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傍晚, 福列夫人果然按時把打聽到的消息傳過來了。
杜邦家族在講究血統的意大利隻能算暴發戶,從他的祖父開始發跡,由一條小漁船變成船主,算是成功的商人。
杜邦先生的父親繼承了這條商船, 有驚無險的乾了二十年, 積攢了一點家底。
在某次暴風雨後, 船隻竟意外拐進一個從未涉足過的區域, 幸運在船滲水前,遇到一座孤島。
老杜邦先生帶著船員在孤島上修整, 一邊修理船隻, 一邊探索那座並不大的島, 竟意外發現一個溶洞,裡麵藏了整整六個箱子的黃金和珠寶。
這下子老杜邦先生徹底發了,除了分一些給船員們,剩下都歸他所有。
杜邦家族一躍成為頂級富貴家族,之後老杜邦先生又憑借著不凡的眼光, 盤下一個落魄的小碼頭,把它修建成專門運輸貨物的碼頭。
兩年後, 在離碼頭不遠處的一座山脈裡, 發現了大量鐵礦石,隨後附近建立起了工廠,以及形成一個小規模的工業鎮。
如此杜邦碼頭就成為了最適合出貨的交通樞紐, 賺得盆滿缽滿。
後老杜邦先生又投資了工廠, 成為當地勢力之一。
可以說, 那一畝三分地上,杜邦家族的威望是比較高的。
隨著這樣發展下去,以後杜邦家族會慢慢發展壯大, 最後站穩腳跟。
可杜邦先生不是他父親,沒有父親的投資眼光就算了,還眼高手低,一心參與政治,想要獲取爵位。
按照他的想法,杜邦家族已足夠有錢,欠缺的是權力和地位,於是他汲汲營營,以金錢開道,想擠進上流貴族的圈層。
這本也沒什麼錯,社會現狀就是如此,沒錢時追求金錢,有錢了需要權力和臉麵。
可杜邦先生太急切了,眼光也不怎麼好,他支持的勢力接二連三在政治鬥爭中失敗,以至於錢財耗損不少,卻無任何進展,反而落得成為笑柄。
之後杜邦先生頹廢了一段時間,就在此時,碰到流亡在外的路易十八,熱情真摯的招待了他。
在杜邦先生看來,在意大利不行,法國一定可以,畢竟法國的爵位隻要有錢就可以買到,實在不是稀罕玩意兒。
而現在他可是對法國王子有救命之恩,照顧之義,等未來去法國運作一番,一定行的吧?
這次他終於高明了一回,幫助的路易十八果然複辟成為法國國王,於是杜邦先生嘚瑟的不行,以為爵位直接手到擒來。
這做派讓那些把他當笑話看的意大利貴族們,決定出手教訓一番,免得這種人真的和自己平起平坐,那就太惡心人了。
起先不過是警告和無視,順便給法國這邊相熟的人傳遞一些消息,可隨著杜邦先生上躥下跳,有人就算計杜邦夫婦的獨子,在酒吧與意大利的艾諾威賽家主弟弟起了衝突,把人打成重傷。
艾諾威賽家族不是貴族,在意大利卻沒多少人願意招惹,隻因為他們是黑手黨。
此時的黑手黨還沒有後麵那麼猖獗,但在他們的一畝三分地上,必須遵守他們的規矩是事實。
現任家主是剛上位不久,年僅二十七歲的塞恩·艾諾威賽,此人彆看年輕,心黑手狠,一上位就把之前掌權的親叔叔廢了,並把叔叔家的堂弟堂妹驅逐出境,順便把叔叔的勢力血洗一遍。
其他想趁機占便宜的家族,也被他狠狠教訓,敢伸手的直接剁爪子,順便打上門去,沒撈到足夠好處,是不可能罷手的。
按理來說,杜邦家族招惹了這樣的硬茬子,不死也要脫層皮,可誰讓塞恩·艾諾威賽與弟弟關係不好呢,早就想除去這個狼子野心,與自己爭奪家主之位的弟弟。
小杜邦先生此舉,算是幫了他、但事情不能這麼算的,杜邦家族傷了艾諾威賽家族的人,相當於傷了黑手黨世家的臉麵,就算是為了麵子上好看,也要讓杜邦家族得到教訓。
因此塞恩·艾諾威賽是不可能放過杜邦家族的,之所以還沒動手,彆有目的。
塞恩想拿杜邦家族立威,看有誰來幫他,就把幫忙的人連根拔起,如此才能震懾宵小。
一個杜邦家族不算什麼,重要的是展現肌肉。
杜邦先生從小在意大利長大,對黑手黨家族的作風了解不多,卻也不是全然無知。
因此他們不敢在意大利待著了,自己夫妻跑來法國想辦法,看能不能在路易十八的庇佑下獲得爵位,然後置辦一份家產,安安穩穩過日子,至於意大利的產業,則全部送給塞恩以作賠償。
另外他們獨子明麵上被他們自己藏起來了,可據盧索家族的消息,早就被塞恩控製起來了。
法國這邊,路易十八雖然對杜邦夫婦有好感,畢竟人家當初著實給了他一段悠閒的好日子,但受封爵位這事,不是他一人能做主的,其他貴族們對杜邦先生的排斥,他也不是感受不到。
法國這些貴族雖然不怕艾諾威賽家族,畢竟人家隻在意大利活動,但也沒必要和心黑手狠的黑手黨家族作對不是?
