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製造□□的事件並不少, 至今已經發生多起。
當年波拿巴為了征服全歐洲,製作了多國□□,假盧布、假英鎊、假普魯士幣和假奧地利幣。
導致歐洲國家經濟係統一度陷入危險當中, 然而凡事有利有弊。
他能用這種方法去算計禍害他國, 彆人也能有樣學樣, 在流亡英國和瑞士的法國保皇黨的反撲下,數以百萬計的假法郎流進法國, 一度造成法國經濟體係混亂。
後來花了數年時間, 才解決這一事件帶來的巨大影響力。
以至於大家現在對紙鈔使用格外慎重, 更多的人依舊隻願用金銀銅幣來結算。
但這不代表金銀銅幣就安全了,其實仿造它的難度更小,隻要擁有合適的金銀銅礦, 以及掌握造幣技術。
蘇葉甚至還看到過一個案例, 歐洲某島一整個島上使用的貨幣都是假的, 是管理當地的貴族為了撈錢, 把島上真金幣上繳,重新鑄造後, 減少30%含金屬量,再等價值發下去。
這種事他一做就是三十年, 從中累積了一整個倉庫的金子。
事發後,他家發生一場大火,屋內所有人都燒死了,那些金子卻不翼而飛,隻剩下殘垣斷壁。
而被他坑害的普通平民, 以及那些地位不如他的地主和商人,看著手裡全部都是□□,欲哭無淚。
最後這件事的解決, 以政府承認那些□□也是真幣,可以在市麵上流通為結局。
但也摧毀了,製造□□的模板和機器,讓那種□□不能再造。
後來,當本國的金銀銅產量不夠時,當地政府吸取經驗,也在真幣上減少用量,金銀銅幣中的三種金屬含量逐漸減少。
哦,對了,那個被造出來的□□,也成了較稀少的一種貨幣,目前市麵上很難看到,基本成了收藏家的珍藏,價值水漲船高。
一枚保存完好,品相優秀的銅幣,能賣出兩三千法郎的高價。
言歸正傳,從古至今,製造□□都隻有兩個目的,一是通過□□購買更多物資,二是大量□□麵世,衝擊市場,造成通貨膨脹,國家經濟體係崩潰。
這個製造□□的人,目的肯定是第二個。
可蘇葉也沒想到,他會這麼實誠,造得幾乎和市麵上流通的金幣一模一樣,無論是含金量,還是外觀形狀。
隻能說,是真不缺金子啊!
拿著真假幾枚金幣,找了許多專家來辨認,除了一人能找出其中蘊含的□□,其他人都無能為力。
他們都這樣了,普通人更無可奈何。
所以這些□□一旦麵世,確實無法分清楚真假,屆時,政府也隻能選擇默認。
隻不過,“你說誰會做這種事?”蘇葉思索,這麼做對他有什麼好處?
這麼大手筆,不說彆的,光一座金礦,光明正大賣金子他不香嗎?何必這麼偷偷摸摸。
所以蘇葉不難懷疑,是彆國針對法國的計劃。
可真要破壞法國經濟,製造□□才是最快最有效的方式。
就像當初波拿巴對歐洲各國做的事,大量製造□□,投入市場,既可買走物資,又能造成通貨膨脹,何必用真金幣。
相比□□,金幣的效果沒有那麼明顯,且速度很慢,至少比刷刷印鈔慢多了。
兩人對視一眼,同時想到一個可能:除非這人並不想法國出事,隻是想現在的政府倒台。
有人說,法國和法國政府不是一回事嗎?
還真不是!
新複辟的波旁王朝隻能代表舊貴族利益,對法國的統治比較薄弱,其實法國大部分地區,都掌握在當地地主手裡。
他們聯合起來選中管理當地的官員,再由巴黎政府委任。
從政治,軍事,法庭,都擁有一定的自主權,本地大族說一句土皇帝也不為過。
就像凱斯奈爾家族所在的蒙彼利埃由三個最大家族掌控,凱斯奈爾是其中之一,因此本市市長基本從三家人中選擇產生,而選出來的人,明麵上要得到大小地主的投票。
但那些小地主,誰也不會去違背三家家族的意願。
當然,偶爾市長也有從那些小地主家族中產生,但他必須足夠優秀,也要被三家認同屬於自己人,否則他們寧願推一個傀儡上位。
這樣的製度在法國實行了幾百年,即便波拿巴上位,也沒完全打破。
不過了換了一批做主的人,修改了一些模式,讓原本毫無機會的普通人,也擁有獲取知識,往上爬的機會。
但並沒有改變根本,等到波旁王朝複辟,土地重新回到大貴族手裡,之前的製度照常沿用,不過為了安撫社會,他們已有的上升的渠道,沒有完全被禁錮。
可話語權依然掌握在那些有錢有勢的貴族手裡,真正從底層爬上來的少之又少,即便有,也成了為他們服務的人。
如此,真不能說巴黎政權的變動,就能對整個法國造成多大的衝擊。
因此假金幣流入市場,會對這本就搖搖欲墜的王朝造成衝擊,但對底層百姓而言,危險性就沒那麼大了。
不說彆的,他們能擁有多少金幣?
