丘薩克勳爵夫人交代得很清楚, 她懷疑丈夫為了私生女,拿走屬於自己的黑珍珠,於是告發了兩人的計劃, 不過把一切罪過都推到丈夫身上, 表明自己是無辜的。
同時,她還要求貝克探長, 立刻派人去北美, 追回她損失的‘黑珍珠’。
貝克探長滿心無語, 讓丘薩克勳爵夫人在證書上簽字, 表示自己會儘心後, 就不再言語,讓人送她出去。
等人離開, 一旁寫供詞的探員連忙問道,“探長,要安排人去北美嗎?”
“去什麼北美, ”探長無語, “妻子的財產屬於丈夫,要怎麼花,都是他們夫妻之間的事。即便他們早有契約, 和我們又有什麼關係?我們是警察署,又不是她請的偵探。”
更何況,那顆黑珍珠是意外獲得, 不在契約範圍內,丘薩克勳爵有權處理。
探員恍然大悟, “對啊,這是他們家事,與我們有什麼關係。”可他轉念一想, “不對啊,黑珍珠不是贓物?”
“物證已經鎖在警署了,還要找什麼證物,”貝克警探翻了個白眼。
丘薩克勳爵夫婦報的是‘展示的黑珍珠’被搶劫案,既然被搶走的東西是假的,他們把假珍珠找到就是了,管什麼真假。
“好了,整理一下,讓人去帶丘薩克勳爵過來問話,人帶來後,先關著,等我回來再審,”礙於丘薩克勳爵是貴族,之前不敢隨意盤問對方,可現在不同了,有丘薩克勳爵夫人親口承認,他們設計黑珍珠被搶,嫁禍誣陷泰勒先生貨真價實,勳爵明顯觸犯法律,完全可以抓起來。
“明白,”探員立刻出去,和幾個人一起去抓捕丘薩克勳爵。
貝克探長這裡,先去了趟可圖拉斯宅邸,需要可圖拉斯部長提供一些口供。
可圖拉斯部長年齡將近五十,長得高大威猛,即便現在頭發白了一半,看起來依然有氣勢。
在他麵前,貝克探長不自覺氣短,麵對他威嚴的表情,連忙說明來意。
可圖拉斯聞言不由皺眉,眼底閃過不滿,“所以已經確定,那黑珍珠是假的?”
“是,”貝克探長以為他不滿沒能買到珍珠,並沒有多想,“是一種特殊化學材料,法庭上,我可以當著法官和陪審團的麵展示。”
可圖拉斯可無可無點頭,“既然如此,那就算了吧,讓丘薩克把定金還給我。我確實提出向他購買,按照‘月光美人’的市場價。”
有了他的證詞,證明丘薩克勳爵夫人所說屬實,丘薩克勳爵罪證確鑿,為了巴結上司,罔顧性命,差點冤死一個無辜之人。
貝克探長眉宇間的褶皺撫平了些,心裡默念,“活該,讓你罔顧他人性命。”
從可圖拉斯府邸出來,他順便去隔壁商店買煙,好讓自己放鬆一下。
突然,一個聲音在旁邊響起,“如果我是你,就不會這麼輕鬆,貝克探長,你要倒大黴了。”
貝克探長一愣,隨即看過去,“費力列先生?”
蘇葉看一眼不遠處的可圖拉斯府邸,“瞧著吧,等下就要熱鬨起來了。”
“什麼熱鬨?”貝克探長不明所以,“我隻是過來問幾句話,可圖拉斯家的事與我無關吧?”
“要不要打賭?”蘇葉笑看向他,“就賭半小時後,《環球報》,《新聞報》,《泰晤士報》的主編會上門拜訪,這幾位報社的喉舌人物,你應該認識。”
貝克探長點頭,還是雲裡霧裡想不明白。
蘇葉點燃一根煙,也不抽,看著嫋嫋升起的煙霧,神情莫名道,“就賭五英鎊好了,我贏了,你可得好好感謝我,畢竟我保住了你的前途。”
要不是看在他品行還算不錯的份上,蘇葉也懶得幫他。
蘇格蘭場需要這樣有正義感的人,不然就憑那些酒囊飯袋,誰來保護倫敦市民的安全?