看完這些信息,凱麗夫人表情嚴肅,認真道,“他們得罪了不該得罪的人,我們還是換個人選吧。”
然而蘇葉看過後,隻覺眼前一亮,剩下的產業,有人接手了!
她微微一笑,“媽媽,你不用擔心,我讓人去和艾諾威賽先生談一筆交易,相信他不會把主動上門的生意推掉。”
凱麗夫人大驚,“不行,與那種人打交道太危險了。”
蘇葉安撫的拍拍她的手,“放心吧媽媽,我不會出麵,一切交由合適的人去做。而且東西賣給他們,才真的難查出來源呢。”
畢竟誰沒事去調查□□的產業,就是他們自己,也不會管東西來自哪裡,隻要能賺錢就行。
而塞恩一個意大利人,就更不會在乎法國鬨的轟轟烈烈的雅各賓派了,政治關他們屁事。
“你不準離開我身邊,”凱麗夫人是真的怕她亂來,萬一在外麵出事怎麼辦。
蘇葉眨眨眼,表情無辜道,“我怎麼會離開媽媽。”
然而這話說完的第二天,蘇葉就要出發前往蒙彼利埃,凱斯奈爾家族駐地。
蒙彼利埃位於法國南部,地中海沿岸,冬季溫暖濕潤,夏季炎熱乾燥,全年陽光充足,是非常適合休閒度假的地方。
但蘇葉此去並不是度假,而是作為女侯爵,正式接見莊園的佃農,以及巡視家族產業。
這是必要的過程,雖說已經通過資料了解,但也要讓那些人知道,以後他們要效忠的對象是誰!
原本凱麗夫人是想跟著她去的,可巴黎這邊走不開,一邊要物色新客戶人選,一邊還要吊著諾森伯蘭公爵,她著實有點忙。
凱麗夫人拉著蘇葉的手,再三強調,“你絕對不能亂跑,早去早回,路上也要注意身體。”
“放心吧,媽媽,”蘇葉輕輕抱住她,在她耳邊低語,“那件事已經安排好了,您無需太過操心。”
當然,這也隻是安撫之語,實際在行程的第二天,蘇葉就脫離大部隊,帶著這些天另外收服的一隊人馬趕往佛羅倫薩。
馬車裡坐著的,是薇薇安,就是當日帶路的那位紅裙女郎。
在考察過後,蘇葉發現她模仿能力極強,且為人膽大心細,擅長交際,隻是深陷泥潭,不得不以出賣消息和□□謀生。
蘇葉幫她償還了高額欠債,順勢把她那一幫小姐妹也收入囊中,每天專門花費一個小時,給她們做培訓。
現在她們雖沒完全出師,但足以慢慢把情報網建立起來。
她們的情報來源於兩部分,一是巴黎所有紅色產業女郎,她們就像網中心的點,一條條線蔓延出去,很快就織成一張密密麻麻的大網。
另外一個來源則是那些女仆們,一些男仆也在其中,讓這張大網能深入社會各個階層,男人女人身邊都仿佛有著一雙注視的眼睛。
除此之外,蘇葉對她們的訓練還包括了化妝易容,談判技巧,甚至經營手段。
情報網費錢是毋庸置疑的,雖然蘇葉養得起,但也不想年年花銷一大筆,就為了養這些人。
最好的辦法,就是教會她們賺錢的本事,然後把獲知來的信息轉化成金錢利益,再投入到錢生錢當中去。
前期花銷她出,後麵就要靠產業收益了。
如果賺得多,這些錢還可以用來資助那些失去價值後,落魄潦倒的姑娘們。
像瑪麗安,要不是遇到蘇葉,可能就要病死在哪個街頭了。
而這樣的姑娘尤其多,年輕時還可以憑借美貌吃一碗飯,等到年老色衰,就徹底淪為社會最底層,苟延殘喘,甚至活活餓死病死,而無人知曉。
現在蘇葉成立這個情報網,在她們年輕的時候,可以靠提供情報多為自己積攢一點資本,等到走入絕境,也有人提供片瓦安身養老,最後幫忙收屍。
說實話,因為工作性質的原因,她們大部分人都不會有好下場,蘇葉如此,也算做慈善了。
得知她的計劃,薇薇安等人非常感動,從未有人為她們未來考慮過,就連她們自己,也從不去想以後的事,畢竟那是永遠也無法抵達的光明,隻要一思考,除了絕望,還剩什麼?