其實大部分金幣都是在有錢人手裡流通,普通百姓賺到錢也會很快換成生活物資,即便拿到假金幣,就那個含金量,拿去兌換,折算一些,也就虧個一兩成。
不會像紙鈔那樣,造成大麵積通貨膨脹,今天還能換一頭牛的紙鈔,明天就隻能兌換一斤麵粉了,那才是逼得百姓沒有活路。
但不能說一兩成就不需要重視了,對底層平民而言,一分錢恨不得掰成兩瓣花,白白損失一兩成,就可能讓他們家中一個孩子餓死,也是很嚴重的事。
隻能說,波拿巴對原屬於他的國民有同情,但不多。
貴族出生的他並不能理解底層人民生活的困苦,估計在他的概念裡,金幣價值削弱一兩成,就是一百法郎變成八九十,雖然買的東西少了點,但也就是去餐廳少點一個菜的事。
可對普通民眾而言,那相當於一整年的衣服沒了,或者有好些天必須忍饑挨餓,亦或者原本好不容易攢下看病的錢,就那麼直接消失了。
因而在察覺他的意圖後,蘇葉不打算坐以待斃。
唐泰斯略微有點沉默,過去的影像早已在腦海裡淡去,但那位偉大的皇帝陛下,給他留下的印象,仍然是偏正麵的。
尤其在見識了波旁王朝的腐敗黑暗後,他也曾暗暗祈禱,他有天真能打回來。
但事實證明,他也未必是帶領法國民眾走向光明的那個人,用某些人的話說,他完成了自己的曆史使命,但他也有自己的局限性。
時代是向前發展的,即便現在......光明仍在前方。
“既然你知道卡洛斯市長或許是他的人,為什麼要放他走呢?”唐泰斯詢問。
他並不覺得蘇葉的做法有問題,隻是想知道她這樣做的目的。
不管她私心裡偏向哪一方,都不會看著卡洛斯這樣魚肉百姓的人逍遙法外。
蘇葉嗤笑,“他們政治傾向如何,我並不關心,但卡洛斯那個人......我知道他並不會說實話,起碼不會是全部。”
“你的意思是?”唐泰斯一愣。
“那天我去找他,發現他並沒有表現出來的焦慮,即便家產耗光,雖然生氣,卻沒有其他股東的頹敗。一無所有和失敗了依然有底氣的感覺是不一樣的。”蘇葉道。
“所以你覺得......或許不是卡洛斯市長和製造□□的人合作,而是他本身也是管理人員之一?”唐泰斯恍然。
他們之前的猜測,一直把卡洛斯市長當成了執行的下屬之一,實在他表現出來的平庸,讓人無法把他和這麼重要的大事聯係到一起。
可平庸不代表不會占據高位,或者說,整個法國,真正優秀之人,又有幾人能出頭?
這樣平庸的,背靠貴族身份,對其他人實行剝削的才是大多數。
而那位皇帝陛下失敗許久,更是退居地中海,身邊能跟著幾個優秀人才說得過去,可平庸之輩才是占了大多數。
唐泰斯忍不住揉揉眉心,“是我想多了。”
“不,”蘇葉搖搖頭,她也被短暫蒙蔽了,實在聰明人見識多了,忘了這是靠血脈統治的時代,蠢貨才是大多數。
當然,或許也有她對那位皇帝陛下存在一定濾鏡的緣故,忽略了他也是失敗者,而失敗者身邊蠢貨占大多數是常態。
“既然卡洛斯是管理人員之一,想來動一動手腳,就能從金礦和加金幣的生產中,撈到不少錢,所以他並不是全無底氣,可他仍然接受了你的提議......”
“因為他意識到,如果這件事暴露出去,有聰明人想到他政治傾向不純,杜伊勒裡宮那位或許不會對他魚肉百姓,控製□□禍害百姓的事生氣,卻絕對無法容忍他是親雅各賓派的。”
“他大概不是雅各賓派,隻是傾向利益,在被你搞破產之前,貴族和市長的身份,能帶給他更多利益,那邊的事就一直隱在暗處,並不怎麼上心。可現在這身份存在危險,於是果斷拋棄,借用你的幫助離開。”唐泰斯點點頭,理解了這裡麵的彎彎繞繞。
而卡洛斯實在不夠聰明,被蘇葉看穿了想法。
或許說,女子爵太聰明,僅從對方與其他人的細微不同表現,就覺察情況有異,進而改變方法。
“我不太相信他在船上寫的東西,或許存在一定真實性,但關鍵信息一定是假的,”蘇葉微笑。
唐泰斯接話,“但他本人要去的地方,定然是生產□□的真實地點。”
卡洛斯一無所有了,失去貴族身份和全部身家,隻剩下一百萬法郎,他真能接受這樣巨大的落差嗎?
