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魯斯含笑不語, 把手裡的紅酒一飲而儘,引著蘇葉上了二樓。
這裡除了早上看到的書桌,又多了兩張單人沙發, 擺在落地窗前,有陽光的午後, 坐在這裡看書,一定很悠閒。
不過現在也不錯,二樓裝了好幾盞電燈, 把整個空間照亮,寒涼的夜晚, 坐在壁爐前, 一杯紅茶,一本書, 靜靜的享受安靜時光。
蘇葉打量一眼, 從書架上抽出一本生物方麵的書籍,順手打亂了幾本書的擺放位置。
她並不是隨意動作的, 而是組成了盧卡斯數列。
盧卡斯數列被稱為斐波那契—盧卡斯數列, 具有和斐波那契數列相同的特性, 也是從第三項開始, 每一項都等於前兩項之和。
不過這組數列是從1開始的,1,3, 4,7,11,18......少了那個0,更加一目了然。
另外斐波那契數列是以兔子繁衍為例引入的, 因此也被稱作兔子數列。
而蘇葉手上這邊生物向的書籍,介紹的正是兔子的生存狀態,繁衍速度,以及經濟價值。
書的內容很正經,結論很無語。
通過數列來闡述兔子的繁衍能力有多強,最後得出一個結論,那就是不要大肆養殖兔子,會造成生態失衡,讓英國本土不再適合養羊。
並且每年的狩獵季,建議大家以打兔子為主,而不是紅狐。
紅狐的繁衍能力遠遠不及兔子,再這麼打下去,就要滅絕了。
這個結論沒錯了,兔子吃草還打洞,要是多起來,能把那一片連草帶草根一起吃光。
可推導的過程少了實例,一味地演算,如果不是對數列感興趣的人不會去買它。
而對數列感興趣的人,對於大名鼎鼎的斐波那契數列,也不會陌生,更不會去買它。
所以這本書,完全不出名,要不是在這裡看到,她都不知道還有這麼一位作者。
看了看名字,以及前麵對於作者本人的介紹,竟然是一位經濟學教授,在牛津大學任職。
布魯斯端著托盤過來,上麵放著熱茶和一些消磨時光的小甜點。
他把東西放下,看到蘇葉手上的書,掃了一眼書架,頓了頓,開口道,“如果有商人看到這本是,或許會明白,養兔子能讓他發家致富。”
蘇葉微笑,“我想,英格蘭沒有空間,供這些長耳怪生長。”
是的,在轟轟烈烈的工業革命之後,英國大部分地區都被地主們圈起來養羊了,因為羊肉和牛肉是英國人主要的肉食來源,因為羊毛可以紡織。
兔子的繁衍能力再強,也比不上羊毛帶來的經濟效益。
當然了,也不是不能用兔毛,有那種毛很長的兔子,比如安哥拉兔,可兔毛始終比不上羊毛的柔軟舒適,且保暖性強。
另外,兔子比較小,要做成一件衣服,需要好幾張兔皮拚接而成,自然沒有整皮的羊皮好。
至於吃肉,那就更談不上了,兔子的肉柴,且帶著土腥味,需要用香料壓下去,遠遠比不上羊肉美味。
因此隻能作為野味,偶爾嘗嘗,可羊肉卻是大部分國家都喜歡吃的。
布魯斯點頭,“看來你對經濟也非常精通,讓我更想招攬你了。”
太好的下屬人選了,又能乾又聰明,且立刻能領會他的意思,不用他一再解釋。
蘇葉喝了一口紅茶,緩緩放下,“你該知道的,我掙錢很容易,而給你做事......”
她上下打量,“賺的夠我一天花銷嗎?”
布魯斯的穿著是那種手工定製款,配飾也是簡單低調,看著普普通通,其實人工和材料都不便宜。
但再不便宜,選的也是中上價位的,而不是那種頂級奢華的穿著。
這是因為他得打扮成符合自己身份的樣子,也要和那些貴族,有錢的商人們區分開,讓人一看,這就是政客啊!
