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邊，白雪朝已經在閉目養神了。
他不久前才在係統的作用下被成功搶救回來，現在精神狀態還有些疲憊。
等係統小6終於反應過來自己剛才答應了什麼事後，拿著代碼煙的手，微微顫抖。
它顫著聲問：“宿主……這樣真的可以嗎？”
白雪朝仍閉著雙目，夕陽透過窗戶落在他蒼白的臉上，雪白纖長的睫毛被染上一層淡淡的橘，在下眼瞼落下陰影。
他輕笑了一聲，明知故問道：“什麼可以不可以？”
“就是你剛才說的呀！”小6代碼都快要裂開了，白雪朝的主意簡直駭係統聽聞，“我隻告訴你男主應該完成什麼，那你不做反派任務，劇情不是更容易崩掉了嗎？這跟缺了個角色有什麼區彆哇嗚嗚嗚！”
它嚎起來了，代碼眼淚水漫金山。
白雪朝跟它意識相連，閉著眼睛都能看到鋪天蓋地的代碼落下來，跟下雨似的。
然而即使小6都嚎成這樣了，也沒威脅他讓他立刻病死。
看來係統要麼是得按照合約辦事，必須兩次不完成任務才可以讓他死亡；要麼是不想綁定下一個接替反派角色的人選，覺得80的適配度不夠高，畢竟他的適配度是99。
或許還有彆的原因。
他猜測係統應該是等他死後才能解綁，繼續綁定下一個人。
就算他要死，也是需要時間的。甚至他如果想使壞的話，還可以拖著係統的任務，等到死線再糊弄著完成。被耽誤的時間無法挽回，等他終於因兩次未完成任務而死亡，係統綁定下一個人選繼續完成反派任務的時候，說不定劇情已經崩上天了。
總之，係統目前不能跟他解綁，也無法讓他立刻病死。
大腦快速思考出結論後，白雪朝慢悠悠道：“怎麼不可以呢？還是有區彆的。”
反客為主，拿捏住了。
不過就算小6真的拿死亡威脅白雪朝，白雪朝也不會覺得害怕，從而妥協。
因為白雪朝想好好活著，隻是為了那個人的遺願。其實對他自身而言，生與死都無所謂，他不期待生，也不畏懼死。
小6沒見過這麼油鹽不進的，它哭了半天，就換來這麼個回答。
它以往綁定的宿主，都會因為簽下的合約寫著兩次不完成任務就會死亡，所以兢兢業業地完成任務。怎麼到了白雪朝這裡，情況就不一樣了呢？
小6沒有辦法，隻能跟白雪朝哭唧唧賣慘，試圖喚醒他的良心：“救救孩子吧！我因為九個崩掉劇情的世界都沒能修複成功，已經被扣掉三年的年終獎了，我還是個剛出廠沒幾年的孩子哇，吃了三年的保底工資，好不容易遇到發財的機會，你就可憐可憐我吧，哇哇哇哇——”
聞言，白雪朝差點嘴角抽搐：“你總共修複過幾個世界？”
小6：“九個。”
白雪朝：“……九個世界，全部修複失敗？”
這修複的成功率為0吧？
小6：“嚶，是的。”
白雪朝這次是真的被震撼到了，他百思不得其解：“那你是怎麼接到這個世界的？你不是說，這是大神的作品嗎？”
一個修複劇情成功率為0的係統，是怎麼接到維護大神作品運行的工作的？
“是的呀。”係統小6拿代碼手絹擦擦眼淚，又摳了摳自己的代碼小手，羞澀道，“因為我的滿意度是五顆星呀。”
白雪朝：“？”
小6繼續羞澀道：“是這樣的，我們係統有兩套評分製度，一個是處理bug修複劇情的成功率，由漫畫網站的係統按照作者大綱自動計算，有多少出bug的劇情點被修複成功，按照成功率發放作者懸賞的報酬；一個是作者對係統工作的滿意程度，由作者親自打分，滿分五星，還可以寫評語。”