要是沒有誘惑也就算了,可明明一整個金礦放在眼前,他能忍住不去碰觸?
顯然,人性的貪婪永無止境!
何況從高處跌落,嘗到失重的滋味,隻會更瘋狂。
所以他必定會前往造□□的工廠,或占為己有,或搞到手後想辦法賣出高價,帶著大筆的錢去彆的地方重新開始奢靡的生活。
蘇葉周到貼心的安排,或許一開始會讓他警惕猜疑,可等到他在船上把真真假假的消息寫出來,然後隨意選擇一個碼頭,讓船隻把他放下去,發現全船隻有他們一家人下船,沒多久船就離開了,自然會放下防備。
再謹慎點,他還可能換幾個城市後,在當地居住一段時間,發現沒有任何人跟蹤,會徹底把心放到肚子裡。
緊接著,貪欲不可抑製蔓延,讓他終於忍不住,去到金礦所在地。
而蘇葉隻要在他上的那艘船沿路停靠的碼頭都安排一個人盯著,就可以全程掌握他的行蹤。
無論卡洛斯選擇哪艘船,客船還是貨船,都有固定路線,停靠的碼頭就那麼多,即便他狡猾些,在一些小碼頭換船,也能輕易掌握他行蹤。
“那看來,不必等他寫的內容送到了,”唐泰斯含笑,“波西號已經停靠在碼頭了,我們什麼時候出發?”
“今晚就走,”蘇葉不覺得還有停留的必要,至於國際鐵路運輸公司,她也不打算管了,如果之後股價漲上去了,自然會有人幫她賣掉那剩下的五十萬股。
兩人離開並沒有遮掩,但也沒大肆宣揚,該知道的都知道了。
“離開了?”桑德有點意外,那位希頓先生,果真那麼不在乎?
“是的,我親眼看見他們上船,”艾薩克道。
“會不會殺個回馬槍?”桑德沉思。
“我想不會,基督山伯爵要去考場各國市場,據說要進行投資,”艾薩克道。
“也對,他手裡可是有將近3億呢,可不得好好規劃一下,”桑德有點酸道。
如果是他,絕對會用這3億資金開一家銀行,那才是賺錢的利器呢,真不知道那位基督山伯爵是怎麼想的,怎麼隻青睞實業,明明他和希頓在金融上的本事不小。
“這也是好事,我們少了一個資本雄厚的對手,”艾薩克是真的服了那位希頓先生,一套簡單的方案,就解決了其他人束手無策的問題。
而且據說,他為應對各種有可能發生的變故,作出多套應對方案,如此深謀遠慮的人才,要是成為他們的對手,很難說他們會不會被算計進去。
桑德聽他這麼說,臉色不好,任誰被擺了好幾道,都不可能心平氣和。
但他是個理智的人,深刻意識到,基督山伯爵的財富,加希頓的能力,絕對是大殺器,走了才是對他們最好的。
接下來,將進入他桑德的主場!
和他有相同感覺的,還有那些被蘇葉坑了許多回的資本和股東們,知道他走後鬆了口氣,同時心裡也酸溜溜的。
不過他們更多的是在背後咒罵,恨不得今晚海上就出現暴風雨,把船隻打翻,把人淹死算了。
他們當麵不敢說,隻能笑臉相迎,背過身去怨氣比惡鬼都重。
或許他們的怨念有那麼點效果,詛咒還真成功了。
晚上7點,蘇葉和唐泰斯登上船,對著海圖規劃一番,打算航行到梵蒂岡。
根據護送卡洛斯一家人上船的人送來的消息,他們果然選擇了更為安全隱蔽的貨船,而那艘貨船是沿亞平寧半島航行,途徑都靈,聖瑪麗諾,梵蒂岡,一直到那不勒斯返航。
蘇葉在幾個地點停留了一會兒,把目光鎖定在梵蒂岡。
如果沒有意外的話,卡洛斯會選擇在梵蒂岡下船,然後通過各種方法離開這裡。
雖然梵蒂岡比較小,但這裡是教宗中心,每年來朝聖的外地人多不勝數。
他們一家混在其中,特彆不顯眼,找個機會離開,也是順理成章的事,去留都很隨意。
加上雖然土地麵積小,但梵蒂岡卻有著自己的銀行,裡麵各國貨幣都有,且都可以流通,比歐洲許多國家好多了。
如果他打定主意去某個國家,就可以在銀行,乃至幾家商店兌換到合適貨幣,簡潔方便。
沿線不是沒有其他港口有如此便利條件,但那些地方魚龍混雜,誰知道他們會遇見什麼。
梵蒂岡就不一樣了,同一都是教徒,也沒人會在這種大多數人心中神聖之地鬨事,他們隻要安分,可不會惹麻煩。
確定了目的地,以波西號上儲存的食物,不需要沿路停靠,可以一直航行。
可奇怪的是,出海的三小時後,他們就遇到了暴風雨。
按照大西洋氣候情況,夏末東段很少會出現這樣的暴風雨,不是沒有,但也極其少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