恭喜合並!(2 / 2)

消息傳來,兩院學生俱是一振,奔走相告。

尤其是西山,在知道開學典禮上先由他們西山致辭,而且還是奚遲做代表先發言的時候,當天晚上就在山海一中校內論壇連發十帖慶祝。

然而還不等他們開心幾天,比開學典禮來得更快的,是分班。

淩雲樓肅穆整潔,矗立在兩院交界地帶,如今八條長廊直接被打通,鎮在中央。

不知道是不是為了讓學生充分過渡,學校還特地把分班安排在了典禮前一天的晚自習。

最後一節下課鈴響,兩院高二段所有學生在老師的帶領下,背著包端著書站在淩雲樓樓下,哀莫大於心死。

“我想退學。”

“我不行,我飯卡裡還有好多錢。”

“彆貧,”老師們忍俊不禁,“自己在幾班都知道吧,各回各班,老實一點,彆打架。”

兩院學生巋然不動。

“都愣著乾什麼。”

“還是說要像合並那天一樣,也鼓掌送你們上去?”

所有人脊背一僵,奪步離開。

老師們站在原地笑。

“對了,座位還沒排,先隨便坐。”

聽到“座位”兩個字,打頭的幾人顯示下意識駐足,對視一眼,然後拔腿猛衝。

今天他們就是落單,坐垃圾桶旁,坐講台桌上,都不能跟南山西山的人坐一塊兒去。

於是跟來維持秩序的老師就看到這樣一副場景。

哪怕已經按名單分好班,隻要西山的往前門進一個,那南山一定後門走一個,隻要西山的靠內窗一側坐一個,南山一定靠外門坐一個。

尤其是——四樓,理科一班。

門外,鋁合金製嶄新班牌,端端正正印著高二(1)班幾個字,門內,以講台桌為線,橫出一道無形界碑,有如楚河漢界,互不相犯。

原本還有些窸窣的動靜聲隨著一道停在教室門口的身影戛然而止。

夏末傍晚,風不算涼,奚遲套著校服外套站在那,校服寬鬆敞著,袖口微挽,露出的那截手腕顯得愈發白皙清瘦。

他手上拿著一本書,抬眸掃了一眼,從後門走進來,徑直走向最裡側靠窗的位置。

一分鐘後,桑遊也從後門走進來。

西山一群人頓時挺直腰板,聲音都響了起來。

“老大,你們剛從學生會回來?”

“遲哥,喝水嗎?剛從小賣部帶的。”

南山一眾學生:“……”

靠,這也太幼稚了!擱這演古惑仔呢?還“老大”?

下一秒,南山所有人抻著脖子望著門口。

當江黎熟悉的身影出現在走廊那頭的一瞬,靠門一排男生:“黎哥!!!”

奚遲:“……”

這個班是不是有點問題?

王笛恨恨道:“媽的,被比下去了。”

奚遲:“……”

沒救了,這個班是有問題。

桑遊都聽笑了,連人帶椅子往後一仰,支著長腿看向門口:“江大主席排麵挺闊啊。”

說完,他一側身。

奚遲沒有任何防備,一抬頭,眼前隨著桑遊側身原本變得空落的場景驟然被一道人影填滿。

江黎站在那。

晚風撥開樓前梧桐,夕陽剪影落在那人身上,將影子拉得極長。

撞上視線的一瞬間,奚遲一怔。

不知是暮光照著,還是身上校服的溫度,竟覺出一種奇妙的暖意。

那暖意並不濃鬱,比起澆個透的日色,更像透過指縫、樹縫落下的薄薄天光,不重,如絹似綢繞著。

很陌生,也很……舒服。

桑遊順著江黎的視線轉頭看向奚遲,又順著奚遲的視線,重新看向江黎:“?”

“上次你不承認,這次被我逮住了吧,你是不是在看江……”

身側的人已經重新趴在桌子上。

“……”

最後一排幾位都沒再說話,教室很快靜到落針可聞。

許雲銳轉了轉筆,不著痕跡喊了聲:“黎哥。”

等了好一會兒,身旁人才冷淡平靜應了一聲:“說。”

“明天代表西山發言的好像不是桑遊,是他旁邊那位,”許雲銳聲音壓得更低,“你認識嗎?若木家那株獨苗。”

最後數式答案落下,江黎停筆。

許雲銳見縫插針:“不過我也沒聽說若木怕冷啊,這三十多度的天怎麼還披一件?”

“我不是八卦,就是單純對三不五時就在聯考中壓你一頭的西山秘書長感到好奇。”

江黎:“發言稿在辦公室桌上。”

許雲銳:“……啊?”

他有講什麼發言稿嗎?

