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0 章 想碰他(2 / 2)

校醫笑了下,視線從診療冊上轉椅到奚遲臉上,又朝後掃了一眼:“那可是金烏。”

“你為什麼會覺得一隻金烏會因為半夜打球淋了點雨就發熱,又不是小妖怪和人族。”

奚遲沒回答。

他以前也這麼想,那是金烏。

好像有了這一層身份,江黎就被高高架在那,所有情緒和行動都可控,是絕對的有秩序者。

可後來越接觸越發現,江黎身上其實也有一些看起來很不“金烏”,或者說很不“江黎”的地方。

比如偶爾也會挑食,看心情選擇吃或者不吃,不愛喝有味道的飲料,隻喝冰水或常溫水,熱水碰都不碰。

一隻挑食的金烏。

當有了一些特定的、很有生活氣息的形容詞之後,某些看起來不太“金烏”的行為,似乎也顯得稀鬆平常了。

知道是心因性發熱,奚遲鬆了一口氣。

走到江黎診療床邊,正要開口,手機倏地震了起來。

“桑遊的電話,”奚遲把手機屏幕轉給江黎看了一眼,“我出去接一下。”

江黎“嗯”了一聲。

半分鐘後。

“行了,人走了,彆看了。”校醫站在一旁收拾藥箱。

江黎看了西山那位多久,他也跟著看了多久。

看著奚遲轉身,看著奚遲走出門,然後也看著江黎整個人瞬間冷淡下來。

其實他表情也沒有什麼特彆的變化,但渾身上下就是散發著一種“有事說事沒事消失”,或者更直白點是“沒事就滾”的戾氣。

那種戾氣嚴格來說並不針對任何一個人,卻也沒一個人可以躲得過,是像金烏這種“食物鏈頂端”妖族天生的等級壓製。

校醫想了想,收回這句話。

也不是沒人躲得過,起碼,在門口打電話那位還在的時候,江黎就藏得…或者說忍得很好。

江黎靠在診療床床頭的護欄上,曲著一條腿,手上有一下沒一下轉著一枚從校服口袋裡摸出的通寶。

“他剛剛問我,是不是你半夜出門打球鬨的。”

江黎這才抬眸,往校醫的方向掃了一眼。

“我從鐘山把檔案調過來了,你這次心因性發熱症狀似乎有點嚴重,”校醫把藥箱合上,抬手在自己頸側位置上點了兩下,“過來的時候,妖紋都還在。”

校醫問:“他看到了?”

“沒有。”江黎聲音更淡。

無論是動作還是語氣,似乎都很平穩,可周身卻像是覆著一層濃稠的、灰黑色的陰影,那些陰影不斷延長,彌散,最後又輕飄飄落在眼底,周而複始,不斷加深。

校醫想了想:“也彆太壓著自己,偶爾該放還是得放。”

江黎沒說話,扔在床鋪上的手機屏幕亮了下。

他沒想理,直到看到“桑遊”兩個字。

江黎拿過手機,解鎖,點開聊天界麵,甚至都沒有看桑遊給他發了什麼消息,直接回了消息。

【日行一善:還好嗎?】

【日行一善:我還在跟小遲打電話,開著免提,抽空來慰問一下你。】

【-:睡了沒】

連標點都沒有,桑遊知道江黎現在應該不會舒服到哪裡去。

生長熱是每個妖族都必須經曆的,時間有長有短,發作頻率不可控,症狀也不儘相同,唯一相同的一點就是都不會舒服到哪裡去

但西山又比南山好很多。

畢竟養了一山的“奇花異草”,

性情大多都比較溫和,生長期除了發熱,就是不太想動,像王笛他們這些跟腳比較小的,淋幾場雨就好,但對於南山來說,情況大多比較棘手,更彆說像江黎這種“食物鏈頂端”的金烏。

金烏一族家規還算嚴,再加上監督管理局局長是金烏的緣故,族中小輩都比較“克己複禮”,唯一不太受管束的時候,就是生長熱的時候,畢竟得找些事情散散火氣,最常用的法子就是再挑幾隻幸運觀眾,進行體能上的消耗。

