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你來得好慢。”(2 / 2)

"媽呀,學校不讓學生會參賽是明智的,你管這個叫接力???這根本就是解除封印啊臥槽!""這個交接棒速度?!他們真的就練了20分鐘?!"

跑道上身影幾乎膠著,無論是西山還是南山,無論是哪一棒領先跑出了優勢,也很快又會被身旁的人追平,反超,再追平,再反超。

看台上幾乎所有人,包括開跑之前還在擔心因為練習時間過短會出現掉棒、搶道、接棒

不順利等問題的體育組老師在這一刻,都清晰又深刻的感受到一個事實,一個被他們長久以為一直忽略的事實

沒人能比這幫人更默契,沒人能比他們更熟悉彼此,熟悉彼此每一個習慣,每一個動作。

這群人身上的榮光不是山海一中學生會賦予他們的,不是學生會成就了他們,炙熱的從來都是他們本身。

看台聲音幾乎沒有斷過,哪怕喊到嘶啞,喊到麵紅耳赤,也不停歇,就在西山已經喊到缺氧準備尋個空隙簡單調整一下呼吸的時候,他們正前方的裁判舉起了手中的指令旗。

長時間尖叫帶來的充血感讓所有人頭腦有一瞬間發懵,腦子甚至有些跟不上眼睛,在確認晴姐已經交接結束,謝大佬已經在賽道上,那前方裁判員給到的指令就是——

最後一棒。

奚遲和江黎同時站上賽道。兩院尖叫聲在這一瞬間劃破長空,連終點裁判席老師都集體站了起來。

奚遲看著越來越近的謝一航,向後抬手的瞬間,身旁的江黎忽然不緊不慢開了口: “如果跑贏了,有沒有什麼想要的。"

奚遲有片刻的走神,但也就一瞬間,便被王笛他們的聲音拉回賽場。“還沒。”

交接棒的刹那,謝一航的聲音和江黎的聲音同時響起。“遲哥—”“那慢慢想。”

奚遲來不及思考江黎話中的意思,身體的本能讓他在拿到交接棒的瞬間,箭響離弦。

尖叫徹底將人淹沒,西山的藍白校服和南山的黑白色在鮮紅的跑道纏繞交織。

奚遲覺得身邊好像很吵鬨,是喧囂人潮,人山人海,卻又莫名安靜,靜到似乎隻有一個江黎。那些吹過一整個夏天的風在這一刻好像重新吹了回來。

“啊啊啊啊啊啊啊兩人也貼得太近了吧!”"???那叫追,那叫逐,那不叫貼!!"

"天呐,遲哥好帥!!黎哥好帥!!這速度真的是一般人…一般妖能有的嗎?"“你在我們西山的陣營你喊黎哥好帥???”

“啊啊啊啊啊你快看遲哥在笑啊我的天!”

“我靠這就是體育競技的魅力嗎,為什麼我這麼想哭!”

少年意氣風發,榮耀加身,也光芒萬丈。

前排好幾個女生不知怎的,竟有落淚的衝

動,所有人後知後覺的意識到,從遊哥到遲哥,從西山到南山,每一個站在跑道上的人,跑著的時候眉眼似乎都帶著笑。

她們好像忽然懂了校長安排兩院學生會接力的原因。想贏嗎?沒人不想,勝負欲是妖族與生俱來的東西,可好像又有什麼東西,比輸贏更重要。

跑道上兩道身影同時加速、衝刺,在漫天尖叫掌聲中,奔向終點,撞線。

“我靠,我好像…瞎了,誰能告訴我,剛剛是誰先到的?”"不知道啊,我看著怎麼像是兩人手牽手一起撞的?"“媽的語文有沒有學好,那叫肩並肩,什麼手牽手!”

200米也就小半圈操場的距離,不長,可全程衝刺下來也不算輕鬆,奚遲沒注意他和江黎是誰先撞的線,兩人幾乎是擦著。

奚遲彎身撐著膝蓋正小口喘氣,視野中突然伸出一隻手。白淨,骨節勻稱修長。奚遲太熟悉了。他抬頭,看向手的主人: "?"

江黎將人撈了起來,才低低笑了一聲: “友誼賽,不握個手麼。”奚遲怔了下,然後抬手。

兩人掌心相貼,握的力道其實不重,但或許是剛劇烈運動過,奚遲清晰地感覺到江黎無名指指尖下跳動的頻率,一下又一下。

他腦海中沒頭沒尾地閃過四個字:十指連心。在這一瞬間,他有種觸摸到了江黎心跳的感覺。

看台正為誰先撞線這個結果激烈角逐,沒想到往終點處一掃,發現兩位決定西山南山命運時刻的大佬正……牽著手???

