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宮裡出來, 夜色已經很深了,無邊無際的黑夜仿佛能吞噬一切,卻也擋不住眾人一顆火熱的八卦之心。
一晚上接連發生這麼多事, 你彆說,你還真彆說, 再淡定的人, 此時也一臉恍惚, 格外不真實。
他們時不時偷瞄走在前麵的林狀元,聽說當年先太子風采卓絕,冠蓋滿京華,之前還以為是謠言, 畢竟那位失敗了,而敗者和耀眼沾不上邊。
可如今見到林狀元,就明白當年的太子是何等風華, 可惜了的!
但會這麼想的, 也隻是少數, 大多數人都在憂慮, 每次朝局動蕩,都會有一批批官員被牽連。
雖然他們大多數和三皇子關係不大, 可發生這麼大的事,誰又知道自己會不會成為被趁勢攻訐的倒黴鬼呢。
每當出事, 就總少不了渾水摸魚的人,想要順勢陷害自己的對手。
因此人在官場,就沒有一刻能放下戒心,即便你自認為此事與自己無關,但那也隻是你以為的。
所以大家也都是看看熱鬨,隨即馬不停蹄回去, 連夜思考如何應對。
蘇葉登上自家馬車,打開車簾,沒意外見到裡麵還有一人,隻紅衣換成了黑色的。
她麵不改色上車,放下簾子,輕聲道,“在等我?”
戚十一目光灼灼盯著她的臉瞧,眼底是瘋狂湧動的情緒,似乎想到了什麼,聲音暗啞,“今晚的大戲,很精彩!”
“嗯,確實,”蘇葉煞有介事的點點頭,“但精彩的還在後頭,你要留下來繼續觀看嗎?”
戚十一可恥的心動了,可對上她笑意盈盈的眸子,頓時泄了氣,“好吧,我明天就回去。”
“先去林府睡一覺吧,養好了精神再出發,”打一棒子,再給一顆甜棗,蘇葉運用的爐火純青。
戚十一麵上頓時露出笑臉,眼尾泛起一抹紅,如血滴般鮮豔。
這讓他豔麗的容貌,平添幾分純粹,惹人憐愛。
蘇葉翻出茶壺和茶杯,給他倒了一杯,無視那抹動人,細細品嘗起來。
戚十一也不介意,目光完全沒從她臉上移開過,不說話,手裡把玩著茶杯,耳後卻漸漸紅了。
然後一直蔓延至耳尖,乃至雙頰生暈,仿佛喝醉了酒一般粉麵桃腮,豔若桃李,和初見時病態的紅完全不一樣。
蘇葉不得不感歎,這家夥對身體的控製已經登峰造極,想紅哪裡就可以紅哪裡。
可惜,他以為她會被美色所惑嗎?
好吧,蘇葉自認是個凡人,就喜歡長的好看的人,而這人還是她名正言順的未婚夫。
蘇葉伸手,輕捏他的耳垂,柔軟Q彈,冰冰涼涼,手感極佳,忍不住再捏了捏。
戚十一含笑看著她,眼尾那抹豔麗愈發鮮豔,開始肆無忌憚的蔓延,讓整個眼眶都生出豔情來,旖旎風光。
車廂內彌漫著躁動的氣息,然蘇葉不按牌理出牌,直接說起了正事。
“吐蕃的地形圖我已經給你了,但想要打贏這場仗,還需要騎兵適應那裡的氣候環境,提前帶人過去進行訓練,需要什麼配合,儘管和我提,”吐蕃太特殊了,高原反應嚴重,冒然進入隻會損兵折將,加上冬日漫雪覆蓋,要是不能在入冬前打完,陷入持久戰,光是這氣候就能要了一半將士的命。
當年蒙古十萬騎兵沿青藏高原東路,穿過茫茫雪原,跨過橫斷山脈,進入雲貴高原,損失慘重,折損近四分之三。
這還隻是行軍,並沒有開戰。
而吐蕃在青藏高原腹地,穿過一座座大山,行軍幾千公裡才能最終抵達,這絕對是最艱難的戰爭之一,且打仗的人也不能多,隻能選擇精銳。
這需要極高的軍事素養,以及對吐蕃地形的全盤了解。
蘇葉用了作弊器,把整個青藏高原的地形圖都畫給他,但人體和馬匹對環境的適應,還需要他自己去克服。
戚十一眼中閃過一抹失落,很明顯的那種,明明豔色無雙,氣質尖銳如出鞘寶劍,硬是讓人心生憐惜之情,可見他雖厭惡彆人癡迷自己的容貌,可該利用的時候,絲毫不會手軟。
蘇葉歎息,微微上前,撫摸那眼角,語氣柔和了幾分,“婚禮安排在進軍吐蕃前,還是後?”
戚十一眸中驟然迸發出光彩,神采奕奕,灼灼其華,“自然是之前!”
“我也這麼覺得,”蘇葉微笑,“這場婚禮肯定會受到非議,我需要一個重大功績,來坐穩江山,拜托你了,阿若。”
嗬嗬,可不嘛,婚禮當天她打算揭露女子身份,壓根沒想瞞著,女子之身榮登帝位,定會惹來軒然大波,而平息的方法,就是一場大戰,一場滅國之戰!