但懂的都懂,政客不一定沒錢,說不定他們的資產遠超那些聲名遠揚的大貴族大商人。
但他們的生活,除非你想被擺到台麵上,供人議論,不然還是儘量低調一點。
而這位布魯斯先生,已經不能用低調來形容了,他大概是政府裡的影子,處處存在,又處處不引人注目。
他所處的部門,不可能得到政府名目張大的撥款,因此部門的花銷,會有另外的收入,這筆錢隱秘,且不好查,即便中飽私囊,也不會被人察覺。
比如,這個部門一定在持續性的研究武器,那麼一些淘汰的過時的裝備,就可以降低價格銷售出去。
甚至,他們可能有自己的軍工廠,這可是暴利。
而這些統統隱藏在幕後,具體有多少收入來源,隻有掌握的人才知道,權利集中到一人,就意味著財富集中到一人。
即便弄走了一部分,隻要在賬本上稍微做一點手腳,就可以瞞天過海。
這簡直是中飽私囊最佳位置,可就是因為大家都這麼認為,布魯斯反而要更低調,日常花銷不能超過他的收入水平,發給手下的獎金,也不能多到離譜。
當然了,這個獎金還是很客觀的,在這個部門乾一年,就抵得上彆的部門十年。
畢竟都是拿性命去拚的,遇到有腦子的長官還好,要是那種沒腦子,偏急功近利,還美其名曰犧牲個人利益,為了國家大義,犧牲是正當的人當上司,那是隨時有掉腦袋的風險。
不得不說,布魯斯是個聰明人,時時刻刻保持警惕,沒有一刻放鬆。
即便是現在,蘇葉敢肯定,他口袋裡放著木倉,食指上的戒指是一枚暗器,以及......對麵的大樓裡架著一把狙擊木倉,時刻盯著這裡。
布魯斯也上下打量她,肯定的道,“你追求的不是物質。”
“但我也不追求刺激,”蘇葉道。
“是嗎?”布魯斯不信,這種聰明到過分的人,大多對普通的生活沒什麼興趣,隻有足夠刺激才是他們的追求。
但他錯估了蘇葉,穿越好幾個世界,什麼樣的刺激沒體驗過,就連地府都去了不止一兩次了。
雖然崔判官萬分不願意蘇葉的到來,可偏偏那裡真的真的很適合薅羊毛。
蘇葉動不動找借口下一趟地府,然後使勁地吸收陰氣,直到......她的百年貸款全部還清,才停止這種讓判官煩惱的行為。
現在她的空間可太大了,還有源源不斷的免費能源,需要做的是賺錢再賺錢,然後把整個空間填滿。
不然空蕩蕩的實在不好看,也浪費。
所以刺激的生活哪裡比得上賺錢呢,她不享受,是這個世界的奢侈她已經經曆過了,再來一次也就那樣。
“當然,”蘇葉站起來,走到窗邊,和對麵揮手打招呼,“我也不覺得,被這麼用木倉指著腦袋,有什麼趣味。”
見她揭穿,布魯斯也毫不意外,一揮手,對麵埋伏的人迅速撤退,不留痕跡,“我就知道瞞不過你,現在你通過了我的測試,真的不試試嗎?金錢,權勢,榮譽,但凡你想要的,我都可以給你。”
“金錢,權勢,榮譽,但凡我想得到的,需要彆人給嗎?”蘇葉挑眉,語氣張狂。
布魯斯定定看著她,半響才道,“按照我一貫的行事原則,發現的人才必須留下,不然......”
“不然?”蘇葉挑眉,“殺了我嗎?”
布魯斯的表情突然平淡起來,顯得深沉而內斂,“你想多了,我是政府職員,不是暴徒。”
蘇葉失笑,“有區彆嗎?”
彆以為她不知道,剛剛這人動了殺心,雖然隻有一刹那,但她的感覺不會出錯,就在狙擊手撤走的下一秒。
布魯斯仰仗的從來不是彆人,而是他手裡的木倉。
在感覺到危險後,他會第一時間鏟除威脅。
這是身處黑暗中人的本能,感覺不對,毫不猶豫開木倉,至於後果,有什麼是他這個地位不能承擔的嗎?
而蘇葉給他的感覺,變得極度危險,不再是之前那個,可以招攬,亦可以掌控的未來手下了。
突然,蘇葉拉近了兩人的距離,麵對著麵,眼睛盯著眼睛,“我威脅到你的權利了?我不介意你對我出手哦,隻要你找得到我。”
嗬,過剩的控製欲!誰樂意和這樣的人公事啊,變成他的傀儡嗎?
布魯斯眼珠子動了動,“這麼自信?”
殺意漸漸消退,取而代之的是興奮,那是遇到對手的戰栗,以及被危險東西鎖定的愉悅。
不錯,對他這種人來說,麵對危險的生物,生死存亡的考驗,不會讓他退縮,隻有愉悅和興奮。
蘇葉伸出手,一點點撫摸他的顴骨,直至那顆深沉如暗夜的眼珠,“你的頭骨很值得收藏,完美的弧度,不過我最喜歡的還是這雙眼睛,亮如星辰,真想把它挖出來,製作成最美的藝術品。”
她的聲音又輕又柔,卻是壓抑到極致的興奮。
這當然不是她的本意,她還沒有這麼變態,隻不過,對於布魯斯這種人,她忍不住想要嚇嚇他。
指甲一點點掐進肉裡,隻要稍微一用力,布魯斯的眼睛就要報廢了。
然而他眉眼不動,眼底甚至滲出了笑意,“你沒有這個機會。”
頓了頓,他接著道,“我會記得把你的頭骨製作成藝術品的,它很完美。”
蘇葉也笑,踮起腳,湊到他的耳邊,“那我,拭目以待!”