更直白點,就是家族鬥毆,打群架。

不過以桑遊知道的情況來看,江黎被挑中的次數著實很少,他懶得打是一回事,太能打也是一回事。

【日行一善:沒呢。】

【-:501床是不是還鋪著】

【日行一善:你說小遲的床?】

【-:嗯】

【日行一善:鋪著,怎麼了?】

【-:過來帶他回去睡覺】

【日行一善:你讓他回我這睡?我靠,有這麼嚴重???】

桑遊一想到江黎打架的情形,趕忙從床上爬起來,邊穿衣服邊給江黎回消息。

【日行一善:行了,我馬上過來。】

【日行一善:十分鐘。】

【日行一善:你要打架我陪你,彆跟小遲動手啊。】

【日行一善:就算他要跟你打,你也彆動手!】

江黎沒再理會,揉了揉眉心,剛鎖屏,醫務室的門就被推開。

奚遲從門外走進來的瞬間,江黎斂去一身戾氣,把通寶放進口袋。

校醫一時都有些恍惚,看著這收放自如的氣息,甚至有些分不清到底誰是誰的藥。

“有舒服點麼。”奚遲走過來。

江黎“嗯”了一聲,從診療床上下來。

校醫在醫務室點了一點安神香,氤氳繚繞,香氣其實很舒服,但總歸有些悶熱,奚遲想起出門前校醫說的那句“找點事做,散散熱就好”,帶著江黎出門透氣。

兩人走到走廊拐角處才停下。

初秋的深夜,整座山海似乎安靜到隻剩下兩人的呼吸聲。

“去打球麼?”奚遲看了眼時間,兩點半,“我陪你去,還可以打二個小時。”

江黎表情和聲音都淡到不像話:“我讓桑遊過來接你,今晚回501睡。”

奚遲聞言愣了一下,抬頭看他,認真道:“我陪你。”

江黎沒說話,走廊上隻有一盞暗燈,從兩人頭上落下一大片陰影。

“不行。”

“為什麼?”

“沒為什麼,”江黎靠在牆上,這一次他沒看奚遲,又重複了一遍,“回去睡覺。”

這是今晚第二次聽見江黎“趕”他,奚遲皺了皺眉,沉默片刻,喊了一聲:“江黎。”

饒是現在這種已經有些“對峙”的氛圍,在奚遲喊他的時候,江黎還是

應了一聲:“嗯。”

“這事沒道理。”

“不能總是你幫我。”

“我說了能陪你,就是能陪你,打球,打架,都可以。”

江黎眼皮很輕地撩了一下,他沉默良久,不知怎的,倏地重複了一遍奚遲的話:“都可以?”

“嗯,都可以,隨你選。”

江黎喉結很輕地滾了一下。

他轉過身來,今晚第一次敢直視眼前的人。

午夜的走廊,潮濕的雨氣,昏暗的燈光。

兩人對視著。

江黎在奚遲的眼中看到了自己的投影。

他從來沒有哪一刻這麼清晰地認知到,奚遲在看他。

這個念頭在這個午夜一點一點滾燙,灼燒。

江黎想給自己找個起碼看起來算得上冠冕堂皇的理由,可在這一刻,他忽然不想要理由了。

他沒工夫去追究更深層次的那種悸動叫什麼,隻知道在這個大雨快要落下的瞬間——他想碰他。

江黎忽地鬆了神。

忽地…不那麼想讓人走了。

江黎:“站不住了。”

江黎毫無預兆地鬆口,奚遲怔了一下,才應了一聲:“嗯。”

“靠一會兒。”江黎的聲音傳來。

奚遲反應過來,說了聲“好”,立刻上前一步。

兩人最後那點距離徹底消除。

江黎順勢低下頭。

就在奚遲以為他要靠過來的時候,江黎卻隻是抬手,指腹在奚遲頸側的小紅痣上很輕地摩挲了一下。

“會消麼。”江黎的聲音在這寂靜長廊顯得格外清晰。

奚遲卻有些沒聽清,隻覺得頸側那一塊位置在不斷發燙。

“…什麼?”奚遲聲音頓了下,憑著本能問。

江黎視線從頸側一點一點緩慢上移,最終落在奚遲眼中。

“這顆痣,會消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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