至少貝克探長有在認真做事,就是吧,和雷斯垂德一樣的水平,哎,這個世界可沒有福爾摩斯!
貝克探長還是不懂,不過眼前這位費力列先生,在國際上都享有盛名,且為人十分得體,料想不會消遣自己,頓了頓,從口袋裡拿出五英鎊,遞到他麵前,“我認輸,還請閣下賜教!”
“嘖,無趣,”蘇葉接過那五英鎊,隨手扔給街角蜷縮的乞丐。
那人條件反射接住,發現竟是閃閃發光的金幣後,頓時樂出了牙花子,看這頭一眼,一溜煙跑了。
“《環球報》,《新聞報》和《泰晤士報》是偏向威靈頓公爵的媒體勢力,可圖拉斯和他們一向關係好。最近這案子鬨得沸沸揚揚,民眾都在等一個結果,報社也不會放過如此好的機會,定然天天報道。”
“探長你要明白,這等罪過,從泰勒先生的角度來說,簡直罪無可赦。可於貴族而言,不過是判處一年刑罰罷了,隻要找好理由,就可辯解成他原本隻是想做場戲,搞一個噱頭罷了,並沒有冤枉人的意思。蘇格蘭場抓錯人,也不能怪他。反正他堅信蘇格蘭場一定能解決這件事,為此,還特意囑咐蘇格蘭場儘快處理。你說法官會不會采信他的話?”
貝克探長臉黑了黑,“會。”
屆時報紙上就會抨擊他無能,說蘇格蘭場冤枉好人,進而模糊重點,把一切罪過都怪在蘇格蘭場頭上。
有了可圖拉斯部長示意,他的上司可不會保他,要麼直接罷職,要麼調任其他地方,好給民眾一個交代。
想到辛辛苦苦爬到這個位置,就要因為某人的一句話,徹底沒了前途,探長心裡百感交集,隻覺黴運籠罩,倒黴透頂。
但他心裡清楚,要事情真按蘇葉說的發展,這個黑鍋他背定了,隻是不明白,“這樣做對可圖拉斯部長有什麼好處?難道他和丘薩克勳爵關係好,要保這個下屬?既然關係好,丘薩克勳爵又為何怕得罪上司,而不敢把黑珍珠送人的事說出來。何況我調查發現,他們之前的關係很冷淡。”
不然他也不會直接上門詢問,就是覺得兩人是單純的交易關係,可費力列先生話裡的意思,可圖拉斯部長要保丘薩克勳爵,把民眾的憤怒都轉移到他身上。
蘇葉瞥他一眼,怪不得蘇格蘭場沒一個能乾的人,這家夥升職之路還那麼艱難,至今還隻是個探長,政治覺悟一點都沒有。
“其一,丘薩克勳爵搞這一出,是為了討好他,這種事怎麼能說出來呢,不會讓民眾懷疑官官相護嗎?即便所有人心裡有數,也不能明晃晃說出來。且他的競爭對手一定會借此攻訐,所以必須把負麵影響消除,即便不行,把注意力轉移。想來以民眾對你們蘇格蘭場的厭惡,出了這樁事,報社大肆報道一番,民眾隻在意你們的無能和玩忽職守,為權貴所用等等負麵消息了。”
貝克探長臉黑了黑,也知道蘇格蘭場對外的形象不太好,一是他們做出的業績有限,並沒有改善多少民眾生存環境。二也是某些人借著這層皮,去商店要好處,讓人厭惡。
可偏偏這種事,他不能也無法阻止。
蘇格蘭場和其他警察署要運轉,當然需要錢,可政府撥給他們的資金少得可憐,大家的收入來源,就是下轄商店給的‘孝敬’,不然他們都要喝西北風了,還怎麼保護民眾安全?
私人偵探賺得都比他們多,誰讓他們出去幫忙找情人和貓貓狗狗之類的,都要收經費呢,這些正規的警探可不行。
貝克探長無奈歎一口氣,正要說話,就見可圖拉斯府邸的管家出門,登上馬車,往報社彙聚的街道而去,不由一默。
“其二,”蘇葉不理會他複雜心情,“丘薩克勳爵畢竟是他下屬,如今發生這樣的事,要是引起民眾抗議遊行,肯定會影響到上麵對他的感官,之前傳出來的升遷機會很可能受影響,他如何會不小心應對?”