可現在,蘇葉給了她們選擇的機會,隻要肯努力,就能為自己掙一個光明的未來,安穩的晚年,甚至還能幫到無數姐妹,既如此,憑什麼不努力?
蘇葉洗腦的功底毋庸置疑,很快這群人就爭著搶著學習,即使累得眼睛都睜不開,渾身都疼,依然堅持學習蘇葉教給她們的一切。
她們以一種驚人的速度成長著,其中薇薇安是學得最好的那個。
蘇葉讓她裝扮成自己的模樣,在之後一段時間內,代替她去老宅處理那些事。
薇薇安學得很好,一些細微的差異,在容貌一模一樣的情況下,完全不惹人懷疑,隻當她是父親去世後,發生一點點改變而已。
至於蘇葉這邊,則是另外一隊人馬,是曾經凱斯奈爾的親衛。
這些人和理查德等人可不一樣,是從凱斯奈爾將軍參軍後,一點點選拔培養起來的。
他們都是跟著將軍上過戰場的,有的早已退役,被將軍養在莊園裡,有的之前還在軍中服役,是聽到蘇葉召喚後,才選擇退役離開軍營的。
說實話,蘇葉也沒想到他們會這麼忠誠,竟然毫不猶豫拋棄前途,選擇過來幫助她。
蘇葉試探過,發現這些人中,有一半知道將軍的身份,另外一邊雖然事先不知情,知道後也沒絲毫動容。
他們效忠的對象是凱斯奈爾將軍,無論他立場如何,都一心一意追隨,如此忠誠,又如此奮不顧身。
再想想理查德之流,果然人與人是不同的。
確定了他們的忠心,蘇葉也不偽裝了,坦誠她最近做的事,並告知後續計劃。
“我可以毫不猶豫告訴你們,跟著我,你們以後未必會大富大貴,但絕對保證衣食無憂,”蘇葉認真許諾,“如果相信我的話,就趁現在價格低,去購買法債吧,你們會因此獲益的。”
隨後蘇葉盯著他們一舉一動,發現這些人果然或多或少都出手了。
有人性格大膽,直接拿出所有積蓄購買,有人本心謹慎,也拿出一半。
有些家裡負擔大,拿不出更多的錢,把除了家裡花銷之外,能拿的都拿出來了。
而有的本就是今朝有酒今朝醉,身上沒錢,找人借也要購買。
蘇葉滿意,這相當於他們願意把全副身家都壓在她身上,除了信任之外,還有忠心聽話。
如此,蘇葉也不對他們藏私,教了鍛體術,即便身有殘疾之人,練了之後身手也會比大部分人靈活。
加上他們本就是軍人,以後更是一支不可多得的強軍。
蘇葉給他們取了一個樸實無華的名字:護衛隊!
讓大部分人在巴黎郊外的莊園裡訓練並原地待命,她隻選了四五人跟著,隨後快馬加鞭趕往佛羅倫薩。
作為歐洲藝術中心,佛羅倫薩的氛圍從一開始就與其他地方不同,處處皆風景,美不勝收。
可惜一行六人不是來旅遊的,穿過整座城市,直接往東北方向而去,菲埃索萊山腳下有一座占地麵積龐大的莊園,其中心位置是一棟古堡,周圍零散的建築有七八棟,把古堡拱衛在中間。
這古堡曆史悠久,原屬於中世紀一位伯爵,後來落到艾諾威賽其中一位家主手裡,就成了艾諾威賽家族駐地。
六人騎著快馬,順著道路來到一扇高大的鐵閘門前。
門內有一棟休息用的小房子,聽到動靜裡麵的人立刻端著□□衝出來,齊刷刷舉起,大喝道,“什麼人?來乾什麼?”
蘇葉手一揚,六匹馬同時停下,她手裡拿著一封信,“這是介紹信和挑戰書!”
說著,信件猶如被風卷起的羽毛,旋轉著飛入鐵柵欄門內,落入其中一人手裡。
那些人麵麵相覷,看了看信,又看了看距離,好似不敢相信。
雙方相距甚遠,一封輕飄飄的信,如何能飛過來?
難道裡麵裝了鐵片不成?
可那輕飄飄的觸感也不像了,加上信封上有盧索家族的徽章,他們不敢輕舉妄動,派一個人把信送進去,其他人還端著木倉對準蘇葉。
信送到了,戰帖也下了,蘇葉也不多作停留,直接掉轉馬頭,帶著一群人迅疾如風跑遠了。
等到塞恩·艾諾威賽看完信和戰帖,跑來早已沒了蹤影。
他微微皺眉,“你們看清楚了,那人是什麼人?”
“沒見過,是標準的佛羅倫薩口音,可外貌像法國人,”一位看門人連忙道。
塞恩看了眼手裡信函,陷入沉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