“可能是人家比較天賦異稟吧，修複出來的劇情雖然都沒能按照大綱走，但作者都挺滿意噠！比如我之前提到的男主變成雙性戀的少女漫，作者其實把男主代入自己了，覺得他家男主這麼帥就應該坐擁全部美人，變成後宮漫後他可滿意啦，給我打了五顆星誇我呢！”
白雪朝：“6。”
這不是天賦異稟，這是運氣爆棚。
小6：“叫人家做撒子？”
白雪朝道：“沒事，你繼續講。”
“白咕子大神開新作品挑選維護運行的係統時，分彆按照成功率和滿意度排序，對排行第一的係統都發出了邀請。”
“成功率第一的係統是白咕子上一部作品的運行係統，因為結局劇情出bug沒能修複成功，還把劇情變得更糟糕了，讓白咕子被讀者狂罵，所以被白咕子怒打一星，寫評語狂噴。加上那部作品難得的隻出了一個bug，結果還修複失敗了，因此被網站係統計算單次成功率為0，隻拿到了保底的工資。那個係統工作評分的成功率和滿意度雙雙被拉低，還被扣了年終獎。”
“那個係統因此自閉了許久，所以這次被邀請就拒絕了，擔心再次修複失敗扣錢扣分。”
小6喜滋滋道：“至於滿意度第一的，當然是我啦！我是全站唯一一個滿意度滿分的係統呢！看到白咕子的邀請和懸賞的報酬，我猶豫一秒都是對小錢錢的不尊重！搏一搏，單車變摩托！哪怕成功率10我也賺到錢啦！”
畢竟它之前的成功率都是0，劇情在崩掉的路上如野馬狂奔。
白雪朝：“……”
不得不說，小6的運氣是真的好，完全是撿漏得到的工作。
白雪朝回想了一下剛才小6話語中透露的信息，開口道：“既然你想修複劇情賺錢——”
小6無比激動，以為自己賣慘成功，白雪朝答應不整幺蛾子了。
白雪朝慢慢把後半句補上：“就更應該聽我的了。”
小6懵了：“嘎？”
白雪朝睜開眼睛望著天花板，慢條斯理道：“我這個背景板哪天死，其他角色在男主不知道的時候做了什麼，其實大部分是沒有寫在大綱裡的，應該是作為身世或者某些設定中的一部分。之所以你會知道這些，是因為你可以查閱角色的設定，這是屬於你的權限。”
他之前看到的大綱內容，其實並沒有寫反派怎麼登場。
大綱中所有單獨出現其他角色的句子，都是因為遇到了男主，或是跟男主有關。足以見得，大綱就是圍繞著男主展開的。
所以他猜，角色某些事應該是寫在設定中的，不一定什麼時候觸發，並不算大綱劇情。
否則係統在知道他是誰後，說的就不應該是“你沒死，那這個漫畫中後期的劇情就崩了”。他認為這句話的重點是“中後期”，說明提及他的大綱，是在劇情中後期的位置。他死沒死，對前期劇情沒有任何影響。
再加上係統還說“設定好的重要伏筆無法回收”，“設定”這個詞，也說明大概率是寫在他人物設定裡的。
小6被白雪朝說的話震驚了，數據卡頓差點崩潰，好半晌才語氣驚恐道：“你怎麼知道的？！”
它登入模擬世界後，的確是可以看到作者寫的設定的。
其中備注是“伏筆背景板”的隨機命名角色，設定中有一條是：病亡於夏國曆5027年9月29日。
因為連個捏臉都沒有，所以它一開始並沒有把白雪朝和這個角色聯係到一起。
“猜的。”白雪朝驗證了自己的猜想，緩緩翻了個身，找了個舒服的姿勢又閉上了眼睛，語調慵懶道，“所以啊，白咕子的大綱基本都是男主做了什麼什麼，那我隻要讓男主做到了，不就符合大綱了嗎。”