江黎垂著眸子,頭都沒抬。

“既然閒,準備一下,明天上台。”

“……”

許雲銳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拿出十八張卷子開始暢遊題海。

日色西沉,江黎伸手拿過放在桌角的冰水,喝了一口,餘光不經意掃過窗台。

奚遲臉朝窗的方向趴著,晚風微涼,過窗而入,把校服外套吹得微鼓。

少年清瘦,哪怕掩在寬鬆校服下,仍能看到肩胛骨突起的線條弧度,餘暉一襯,竟有些不合時宜的柔軟。

江黎多看了一眼,收回視線。

-

翌日,開學典禮如期而至。

運動員進行曲接著起床鐘響個沒停,奚遲被吵得頭疼,瞪著天花板好半天,才伸手在床頭摸了兩下,拿出手機一看,裡頭躺著兩條未讀消息。

【你遊哥:去醫院了。】

【你遊哥:好餓。】

奚遲麵無表情,敲字。

【chi:彆餓。】

【chi:快去快回。】

起身下床順著窗戶往外一看,操場上人潮竄動。

……頭更疼了。

奚遲順手給王笛發了條消息,出門徑直走向學生會,找了個安靜地方補覺。

半個小時後,學生會辦公室窗戶從外被推開,王笛的大腦袋探進來。

“遲哥,主席台集合。”

被打通的操場已然被紅色橫幅拉滿,無一例外,全在慶賀那“裡程碑的一拳”,一星期過去,碎石砂礫被徹底清理,再看不出“界碑”的痕跡。

台上主持老師激情澎湃,台下所有學生奄奄一息。

所有人心中隻有一個念頭。

還好,還能忍,死都要捱到遲哥黎哥發言,把掌鼓爛,從氣勢上強壓他們一頭。

奚遲沒入座,就靠在主席台一側台階上候場。

補覺的效果似乎不太好,太陽穴砰砰跳個不停,整個人都頭昏腦漲。

奚遲閉著眼睛胡亂揉了揉,片刻後,轉頭盯著身旁的王笛。

王笛被盯得渾身發麻:“遲、遲哥,怎麼了?”

還不等奚遲認真思考現在換王笛上的可行性,台下響起炸街似的掌聲以及歡呼。

聲音太大,甚至蓋過了話筒的聲音。

主持老師隻好提高音量再重複了一遍:“大會流程第六項,有請原西山學院學生代表奚遲發言。”

奚遲歎了一口氣,緩步走上台階,幾乎沒做任何準備工作,低頭確認立麥開關後,調整位置的間隙便慢聲開口。

“敬愛的老師,親愛的同學們,上午好……”

清潤的聲音一出,台下倏地收聲。

“這次稿子誰寫的,竟然在‘同學們’前麵加了個親愛的,以前遲哥發言不都直接‘同學們’的嗎?!”

“錄下來了沒?那句‘親愛的’。”

“喜報!遲哥喊我親愛的!”

南山:“……”

西山這群人有病吧!

幾百來字的發言稿簡短利落,奚遲扣著時間準備儘快結束。

可就在發言堪堪過半的時候,一種熟悉的寒意倏地冒頭。

奚遲心口猛地一跳。

……不好。

寒意不留退路撲過來,不像之前緩滯的感覺,很凶,幾乎是一下子疼起來。

疼得奚遲有點蒙。

連鎖反應一股腦出現,很快,思緒不受控地被打斷,連帶著發言都卡頓一瞬,奚遲皺了皺眉,用最快速度調整好狀態。

過程很短,幾乎沒人發覺剛剛那一下異樣。

隻有站在台側的一個人抬頭,往發言台看了一眼。

強撐著捱到最後一句話說完,台下掌聲再起。

奚遲沒做任何停留,轉身向後。

一股難耐的酸脹感從太陽穴的位置一路向下,漫過眼眶、鼻子,身體好像很空,又疼又冷。

身旁有人說了什麼,他也沒法認真聽。

各種不適讓他升出一種好像隻要一開口,鼻尖的酸澀感就能把眼淚逼出來的錯覺,而那錯覺還不斷在身上叫囂——你可以試試。

奚遲腦海中隻剩下兩個念頭。

快走。

得找點什麼。

念頭壓迫著神經,奚遲低頭快步向前。

視野中慢慢延伸出一道人影。

那道人影離他越來越近,越來越近,擦肩而過的瞬間,奚遲身體忽然一晃。

等他回過神來,已經抓住了眼前那人的衣角。

奚遲眨了眨眼睛。

更蒙。

腦海裡“快走”的念頭在這一瞬間消失無蹤,取而代之的,是三個字。

——找到了。

奚遲:“……?”

找到了…什麼?

他一抬頭,看到江黎的臉。

奚遲:“???”

江黎很輕地垂眸,看向那隻緊抓著自己衣角的手。

因為太過用力,指節繃出一片青白。

江黎沒說話,視線緩慢上移,最終落在奚遲臉上。

奚遲被燙了一下似的鬆手。

“抱歉。”

話一出口,酸澀感卷土重來,眼角濕潤的水汽明晃晃告訴他,“隻要一開口,眼淚能被逼出來”的錯覺不是錯覺。

它贏了。

“沒事,”江黎語氣極其輕淡,聽著眼前人明顯帶著點鼻音的聲音,“不舒服?”

“……沒。”

身體像一個突然失靈的儀器,怕多說一句真有什麼東西從眼睛裡掉下來,奚遲微一側身,給江黎讓道:“老師在喊你。”

江黎沒多停留,收回視線,徑直往前。

下一秒,還沒來得及撫平的衣角再度被拉緊。

緊接著……懷裡多了一個人。

江黎:“……”

正激烈鼓掌歡送他們秘書長下台和同樣激烈鼓掌迎接他們黎哥上台正掰頭著把手鼓爛的兩院學生:“??????”

瞳孔地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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