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92 章 對不起(1 / 2)

“知道我們當初為什麼帶你回來嗎?”

“……為什麼?”

“為了我的孩子。”甘靜終於露出了喪子的母親該有的神情。她抬起手,又放下,臉上的肌肉完全繃緊,強忍淚水。

可眼眶還是紅了,仿佛充了血。

燕折猶豫了下,轉身關上了門。

“您可以哭的,他們不會聽見。”

可已經很久都沒哭出聲的燕折不會懂,一個剛失去兒L子的母親哭泣會有多麼猛烈。

甘靜仰了下頭,扼製住情緒,回憶著九年前的一切。

“隻是一個虛無縹緲的念頭……”

“你和顥顥車禍那年,你不到十四歲,他不到十八歲。新聞報導說你是路過的受害者,一筆帶過,但燕馳明動用關係查過了交通監控,你分明是從顥顥後備箱裡出來的。”

“其實真相不難查,燕馳明很快順藤摸瓜找到了蘇友傾,知道了那場車禍是蘇友傾乾的。”

燕折輕聲問:“燕馳明做了什麼?”

甘靜嘲弄地笑了笑:“他但凡當初做過什麼,蘇友傾都不可能活到今天。”

燕折明白甘靜的意思,但凡燕馳明去找蘇友傾質問或者鬨出一點小動靜,都會被白家察覺,從而查到失蹤的白茉。

甘靜無聲地吸了口氣:“那時候公司和蘇家有一項很重要的合作項目,隻有成功了,燕馳明才能繼續在榕城站穩跟腳。”

“所以他忍下了,並心平氣和地去見蘇友傾,和他談了筆生意。”

“他以不曝光蘇友傾的所作所為為籌碼,要蘇友傾給他讓利那次項目的百分之五,並以低價買走了蘇家百分之十二的股份。”

“——從此燕蘇一家親。”

燕折茫然地問:“那我呢?”

“你?”甘靜是嘲弄地笑了笑,“你是燕馳明用來製衡蘇友傾的籌碼,是燕馳明給我勾勒的一個夢。”

“那時候我什麼都不知道,更不知道燕馳明和蘇友傾的交易,隻以為你是個無辜的路人。你車禍做完手術都沒人一直來看你,所以我幫你繳納了欠費,我不缺這點錢,隻是想著如果你能醒來,顥顥也一定能。”

但事實並沒有朝著甘靜希望的發展。

昏迷多天後,燕折醒過來了,燕顥是則被醫院診斷為植物人。

“直到這個消息後我幾乎是瘋了,一夜白頭。”

察覺燕折看向自己頭頂的目光,甘靜並不在意:“是染黑的,每個月都至少要染一次,以前是一個月兩次,但現在我不怎麼在意補發根了,我已經不年輕了,有點白頭發也正常吧。”

甘靜保養得不錯,總容易讓人忽略她的年紀。

燕折張張嘴,半晌說了最無用的二個字:“對不起……”

雖然是蘇友傾造成了這一切,但如果不是蘇然想送他出去,燕顥就不會出車禍,甘靜也不會痛苦。

“這不怪你,我得知真相的時間滯後了太久

,已經不知道該恨誰了……就算當初知道真相也沒法怪你。甘靜抬眼看著燕折?_[(,比劃著記憶裡的身影,“十二四歲的你小小一隻,卻跟十歲的孩子一樣,很瘦很蒼白,就像很久沒見過太陽,嚴重營養不良。那會兒L你性格靦腆,有些小心思,但很可愛。”

燕折眼睛莫名酸澀,他低下頭,儘量不去看甘靜。

“我被顥顥再也醒不過來的消息幾乎折磨得快瘋了,於是燕馳明和蘇友傾找了個算命的和我偶遇,就像前不久對白老夫人做的那樣。”

那時候甘靜渾渾噩噩,突然被一個算命的神秘兮兮地問:“你家裡是不是有人出了車禍?”

甘靜素來不信這些,卻在那天鬼使神差地停下腳步。

算命的把什麼都說準了,說是出車禍的是她兒L子,車禍受害者有兩個人,一個醒了一個半死不活。

甘靜尚且保留了理智,現在再說這些又有什麼意義呢?

“可燕馳明卻讓算命的告訴我,你和燕顥的生辰除了年份不一樣,日月時辰都一模一樣,那場車禍死的本該是你,是你奪走了顥顥的氣運,閻王殺錯了人。”

燕折腦子轟得一聲!

他張張嘴,有些瞠目結舌,想說什麼卻又大腦一片空白,不知道該從哪裡說起。

一些光怪陸離的畫麵在眼前閃過,燕折……是zhe還是she?好像意義都差不多。

“算命的說,隻要把你擺到顥顥的位置,你們的人生就會調轉,而顥顥也會活過來。並且一定要給你取名為折……易折的意思。”

甘靜不信這麼巧合的事,她把這件事告訴了燕馳明。燕馳明裝模作樣地去查,然後從蘇友傾那拿回了燕折的孤兒L院檔案,那份檔案很舊,不像是作假的。打開一看,果然如算命的所說,燕折和燕顥的出生月份時辰都一模一樣。

燕折的手有些顫抖,他咬住唇一聲不吭。

天知道他剛剛還在想,燕顥死了,燕隨清不太喜歡燕氏夫婦,他將來或許可以多回來看看甘靜,不至於讓甘靜的老年生活太孤獨,燕馳明就不管了。

是他太天真。

甘靜擦了把將要奪眶的淚水:“怎麼會這麼巧呢?那時候的我很難不信所謂奪氣運的說法。”

所以他們把燕折帶回家,隻是為了讓燕折替燕顥去死。

雖然迷信不科學,可走投無路的人卻把它當成唯一的希望。甘靜也不是好人,她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兒L子,為了換他們的命。

“我不知道蘇友傾囚禁了白茉、你是從他那跑出來的之前,一直不明白你為什麼總往白澗宗那跑。”甘靜道,“但現在大概想明白了,你是和白茉關在一起的時候聽她說過吧。”

“雖然失憶了,卻總還會記住一些重要的事。”

燕折一顫,電閃雷鳴的夜晚、棍棒砸在身上的畫麵,還有每跑一次蘇友傾就在他麵前殺一隻貓的瞬間幾乎都湧進了腦海,折磨得他都無法呼吸。

“媽媽”總念叨著“崽崽、崽崽”,偶爾病

情嚴重的時候,還會瘋了一樣用桌腿,用肉眼可見的一切在地上或牆上寫寫畫畫——白澗宗。

年幼的燕折看著,心想,這就是她孩子的真正名字吧,比羞恥的崽崽要好聽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