他又說：“你們係統是按照成功率發放報酬的，成功率又隻會按照作者的大綱計算，隻要大綱能完成，其他劇情重要嗎？”
“不、不重要？”小6的代碼變成蚊香眼，快要被白雪朝說暈了。
它感覺自己被白雪朝說服了。
是啊，角色的有些設定又沒寫在大綱裡，白雪朝就算做到了，它也不賺錢呀？
怪不得它以前綁定的宿主努力完成了那麼多任務，可劇情還是越來越偏，導致它一直隻能拿網站發的底薪。
白雪朝說得好有道理！
“是的，不重要。”白雪朝閉著眼睛問，“你還有什麼問題嗎？”
小6：“沒有……”
小6賽博抽煙，做著以後會麵對白咕子怒火的心理準備。
它惆悵地想，這是它出廠以來做的最大膽的決定了。就為了賺錢，至於嗎？好吧，還真至於，它好窮的。而且白咕子懸賞的報酬，金額是真的高啊，吸溜。
小6正幻想著巨額報酬入賬的場景，突然反應過來什麼。
等等，它為什麼要這麼聽白雪朝的話啊？
它剛想跟白雪朝說話，發現對方側著身子似乎已經睡著了，額前雪白的劉海隨引力散落下來，掩住了單邊的眼睛，呼吸微弱但很平穩。
算了，還是讓宿主好好休息一下吧。
隻要能帶它賺到錢，就算讓白雪朝當它的係統都行嗚嗚嗚！
……
白雪朝這一覺就睡到了晚上。
他睜開眼時，眼前一片濃鬱的漆黑，這間病房的雙層窗簾將外麵燈光遮得一乾二淨。
他喚道：“小6。”
“你醒啦！”小6發現白雪朝轉頭看向了窗戶的位置，以為他是想問窗簾怎麼拉上了，主動解釋道，“剛才九點的時候，有個漂亮的護士姐姐進來，把窗簾拉上了。”
“我知道。”白雪朝揉了揉眼睛，邊撐著胳膊坐起身邊說，“她是組織安排來照顧我的人。”
聞言，小6小聲嘀咕道：“噫，黑暗組織不愧是本作中勢力最大的非法異能組織，都能把人安排進彆人家的私立醫院當護士。”
本作中勢力最大的？看來這是黑暗組織的設定了。
白雪朝長而纖密的眼睫微垂。
但他沒記錯的話，他所在的黑暗組織現在還不是勢力最大的非法異能組織，至少他知道，南方的s市就有一個非法的異能組織能蓋他們組織一頭。因為那個組織的首領是個變態，什麼黑色產業都乾，而且在國外也有些勢力。
看來那個組織將來會出事，或者是黑暗組織勢力變強了，也許還吞並了那個組織。
“小6。”白雪朝扶著床頭慢慢下了地。
小6還沒意識到自己說漏嘴了：“怎麼啦？”
白雪朝踩著拖鞋走向窗戶的方向，說：“你好像誤會了什麼，這家醫院就是我們組織的，不需要勢力也能安排。”
小6恍然大悟：“原來還有醫院啊！”
白雪朝拉開病房的雙層窗簾。
今夜是蛾眉月，夜空中隻有一個細細的銀鉤。
醫院每一層都亮著燈，明亮潔白的燈光從窗戶玻璃透出來，輕而易舉地蓋過了微弱的月光。
白雪朝打開窗戶，想透透氣，同時淡聲問係統道：“你不知道黑暗組織的產業嗎？這應該是寫在設定裡的吧。”
小6解釋道：“黑暗組織的設定裡，寫的是組織麾下擁有多家合法和不合法的產業，隻重點提到有一家醫藥研發中心，專門為老首領研究長生和永生。組織具體有哪些其他產業，都是係統運行隨機填補的。”
白雪朝了然：原來老首領追求長生，是寫在設定裡的。
微涼的風吹入窗戶，拂過白雪朝的麵頰。
白雪朝猜道：“醫藥研發中心會出現在大綱的劇情裡吧？”
小6震驚：“你怎麼又知道了？”