話音剛落,她整個人從窗台翻了下去,穩穩落到地麵。
布魯斯愣了愣,摸了摸自己的耳朵,感覺有點麻癢,忍不住用力,借疼痛來掩蓋那酥酥麻麻的錯覺。
耳朵被捏紅了,他緩緩坐下,端起已經涼了的紅茶,細細地,細細地品鑒。
等到下屬上樓來,見到的就是上司麵無表情,端坐著品茶。
他立刻低下頭,有點不敢看上司的表情,“對不起,我們追丟了。”
布魯斯放下茶杯,輕輕一聲,卻敲在了下屬的心裡,讓他不由自主內心發寒。
“我在整條街都布控了,甚至周圍幾條必經之路都派了人,結果這才多久,你們就跟丟了?”布魯斯語氣平靜到聽不出波瀾。
可下屬卻心頭一緊,“他速度太快了,我們......”
“好了,我不需要借口,”布魯斯擺擺手,讓人下去,雖然不滿,卻沒有說懲罰的話,因為他很清楚那人的厲害。
“掘地三尺,都要把人給我挖出來。”布魯斯身子後傾,靠在椅背上,整個人浸沒在陰影裡,聲音不容置疑。
“是!”下屬鬆了一口氣,忙下去安排。
人走後,二樓重歸平靜,好一會兒,突然傳來低低的笑聲,“下次見麵,我要知道你的名字。”
蘇葉早在來的時候,就已經發覺了布魯姆斯街的不對勁,但他們的埋伏可比蘇格蘭場高明多了。
且布魯斯是真的大手筆,前前後後至少五六十人,隻為了監視跟蹤她。
可惜,她不僅會武功,還會輕功,雖然穿越時間不長,不足以讓她把身體鍛煉成本世界最高水平,但僅憑以前的經驗和技巧,就足以讓她在屋頂來去自由了。
尤其還是在起霧的倫敦,朦朦朧朧看不清楚,她能在人眼中瞬間消失。
等她回到聖潘科酒店,先把身上所有東西扔進了空間,讓這個身份徹底消失。
看那個布魯斯要怎麼找到她,哦,對了,在離開之前,她還從不遠處的花店,薅了一朵夜來香插在132C的門框上,花語空想!
一夜好眠,蘇葉精神抖擻起床,享受了美味的早餐,然後下樓活動了一下,眼見要下雨了,才回到酒店的房間休息。
露西陪了她一會兒,被她以想要安靜為由,打發離開了。
午餐之前,她並沒有做什麼,而是等到午休,才裝扮成富商的樣子,穿著厚重的大衣,戴著寬大帽簷的帽子,急匆匆往菲洛斯酒店走。
進入大廳的時候,被一位侍應生叫住了,“史密斯先生,有您的信。”
蘭伯特·史密斯,中年富商的名字。
蘇葉接過,發現一共有兩封,一封是昨天送來的,關於她想知道鐵路商人布朗的情況,上麵有詳細的說明,另外一封就很簡單了,約他今天下午三點見麵。
看了看時間,她索性也不上樓了,直接在大廳找了一個座位,點了一杯咖啡,然後閱讀布朗的消息。
科恩·布朗,靠著鐵礦發家,原先是農場主的小兒子。
因為之前的圈羊運動,他家裡的農場被大地主霸占了,隻給了少少的錢。
他父親不服氣,一再上告,想要打官司贏回來,卻被騙碰到了一個不靠譜的律師。
此人不僅無才,還相當貪財,臨上公堂了,獅子大開口,索求一千英鎊的報酬。
且必須立刻給,要不然他就不上去辯護。
布朗家哪裡拿的出來,最後的結果可想而知,農場成了彆人的,獲得的那點報酬,也被打官司耗儘。
家裡生活艱難,布朗先生為了養活兒女,不得不去北方工廠打工。
好在他讀書認字,在大部分工人都是文盲的情況下,很快就升到了管理層。
此後數年,布朗先生努力賺錢,積累了一定成本後,就自己出來開了一家小工廠,花了十年時間做大。
可他實在太努力,身體撐不住了,隻能把工廠交給大兒子,而科恩·布朗作為小兒子,得到了一筆創業資金。
憑著這筆錢,科恩開了一家成衣店,因為受人擠兌,幾乎要破產。
後來他改為賣煤渣,就是那種被礦場嫌棄不要的煤渣,被一些工人收集起來。
以往他們都是自己用,科恩因為沒錢,於是向工人們賒了一些,運到城裡去賣。
城裡的貧苦人也不少,雖然是煤渣,但可以用來做飯取暖,而且價格比柴還便宜,因此非常受歡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