所有人: "???"熱血沸騰的時候你們倆在乾嘛?

“我說這兩人剛剛是牽著手撞線的,你還不信?!”剛剛被糾正的人當場反駁。

鬆手的瞬間,奚遲才勉強想起正事來: “誰贏了?”

江黎: “還不知道。”

折騰吵鬨了一下午,奚遲身上的疲勁有些犯了,仍舊俯身撐著膝蓋休息,聽到江黎的話,很輕地踢了一下他的鞋子: “你去問。”

此時正在終點維持秩序的幾個女生: "…………"

靠。

這是她們配聽的嗎?

踢一下鞋子,然後你去問,這是什麼小情侶之間的相處模式和對話???經過十幾分鐘激烈的討

論,老王最終宣布平局。

原先考慮到不同裁判反應速度不同,難免會對比賽結果產生影響,商量過後就由有鷹之眼之稱的體育組組長一人掌握秒表,依次記錄,這也是以往接力最常見的模式,可饒是帶了十幾屆運動會的體育組組長都沒遇到過這種兩人同時到達的情況。

不說接力這種隨便哪棒都會出現意外拉開差距的比賽,就連百米衝刺這種直接一股腦衝到底的項目差距都不會這麼小,於是就造成這種“我才剛按下第一個記錄鍵誰知道第二個也一起到了我的手指根本反應不過來”的情況。

老王從沒有這麼猶豫過,在宣布結果的時候,甚至做好了“摩擦事件”的準備,一想到兩院學生開跑前各種口號橫幅就眼前一黑。

然而,情況比他想象得好,而且是好得多。

雖然也有“抗議”,但比起開跑前喊話的架勢,這點聲音隻能算是哼唧。老王: "?"

兩院人都坐在位置上,視線時不時落在對麵。

彆說老王,就連他們自己都有些不可思議,竟然這麼快就能接受“平局”這個設定。其實也是意外的,但莫名的…又覺得挺合適。

那種感覺說不上來,如果在沒看比賽之前告訴他們結果是平局,他們或許會想那彆比了,既折騰遲哥他們又沒有輸贏的,沒意思。

可現在,沒一個人會覺得這場比賽是白比的。

王笛壓著嘴角,努力維持“我們西山拉爆你”的人設,說: “自己的失敗固然難受,但南山的成功卻更讓人揪心,既然沒有輸贏,那勉強鼓個掌吧。"

雖然說是勉強,但掌聲越來越響,所有人都笑著,笑聲越來越放肆。餘光中瞥到高三身上那件藏青色校服,似乎也不是那麼不順眼了。

坐在前排的幾個老師笑著搖了搖頭。

老付看著眼前這群崽子,低頭掃過手機上秋分的提示,忽然笑了下,說: "夏天結束了啊。"“付老師,你知道‘夏’這個字在古語裡的意思嗎。”江南煙雨的劉老師問。

老付: “怎麼說。”

“是‘大’的意思,比如夏天的第一個節氣,立夏,就是萬物至此皆長大的意思。”夏天結束了,但眼前這群少年依舊是少年。

人們之所以喜歡用夏天來形容青春,形容少

年,就是因為他們比夏天更熱烈,更具生命力,也更有包容萬物、接納彼此的能力。

等到校長發言的時候,天色都有點暗了,他沒有多說什麼,隻是在聽到底下學生們討論"沒有輸贏"的時候將話停住。

“同學們,"校長的聲音透過話筒傳來, "比賽不是沒有輸贏。”“是都贏了。”所有人一怔。

“今天看到你們的表現,無論是學生會成員還是為他們加油助威的同學們,我都覺得很好,也為你們高興。"

“西山的藍白校服很好看,南山的黑白校服很好看,下來‘觀戰’的高三同學們身上的新校服也很好看,隻要你們喜歡,想怎麼穿都行,”校長笑了下, “王主任,你說呢?”

