浸在悲傷和繁忙中,英國的葬禮是比較簡單莊重的。
在人逝世後,會在報紙上發出訃告, 說明葬禮舉辦的時間和地點, 看到的親友會趕來送葬,如果實在離得遠,也會送一封慰問信過來。
達西夫人的葬禮來了不少人,整個莊園都住不下了,隻能安排到附近小鎮上的酒店。
葬禮在第三天舉行, 在牧師的主持下, 眾人身著黑色,圍在墓穴周圍進行禱告,願死者靈魂進入天堂安息。
達西先生在中途就堅持不住了,如果不是蘇葉攙扶著他,並按住他的穴道,估計已經暈過去了。可即便如此,他的臉色蒼白如紙, 身子搖搖欲墜,仿佛下一秒就要堅持不住了。
達西先生和達西夫人的感情很深,兩人雖然是因利益結合,可在婚後卻難得的和諧,算是先婚後愛的典範。
達西先生十分愛重自己的妻子,而達西夫人也對丈夫貼心周到,在丈夫生病的時候,細心打理彭伯裡的一切。
他們以前或許有過爭吵,但從蘇葉穿越以來,兩人一直都是互相愛重著彼此。
達西夫人去世, 對達西先生的打擊非常大,原本就不怎麼健康的身體,更加虛弱了,和她用營養液調理前差不多。
蘇葉偷偷嘗試了讓達西先生喝下營養液,幾乎沒什麼效果,他的病雖然在身體,可更多的是心病,人力不可為。
她歎息的支撐著達西先生的身體,眼睛微微看向菲茨威廉,隻見他死死咬著牙,眼淚一顆顆往下掉。
在這一刻,他不是嚴肅正經,堅強可靠的菲茨威廉·達西,而僅僅是安妮·達西夫人的兒子,正沉浸在母親去世的無儘痛苦中。
蘇葉寧願他大聲哭出來,而不是一直強忍著。
從三天前開始,菲茨威廉就這樣了,隨時隨地抿著嘴,麵上肌肉緊繃,不願意泄露任何情緒。
但他那雙溢滿了悲傷與痛苦的眼睛,看了叫人心裡不落忍。
好容易葬禮結束了,達西先生還沒有倒下,菲茨威廉卻先倒了,眼一閉,直接暈了過去。
索性他身邊的菲茨威廉表兄和賓利接住了他。
賓利是一天前看到報紙上的訃告,特意請假趕過來的。
這就不得不讓人讚歎他的人品,也不怪原著裡達西這麼看重這個朋友,實在是因為賓利是個太真誠不過的人。
他看到的時間有點晚,再加上天寒地凍的,又下了雪,馬車實在不方便,賓利是直接騎著馬來的。
一天的風雪交加,讓他抵達彭伯裡的時候,整個人都沒了熱乎氣。
可他卻絲毫不以為意,一看到驚訝迎出來的菲茨威廉,就一把擁住他,並送上了許多安慰話。
或許他的身體很冰冷,但這種行為足以讓任何人動容,反正蘇葉看到,菲茨威廉的眼角悄悄紅了。
見到菲茨威廉暈倒了,賓利驚慌失措,差點哭出來,“天哪,威廉,你怎麼樣了。”
蘇葉忙把達西先生交給管家攙扶著,自己上前查看,“沒事,他隻是三天三夜沒睡覺,現在累暈了而已。”
“什麼?”賓利吃驚,“我明明昨晚看見他睡著了。”
因為來的晚,彭伯裡已經沒有房間了,再加上他抵達的時候,整個人快凍成冰棍了,不好再讓他趕路去小鎮上的酒店,菲茨威廉直接讓他住在自己的房間,而他則是去了書房。
賓利當然不好意思,再三推辭,可他從來不是菲茨威廉的對手,三言兩語就敗下陣來。
菲茨威廉的房間和書房是相連的,臨睡前,賓利曾悄悄去探望他,想著如果他睡不著,就陪陪他。
然而他進去的時候,菲茨威廉躺在沙發上,閉著眼睛似乎睡著了。
身上蓋著厚厚的毛毯,因為壁爐燒的旺,屋內很暖和,賓利並不擔心他會凍著,就小心退出去安心休息了。
難道……那會兒菲茨威廉在裝睡?