“其三,也是最重要的,”蘇葉眼神變得幽深,“你不奇怪嗎?以可圖拉斯子爵的身家,為何對一枚黑珍珠感興趣?說得天花亂墜,到底也隻是一顆珍珠罷了,頂多價值昂貴些。可圖拉斯子爵擁有莊園和好幾座橡膠種植園,什麼樣的珠寶買不到?他女兒真就非‘月光美人’不可?”
現在大家追求的都是寶石和鑽石吧?
真正喜歡珍珠的不多,無非看中了它代表的價值,僅此而已。
貝克探長無言以對,沉默半響,才請教道,“我我現在要怎麼做?”
“先下手為強,對外透露出丘薩克勳爵的所作所為,著重強調貴族的傲慢和高高在上,不把人命當回事的態度,挑起民眾憤怒。”
想必與蘇格蘭場抓錯人,又找出真凶這種小事相比,貴族的囂張跋扈才是大矛盾。
“您......是社會主義者?”貝克探長懷疑道,不然為何要挑起階級對立?
“當然不是,我隻是想律法更健全些,貴族已受到諸多優待,不該無視律法,為所欲為。”當然了,這樣做於她也是有好處的。
雖然她本身是個貴族,可也不想某些更有權勢的人,仗著身份,覬覦她的產業。
丘薩克勳爵這件事,看似不大,卻可以作為一個導火索,挑起民眾對特權階級的憤怒和不滿,進而衍生出一場變革。
蘇葉明白,以首相保守的性格,和強硬的作風,這場政治變革必然會被壓下去,可始作俑者丘薩克勳爵也必定受到懲罰。
在和法國波拿巴打仗的同時,國內竟然發生革命性質的示威遊行,是一個非常危險的信號,會讓人誤以為,法國的資本階級革命已經滲透到英國,這讓統治者如何敢不慎重以對?
丘薩克勳爵一定會從重從嚴處理,判處幾年牢刑都是輕的,出來後必然沒了前途。
而這件事會給所有貴族提一個醒,不要太囂張了,規矩點,不然貴族身份未必是護身符,也可能是催命符。
這就是殺雞給猴看!
貝克探長頓了頓,心中積壓已久的鬱氣噴薄而出,“你說的對,他們確實該受到約束。”
其實蘇格蘭場也沒有那麼差,要不是要顧及這個,顧及那個,束手束腳,導致事情變得極其難辦,最後乾脆擺爛,也不會變成現在這個樣子。
貝克偵探親眼見到三家報社的主編進入可圖拉斯府邸,鄭重向蘇葉道謝,轉身就走。
既然對方要用輿論對付他,他也可以反將回去。
蘇葉在後麵提醒,“可以著重強調蘇格蘭場麵對貴族的無奈,卻仍然堅持為泰勒先生翻案。”
貝克探長抬了抬帽簷,“感謝您的提醒。”
等人走遠,蘇葉才轉身走進巷子裡,在牆角站定,同時把手裡香煙掐滅。
等了一會兒,之前的乞丐匆匆忙忙回來,手裡還拿著熱狗漢堡,一邊吃一邊呼呼吹氣,顯然被燙到了。
蘇葉也不催促,等他把最後一口吞進肚子裡,才慢悠悠詢問,“都有什麼消息?”