以及南邵,西域,大漠,東北,乃至海外諸島的投誠!
如此她可坐穩江山,曆史上就有女帝存在,並不是沒有先例。
可自古沒有一登基,就得到眾多地盤主動投誠的帝王,還不是成為藩屬國,而是大楚的一份子。
這哪是什麼人間帝王啊,分明是天帝下凡,四海降服,神話故事都不敢這麼編。
蘇葉,注定是個傳奇,哪怕在帝王堆裡,也是獨一份的耀耀聖君!
可這話聽在戚十一耳裡,就是另外一番意思。
他是男子,讓堂堂帝王娶男子為後,何等的荒唐,一定會招致非議,因此戚十一必須做出功績來,讓人無法反對他成為帝後!
“不敢請耳,固所願也!”戚十一麵色陡然恢複平靜,之前的旖旎風情消失得一乾二淨,隻餘下滿滿的殺伐果斷。
蘇葉微笑,看,男女之間的較量,就是如此有意思,沒有所謂東風壓倒西風,而是叫你心甘情願的往我這邊吹。
戚十一想要用美□□她,她何嘗不能誘惑回去呢?
言語如刀,言語也是蜜糖啊!
“吐蕃那邊,我會讓南邵不時的從南邊和東邊襲擾,你暫時練兵,等大婚結束後,再一舉攻下!”要的就是一個行動迅速,叫人措手不及。
馬車在黑夜中行駛,噠噠的馬蹄聲掩蓋了裡麵兩人商討的聲音。
半時辰後,回到林府,蘇葉把戚十一領回自己的院子,安排在旁邊的屋子。
得知賈敏還沒睡,正在等自己,先去了一趟上房。
“可順利?”賈敏見她回來,忙關切道。
蘇葉點點頭,表示一切順利。
夜色已深,兩人沒有多聊,各自回去休息。
重新回到自己院子,見戚十一正等著自己,沒說什麼,擺擺手回了屋。
一夜無話,第二天一大早,戚十一就離開了,雖沒睡多久,但他顯然精神奕奕,直接打馬出城。
蘇葉這邊沒有去送,等在府裡,上午宗令接到命令,就叫了宗室幾位德高望重的長輩一起,然後叫人傳了陳景軒徒澤和她。
蘇葉到的時候,陳景軒已經帶著陳嬤嬤和嫣紅到了,講明當年經過。
兩人見到蘇葉,激動萬分,跪下來行禮,“見過小主子!”
“兩位快請起,”蘇葉連忙去扶。
除了這兩個人證外,蘇葉身上那塊玉鑒,也能作為證據,這是當年先太子被封為太子時,太上皇下令刻的,不用於公事,隻是私人印鑒,但也代表了身份。
不過這東西先太子幾乎不拿出來使用,用的一直是皇太子印寶,因此消失不見,也沒引起注意。
畢竟當年那一場大火,整個東宮都燒了,毀掉的東西無數,這個沒了也正常。
不想竟是給了這位,宗令和幾位宗室認真檢查,並翻出當年記錄,仔細比對,沒有任何問題。
其實看蘇葉這張臉,都不可能有問題,但皇家血脈不容有錯,宗令等人還是得仔細確認一番。
最後,他們看向徒澤,“你可有異議?”
徒澤搖搖頭,緩緩拉起袖子,指著左臂上的紅色胎記道,“這是陳家遺傳,齊國公也有。”
陳景軒也拂起袖子,讓他們看見自己的。
這也算是證明了兩人父子身份。
宗令等人點點頭,商量了一番,最終確認蘇葉的身份,立刻進宮向太上皇和皇上稟告。
沒多久,宮裡旨意就下來了,冊封蘇葉為文親王,比徒澤的爵位還高一級,隻是原本該義忠的封號給換掉了。
陳景軒父子的懲罰,念及當年是為保全先太子遺孤,從輕發落,公爵降為伯爵,把中間的侯爵略過去了,算是連降兩級。
徒澤郡王爵取消,改立為伯爵世子,也就是說,不追究兩人的罪責了。
陳景軒鬆了一口氣,能保下兒子就好,他就怕......
想到這裡,不由看向蘇葉,目露感激,要不是她謀劃得當,事情不會這麼順利。
蘇葉微微一笑,舅舅為她做了這麼多,本就是應該的。
看到這一幕的徒澤,哦不,現在改回原名了,陳銘心下黯然,酸澀爬滿心頭。
他轉身離開,不想再見到這一幕。
陳景軒一怔,嘴裡溢滿苦澀,想喊人又不知道該如何麵對,這個自己辜負放棄過的孩子。
蘇葉上前,輕聲道,“舅舅該解釋清楚,不要留下疙瘩。”
“可是......”陳景軒擔心真相揭露,會打破好不容易營造的局麵。
“表弟心性堅韌,天性善良,知道後才會釋懷,”不然他真以為自己是被父母放棄的孩子,真就落下一輩子心病了。
陳景軒遲疑了會兒,終於大步流星追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