老王跟著點頭: “都行都行。”

之前出條校規硬性規定必須穿新校服,為的就是讓他們團結統一,現在看來似乎是不用了。校長笑笑: “運動會還剩最後一天,希望明天參賽的同學們也能拿出今天的拚勁來。”

“最後,還有一句話送給剛步入高三的同學們,同時也送給以後也會步入高三的高一高二。”“願少年,乘風破浪,他日勿忘化雨功。”

晚風輕拂樹梢,整個操場浸在這秋分時節的暮色。

一群人安安靜靜聽完,不知道哪個角落先響起了掌聲,然後越來越響,直至淹沒這方天地。然而這種“潤物無聲”的氣氛沒撐多久,校長前腳剛說解散,後腳一群崽子又開始滿地亂竄。"你又捂著嘴乾什麼?又要落淚了?"杜衡滿臉嫌棄, "你最近感性的讓我有點惡熏。"王笛: “怕眼淚從嘴角流出來。”

“我靠我現在餓的能吃商家拌騎手,”王笛看著燈火通明的食堂, "今晚食堂菜單誰知道啊?"“你是不是忘了今天是運動會?校門都開放的你竟然還想吃食堂?”祝餘恨鐵不成鋼。

王笛這才反應過來,小頓片刻,拿出手機劈裡啪啦敲了好一陣。

十分鐘後,喇叭花立刻叭叭: “附近新開的那家露天燒烤店知道吧?就平安廣場後麵那家,離學校小兩條街,走過去大概20分鐘左右,我先掃輛自行車過去占位,你們慢慢走過來。"

語速快得跟機關槍似的,祝餘聽得耳朵疼: “露天燒烤燙嘴還是乾嘛說這麼

快?就20分鐘,一起走過去不就好了?"

王笛搖頭,一臉得意: “不行,我得先去占個好位置。”

王笛嘴巴一張祝餘就知道他要放什麼屁,現在這副神情就更有鬼了:“有話快說。”

“隻是你們幾個門口幾碗麵不就打發了,還用特意跑兩條街去吃燒烤?我當然是為了我尊貴的客人。

"?"

“我喊了遲哥老大和晴姐他們,學生會有空的都來,你們抓緊時間,我先去占個好位置!”

奚遲看著王笛的消息,本來不太想動彈,可大半個學生會都過去了,怕掃興,於是應下。正想著給江黎發條信息說一聲,才發現江黎已經給他發了,就在十幾分鐘前。

【-:回寢室了?】

【Chi:還沒。】

江黎接著發了一條語音。

周末那條語音條像是打開了什麼開關,之後兩人不想打字或身旁沒什麼人的時候偶爾也會發兩條語音。

回的內容還是那些內容,可和沒什麼情緒的文字比起來,語音條似乎更清晰些。“學生會聚餐,可能會晚點回,需要帶什麼和我說。”

情況一致,奚遲沒敲字,直接把王笛的消息也截圖發過去。

王笛口中的露天燒烤占地位置不小,比起一間店麵,更像一間自帶院子的小平層,四周用石頭簡單砌了一道矮牆圍起來,在瑞城這種寸土寸金的商業城市,還頗有點簡樸的“江湖氣”。

奚遲洗了個澡才出來,到地方的時候已經入夜。

“遲哥,這兒這兒!”王笛一見到人,立刻站起來揮舞雙臂。奚遲朝那邊走過去,邊走,邊聽王笛朝老板喊: “老板,12號桌再來100根青椒豬脆骨,150串

碳烤五花肉,10個豬蹄,50串大肉串。"

奚遲: "……"

在煙熏火燎中失去靈魂的老板: "……"媽的,整頭豬都給你!

位置已經留好,奚遲走到王笛身邊坐下,看著右手邊的空位,還沒開口問,王笛就先做了回答:“老大去洗手了。”

奚遲點了點頭,奔來跑去一天,沒吃什麼東西,倒也不餓,隻有點口乾。他看著麵前倒好水的玻璃杯

,隨口問了一聲: “杯子裡的水能喝麼。”

王笛正在研究菜單,聽到他遲哥的聲音頭也不抬立刻邀功: “可以可以,就是倒起來留給你的,杯子都燙過了,遲哥你放心喝!不過不是開水,是老板自家的大麥茶。"

奚遲說了句“謝謝”,端起來灌了一口。"遲哥等等,你拿的這杯不是茶,是……"“哎不是……”“遲哥你等一下……”

奚遲捏著杯子的手猛地一緊,咽下已經入喉的一大口…酒。所有人: "……"

"遲哥你、你咽下去了?"王笛看著明顯矮下一截的酒杯,說話的聲音都有些發顫。“趕快喝點茶衝一衝!”夏晴說完,桌上立刻七手八腳把茶和水遞過來。

奚遲隻想知道自己剛剛喝了什麼,明明聞著一點酒氣都沒有,入喉卻燒得慌。他低頭看著玻璃杯中,麵無表情問: “這是什麼。”

王笛一句話都不帶斷的嗶嗶: “是我家裡釀的靈酒這不是想著運動會放鬆嘛本來打算在寢室開了和老杜他們每人嘗一點想到今天要聚餐就一起帶過來了。"

“遲哥你一口氣喝這麼多真的沒事吧?你也知道我們家釀酒技術是白澤親手教的,度數應該不低。"

一桌人分一杯差不多,可遲哥一個人就喝了四分之一,還是一口氣灌的!