蘇葉歎息,“他這幾天幾乎沒有合眼,大概是不想你擔心吧。”
賓利訥訥,“那現在要怎麼辦?”
“沒事,讓他好好休息一下吧,”身體機製會自我修複,暈倒了比睡不著好,最好飽睡一頓,等醒來身體會好受很多。
賓利點點頭,打算把菲茨威廉抱起,然而他嘗試了一下,完全抱不動,隻好尷尬的笑笑。
菲茨威廉表兄打算幫他,但兩個人抱著一個人實在太不像話,蘇葉直接上手,把他打橫抱起。
往馬車走的時候,她產生了似成相識的感覺,對了,之前不就是這樣抱達西夫人的嘛。
啊這,她也算是前無古人了吧,分彆公主抱了母子兩人。
搖搖頭不再多想,把菲茨威廉送上馬車,然後過去接達西先生。
達西先生極為虛弱,抬眼見蘇葉走過來,立刻焦急的道,“威廉他怎麼樣了?”
“沒事,您不用擔心,他就是累暈過去了,之前一直緊繃著,現在心神一鬆,就沒撐住,等他睡醒就好了。”蘇葉安慰道。
“這孩子,”達西先生歎息,叮囑道,“我這裡不用你,幫我看著他,讓他千萬彆傷心過度。”
“好,”蘇葉看了他的臉色一眼,發現越發虛弱,立刻吩咐管家送他上馬車,“我知道了,您也彆強撐了,趕快休息去吧,菲茨威廉和喬治安娜我會看顧的。”
達西先生輕輕拍她的肩膀,“喬治,辛苦你了。”
“無事,”看著管家把達西先生送上另一輛馬車,蘇葉又去了伯爵夫人那邊,小安娜一直被她照顧著。
剛剛葬禮的時候,是伯爵夫人抱著她,不讓她直麵母親下葬的情形,也是伯爵夫人一遍遍安撫她的情緒。
在蘇葉安排菲茨威廉的時候,伯爵夫婦已經帶著她上了馬車,即將往彭伯裡出發。
蘇葉過來的時候,正好看到小安娜瞪著大大的眼睛,無聲的哭泣。
她伸手摸摸小姑娘的頭,安撫道,“喬治安娜,不要難過,媽媽在天堂看著你呢。”
“喬治,哥哥他……”小姑娘聲音沙啞,顯然哭了許久,見到蘇葉的第一件事不是尋求安慰,而是擔心哥哥。
“威廉他沒事,隻是太累了需要休息,小安娜也是,乖,閉上眼睛好好睡一覺,等你醒來,哥哥就來陪你了。”蘇葉柔聲安慰。
“真的嗎?哥哥不會像媽媽一樣嗎?”小姑娘的聲音充滿了不安。
“當然不會,威廉他健健康康的,不用擔心。”看來達西夫人的死,還是給小安娜造成了陰影。
然而糟糕的是,達西先生的壽命也不長了,很有可能撐不到安娜長大。
伯爵夫人見他們說完話,抱起安娜,讓她趴在自己懷裡休息,同時叮囑蘇葉,“這裡不用你操心,菲茨威廉那裡就交給你了。”
“您放心,伯爵夫人。”蘇葉脫帽行禮,然後回到菲茨威廉所在的那輛馬車。
賓利和菲茨威廉表兄正幫忙照顧著,見到她來了,立刻吩咐馬車出發。
回到彭伯裡,蘇葉沒用兩人插手,再一次用公主抱的方式,把菲茨威廉送回了房間。
葬禮結束,賓利就得趕回學校了,畢竟這是他最後一個學年,離畢業也不過三四個月的時間,有許多考試資料需要複習。
和蘇葉菲茨威廉的提前畢業不一樣,賓利雖然優秀,但他的優秀在騎馬,音樂,繪畫上,在哲學,宗教等理論課程一直是個苦手。
尤其是拉丁語,不能說一塌糊塗,隻能說白學。