“這也不難吧？”白雪朝輕笑了一聲，“我算是知道白咕子寫設定的風格了，劇情裡能用得上的會細寫，用不上就略寫。”
小6小雞啄米式點頭：“對的對的，幾個主要角色的設定寫得密密麻麻，甚至連喜好都寫上去了，字數是我出廠以來見過的設定中寫得最多最詳細的。但不重要的配角就隻設定幾句劇情會用得上的，有的連名字都不給起咳咳咳……那什麼，今晚好涼快哈！”
它說到後麵突然反應過來，白雪朝就是它口中那種連名字都不給起一個的角色哇！
小6：嚶，是我不懂事，哪壺不開提哪壺了。
“沒事。”白雪朝倒是覺得無所謂，白咕子給他的設定越少，代表他活得越自由。
他的人生不是由一隻無形的大手完全操控的，他做出的每一個選擇或許都是憑自己的心意，而不是被設定所驅使。
畢竟，他隻有兩個跟劇情相關的設定。
思及此處，白雪朝有些感興趣地問：“我有點想知道，我身上那兩個跟劇情相關的設定是什麼？”
小6沒有告訴他，摳著代碼小手為難道：“這個我不能告訴你噠，有可能會涉及劇透。”
白雪朝自言自語似的猜測道：“我記得你說過，我沒死會影響到段星止的結局，該不會我的設定裡有一條是段星止的好友吧？”
小6淚目道：“不要猜啦不要猜啦，我不能告訴你太遠的事，要是不小心劇透了未來的走向我會被扣錢的嚶嚶嚶……”
白雪朝沉默良久，歎了一口氣，垂下眼眸喃喃道：“原來我跟段星止關係好，是因為設定。”
小6見白雪朝的神情似乎有些難過，忍不住開口告訴他：“你和段星止關係好不好不在設定裡。要是在設定裡，怎麼會出現段星止為了趕快到醫院看你，直接把擋路的反派宰了的bug啊。你們關係好，純屬是係統運行時隨機出來的意外發展，不受設定影響的。”
白雪朝繼續消沉道：“那我身上跟段星止有關的設定是什麼？為什麼我死了才能回收伏筆？活著不行嗎？”
“其實活著……大概，可能，也許能回收？但我想不到你不死，要怎麼回收。”小6說完，突然看到白雪朝抿著唇，表情好像是在憋笑，趕快止住了接下來差點說出口的話，開始嚶嚶嚶，“你剛才是不是在演我？”
“是啊，演你一下試試看。”白雪朝把手一攤，“結果你太好騙了，我怕你真的說太多會被扣錢，就給你一個提示。”
小6傻傻地拿著代碼手絹，流下西湖的水：“要是我沒收住，全都告訴你了怎麼辦？”
“我知道就賺了呀。”白雪朝歪頭道，“被扣錢的是你，又不是我。”
小6：qaq我的狗宿主！
白雪朝倚著窗台說：“可以把男主下一個要完成的事告訴我了。”
小6小聲道：“現在還不行呢。”
白雪朝問：“怎麼了？”
小6撓了撓自己的代碼腦殼，嘿嘿笑了兩聲：“那個，主線任務隻能一個一個發布，你現在已經有一個‘反派初登場’的任務了。我答應以後隻跟你說男主應該完成什麼劇情，但在此之前你得先完成這個，不然任務欄空不出來……”
見白雪朝沒說話，小6有點慌了：“宿主，你怎麼不說話啊，你不會連這個任務都不打算做吧？？”
“做，我剛才隻是在想要怎麼登場。”白雪朝的語氣有點無奈，“你想太多了，這麼簡單的任務我還不至於放棄，拿紅牌。”
小6期待地問：“那你想好怎麼登場了嗎？”
白雪朝把身子探出窗外，仰頭往上看，問小6：“你覺得上麵怎麼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