那乞丐舒服的喟歎出聲,揉了揉鼓脹的肚子,懶洋洋回答,“這周圍活動的乞丐和掃街的,駕車的,我都詢問過了。可圖拉斯部長沒什麼特彆愛好,日常規律,家裡很少有客人拜訪。結過兩次婚,現在的可圖拉斯夫人是第二任,嫁給他之前是個寡婦,帶著一個女兒嫁給可圖拉斯部長。”
“對了,人是他從印度帶回來的,好像是他原本上司莫卡將軍的妻子,在一場武裝衝突中,莫卡一家被當地土著勢力圍住,可圖拉斯帶士兵前去營救時,已經來不及了。莫卡將軍為了保護妻子和孩子身死,另外還有兩個孩子也死了,應該是莫卡的外甥。”
“那之後,可圖拉斯把人帶回家,我敢肯定,他們定然有奸情。哦,對了,不久之後,莫卡夫人被發現懷孕,是莫卡將軍的遺腹子,半年後生下一男孩。憑借此男孩,莫卡夫人獲得莫卡先生全部遺產。”
“大概過了一年,可圖拉斯夫人去世,死於瘧疾,兩人唯一的兒子也感染上,雖然治好了,卻體弱多病,被踢出可圖拉斯繼承人範疇。因為他強調自己是軍人,自己的繼承人也必須是軍人。體弱的大兒子,隻能獲得一小部分財產,並不能繼承他的衣缽。”
“不久後,可圖拉斯打著照顧上司妻女的名義,和莫卡夫人結婚,哦,現在已經是可圖拉斯夫人了。兩人後又生下一男一女兩個孩子,感情應該不錯,可回到英國,可圖拉斯夫人就帶著孩子們住到蘇格蘭購置的莊園裡,很少來倫敦。”
“有人看到過一次,說是送二兒子上伊頓公學,哦,這位二少爺就是莫卡遺腹子,但大家都猜測,或許是可圖拉斯的私生子也不一定。畢竟上伊頓期間,他常會到這棟宅子,可圖拉斯先生會親自帶他去馬場跑馬,去俱樂部練習射擊,明顯想往軍官方向發展。”
“大少爺,我說的是那位前妻生的,從未出現過,好像在莊園接受家庭教師教導。不關心親兒子,卻把繼子帶在身邊,彆人都覺得他人品高尚,幫上司培養孩子。我可不這樣認為,人都是自私的,怎麼可能放棄親兒子,培養其他人接自己的班呢。”
那乞丐撇撇嘴,相當的不屑一顧。
蘇葉沒發表任何意見,“說說那位繼女吧,可圖拉斯對她如何?宅子裡的下人又是何態度?”
可圖拉斯的態度不重要,隻要看看宅子裡傭人的表現,就能推測一二。
“她從未出現過,不過聽說宅子裡的管家,每個季度都會購置漂亮衣服和首飾,送去蘇格蘭。所以很可能,她也是可圖拉斯的私生女。”
蘇葉想了想,“莫卡先生的外甥,你了解嗎?”
乞丐仔細想了想,“好像是莫卡將軍姐姐私奔生下的,被丈夫拋棄後隻能回來投靠弟弟。
家族不允許,要把人送走,於是莫卡將軍帶著姐姐和外甥去了印度。”
蘇葉掏出十英鎊,“還有其他消息要提供嗎?”
那乞丐雙眼一亮,隨即無奈歎氣,“時間有限,就隻有這麼多了。”
蘇葉仍然把金幣扔給了他,“繼續調查可圖拉斯,莫卡,可圖拉斯夫人,以及那兩個孩子的情況,事無巨細。”
乞丐高興結過,樂顛顛跑了。
回到家中,蘇葉見凱麗夫人滿臉笑容回來,“發生了什麼,您今天很高興?”
“是,現在大部分夫人小姐都知道我們的化妝品,紛紛找我求購,光訂單就有兩千多套。我按照你說的,化妝品製作複雜,為保證安全有效,會對每一道工序慎之又慎。所以產品出來最早也得兩月後了,試用裝送出去不少,確保她們節省著用,也隻能撐一個半月,剩下半個月,她們會認識到,有和沒有的巨大區彆,想來等產品上市一定會火爆。”
前期隻打算開發兩個套裝,一個洗護,一個彩妝,洗護售價79英鎊,彩妝129英鎊。
按照各一千套算,差不多二十多萬了,絕對暴利啊!
當然了,她的成本還是很高的,不說原材料,就是建設廠區,開設公路和碼頭,花費巨大,賣出去十倍都未必能回本。
但很明顯,化妝品徹底火了,和首飾一樣,成為女人們趨之若鶩的商品。
蘇葉點頭,“但我想,你並不是為這個高興?”
凱麗夫人沒想到她竟如此敏銳,“是,威爾士親王即將前往布萊頓,邀請我一起,在那裡,我可以和弗雷爾有短暫的相處時光。”
“那就祝媽媽一切順利,”蘇葉沒有多問,凱麗夫人自有分寸,正好,她也可以出門一趟,去愛爾蘭查查這個可圖拉斯到底是怎麼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