要不是菲茨威廉細心的給他整理了學習資料,又為他量身打造了學習計劃,他這一門妥妥掛科。
這對於他進入牛津和劍橋相當不利,畢竟很多知識都是用拉丁語寫的,兩所學校對拉丁語的成績都比較看重。
賓利也知道自己這個毛病,在拉丁語上下了死功夫,就是希望不至於拖後腿。
而聖誕節前,就是拉丁語的考試時間了,他必須抓緊爭分奪秒的學習,能抽出時間來參加達西夫人的葬禮,真的是因為和菲茨威廉感情好。
蘇葉自然知道,因此為他安排好了舒適的馬車,至於騎馬回去,彆開玩笑了,這麼冷的天,要是凍病了怎麼辦。
昨天那是意外,因為怕時間來不及,現在又不是萬分緊要,還是乘坐溫暖的馬車回去吧。
和他一同離開的,還有菲茨威廉兩兄弟,他們也都是有課業的人,在彭伯裡逗留這麼久已經是極限了,葬禮結束就沒必要再待了。
伯爵夫婦倒是留了下來,包括凱瑟琳夫人母女,其他人都陸陸續續離開了。
蘇葉一一送走了客人們,去看過安娜,發現她已經被伯爵夫人哄睡了,小臉上還帶著淚痕,卻沒有病容。
這就很好,隻要不生病,不影響健康,傷心是在所難免的。
又去見了達西先生,他回到彭伯裡也支持不住了,醫生說他的身體越發虛弱,建議用含了鴨片的安慰劑。
這種藥劑是專門用來安撫人心的,無論是傷心,恐懼,激動等情緒,都可以用這個安撫,是這個時代極為普遍的一種藥。
但普遍不代表就是好的,至少鴨片這種東西,就絕對不能亂吃。
相比之下,蘇葉更放心白蘭地檸檬水,雖然把它當成藥也怪怪的,但酒精這種東西,傷害比鴨片小的多。
醫生也沒有異議,反正在他看來都一樣,有些人喜歡安慰劑,有些人喜歡白蘭地,這都很正常,不是嗎?
達西先生喝過了白蘭地,倒是沒再□□了,而是扶著額頭表示自己想要休息。
管家拉上了厚重的窗簾,讓整個房間裡陷入昏暗,然後把壁爐裡的碳火撥弄的更加旺盛,才帶著人離開。
蘇葉悄悄把過脈,確實除了休息,沒有更好的方法了。
安排好了一切,她才重新回到菲茨威廉的房間,看看他怎麼樣了。
沒想到門一開,就看到他睜著眼睛,直直瞪著天花板,無聲的出著神。
蘇葉看了眼時間,才過去兩個小時,這樣是不行的,每天不吃不喝不睡,點燈熬油一般,再好的身體都要拖垮了。
皺皺眉,她走到菲茨威廉床前,認真而嚴肅的道,“威廉,你現在需要休息。”
“我睡不著,喬治,”菲茨威廉用手背遮住眼睛,嘴角露出苦笑,“我剛剛夢到媽媽了,她在對我笑。”
“那你就更該睡覺了,這樣說不定還能在夢裡見到達西夫人。”蘇葉嚴肅的道。
菲茨威廉:……
有這麼安慰人的嗎?他把手拿下來,直勾勾盯著蘇葉,“喬治,我很難過,很難過。”
“難過你就哭出來,沒人會笑話你的。”蘇葉見他這樣無措,忍不住心軟。
“哭不出來,堵在胸口很難受,”菲茨威廉的聲音沙啞中帶著溫軟,輕的仿佛一根羽毛,在她心裡撓啊撓,“喬治,我不是要麵子,隻是……真的哭不出來。”
蘇葉歎息,伸手捂住他的眼睛,“不哭那就繼續睡。”
菲茨威廉沉默了一下,突然道,“你能不能,陪我睡一會兒?”