桑遊還在洗手就看到祝餘急急忙忙跑過來,回來的時候奚遲已經靠在椅子上。

“應該沒事。”桑遊看了眼喝的量。

靈酒他們喝得少,但也不是沒喝過,畢竟添了靈力,對成長期的妖怪崽子有益處,過年的時候族中長輩偶爾也會讓喝一點,量比這個多。

夏晴還是有點擔心: “可遲哥一天都沒吃東西,這麼一口灌進去受得了嗎?”

“有沒有哪裡不舒服?”桑遊看著奚遲。奚遲無奈搖頭,除了喉嚨燒得疼,其他都還好。然而,與個人體質有關的症狀卻被酒帶了出來。

半小時後,桑遊看著沒什麼精神的奚遲,果斷帶人起身。

“老大,遲哥喝醉了?”"沒有,隻要一喝酒他就困,以前就這樣,我先帶他回宿舍,你們慢慢吃。"

除了不太有精神,奚遲表現得和平時幾乎沒差,不僅答得上話,甚至反應比

桑遊還快,走得也很穩,桑遊徹底放下心來,到了宿舍樓下,保險起見,還是給江黎發了條信息。

【日行一善:小遲晚上喝了一點靈酒,不多,就一點,也沒醉,現在在寢室樓下了,我先跟你說一聲,你知道有這麼個情況就好。】

發完,桑遊把手機放進口袋,走到4樓樓梯口,奚遲將人攔下。

“到這就行了,你晚上也沒怎麼吃,騎個車回去,7、8分鐘,”奚遲說, “把賬結了。”烤了一頭豬,總不能讓王笛付。

想著也就幾步路的事,桑遊也就沒說什麼: “那你回去就睡。”奚遲點頭。

桑遊一走,奚遲在樓梯上靠了一會兒,直到走廊燈亮了又熄。太陽穴一跳一跳地疼,呼吸都有些輕微發燙。

整層樓幾乎是空的,沒一間亮著燈,奚遲半扶著牆走到403門口,一摸口袋..空的。

鑰匙放在原先的外套裡,被他換下來了。奚遲:"……"

"黎哥,剛剛有信息。”同樣在聚餐的許雲銳指了指江黎的手機, “好像是西山學生會主席發來的。"

江黎去衝了把臉,此時下巴上還凝著水珠,一點開手機就看到“靈酒”兩個字,很輕地蹙了一下眉,起身走到店門口,給桑遊撥了過去。

桑遊三兩下把情況說清楚。

"沒事,還很清醒,人已經送回寢室了。"“他喝完酒就犯困,現在應該已經睡了,你也彆打電話。”

江黎掛斷電話,回到包間坐下,卻沒再動筷。

許雲銳正想問怎麼了,就看到他黎哥手機屏幕一閃,一個田園貓頭像忽然蹦到了消息最上端,右上角還標著一個紅紅的圓圈1。

許雲銳: "……"

【Chi:你聚餐的地方離學校近嗎、?】

【-:嗯。】

江黎視線落在最末端明顯打錯的標點上。以往打完字奚遲會下意識檢查一遍再發出去,從沒出現過這種情況。

消息界麵再度閃動的瞬間,江黎正在發消息,手指來不及收回,不偏不倚剛好點在那條新發來的語音上。

奚遲的聲音透過揚聲器在包間內響起。“我沒帶鑰匙,我來找你。”南山學生會全員: "

…………………????"

江黎沒理會身邊一群人,語音落下的瞬間便已經起身,說了一句“賬結過了”,拿起手機往外走。

十五分鐘後,江黎出現在403門口。

奚遲靠在牆上,眼尾被酒氣浸得有些發紅。

他微仰著臉,手機垂在身側,輕聲喊了一句“江黎”。

緊接著,用一種江黎從沒聽過的,像是喃喃抱怨,卻也因著柔和的語氣莫名顯得有些…親昵的聲音開口。

"你來得好慢。"

那一瞬間,江黎清楚的知道,有人喝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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