“什麼?”蘇葉一愣,不明白他是什麼意思。
菲茨威廉翻了個身,背對著他,聲音輕不可聞,“沒什麼,是我要求太多了,你不必在意。”
其實蘇葉怎麼會沒聽見,隻是有點不明白他為什麼會提出這麼奇怪的要求。
可看他的背影都透著難過,甚至整個身子都蜷縮起來,足見內心的煎熬。
要知道菲茨威廉·達西可是從小受正統教育長大的紳士,睡覺一直是板板正正的,很少側睡,更少這麼蜷縮著身子。
蘇葉的心突然又酸又軟,輕輕歎了一口氣,還是個孩子啊。
她沒有多想,直接爬上了床,把菲茨威廉抱在懷裡。
菲茨威廉渾身一震,眼裡盛滿了慌亂,僵硬得不知該如何是好。
蘇葉以為他是累狠了,身體才會這麼僵硬,直接把人壓在床上,讓他趴著,“你閉上眼,我給你按摩放鬆一下。”
然後不顧他的反抗,直接把他身上厚重的睡袍扒拉下來。
少年的背白皙而修長,優美的弧度引人入勝,睡袍沒完全褪下,而是停在了腰腹以下的位置,遮住了不該看的地方。
她搓了搓手,讓手發熱,認真吩咐道,“你趴好了,我給你按按,這樣能更好的入睡。”
她沒有彆的意思,真的是想要讓菲茨威廉放鬆。
然而這一切,對於菲茨威廉而言,簡直是晴天霹靂,比之前覺察自己對喬治的心意,還要讓他頭皮發麻。
猝不及防之下,衣服就被人扒了,那人,那人的手還在自己的背上和腰上遊走。
蘇葉的力氣極大,甚至用上了技巧,就是為了達到按摩的效果,在她看來,這和治病沒什麼區彆。
然而,菲茨威廉卻是全身通紅,這不絕不是因為按摩,而是不可抑止的羞意,以及那不可描述的,竄上脊椎的戰栗。
“不,不行,”菲茨威廉出聲想要阻止,然而那聲音裡卻不可抑止的帶上一抹彆樣的意味,仿佛在下鉤子。
他蹭的一下頭發絲炸開,忙把整張臉埋入枕頭。
哪怕再單純,他也明白自己這樣代表了什麼。
不,不行!
他怎麼能這麼禽獸,即便喜歡,即便喜歡……他也不能對喬治生出這樣齷齪的心思。
因為這樣是不對的,他害怕喬治會發現,從而深深厭惡這樣的自己。
喬治,喬治……既然不能和我在一起,為什麼還要來撩撥我。
菲茨威廉的內心因為覺察了自己齷齪的想法,而陷入深深的羞恥和自責。
他本以為自己可以忍住的,可他現在在乾什麼?又在想什麼鬼心思?
背後的動作還在繼續,可菲茨威廉的身子卻越發僵硬,後背的力道並不能減輕他的痛苦,反而越發凸顯了那雙手的作用。
所在之處,帶起一片片酥麻撩癢,他隻能緊繃著,更加緊繃著,才能不讓喬治看出自己奇怪的反應。
他想過阻止蘇葉,伸手把她推下去,然而因為用儘力氣對抗身體的反應,分不出任何一絲心神,以至於完全沒聽到蘇葉說了什麼。
蘇葉問了好幾聲,都不見菲茨威廉有什麼反應,忍不住在他肩膀上一拍,“我說,你到底睡著了沒有,說句話啊!”
隨即,她又狠狠一拍大腦,“瞧我,都糊塗了,要是睡著了還怎麼說話。”
然後壓低聲音,試探的詢問,“菲茨威廉,你睡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