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5 章 “木頭開竅都晚”(1 / 2)

殿中燃著香燭,煙氣彌漫縹緲。

桑遊在閃爍的燭火中,盯著那個“爭”字看了很久。

半晌,他“靠”了一聲。

雖然他們妖族在伴侶選擇方麵沒那麼多條條框框,憑緣而定,但…還真特麼敢說。

桑遊從沒有哪一刻這麼強烈的感受過江黎的情緒和念想。

甚至比那串佛珠來得更直白。

桑遊看著紙上墨色的字,又抬頭看了看簾幔後那道背影。

“這麼有底氣?”桑遊慢聲問。

問完,他就覺得自己是多餘問。

答案都在紙上了,能沒有底氣嗎?

“行了,我知道……”

可下一秒,江黎的聲音在大殿中響起。

他說:“沒有。”

跟剛剛在紙上利落下墨的樣子截然不同。

桑遊愣了愣,視線從紙上抬起。

江黎半垂著眼,靠在香案後方的木柱上。

很神奇,也不知道是不是錯覺,他竟然在江黎身上看到了類似於“自疑”的情緒,或許也沒到這種程度,很懸浮,他形容不來,如果非要找些什麼詞彙,就像是…理性和欲望在抗爭。

桑遊忽然不知道該說什麼了。

放在以前……也不扯以前,就放在幾個星期前,幾天前,他或許都要大笑兩聲,開兩瓶靈酒慶祝,然後拍著江黎的肩膀說一句:“該,你也有今天!”

然後哈哈笑兩聲。

可現在,他哈不出來。

桑遊忽地有些懂了之前在經書中看到過的一句話。

由愛故生憂,由愛故生怖。

他當然知道江黎怕的不是若木家那些長輩。

他怕的是小遲,也隻是小遲。

簾幔後麵不斷傳來奚遲和老觀長交流的聲音。

“走了一天累死了,”桑遊學著江黎的樣子,靠在木柱上,長這麼大,他從來隻噎過江黎,還沒“安慰”過江黎,一時也有些不知如何自處,就用手肘撞了撞他小臂,“那什麼,薄荷糖帶了沒?帶了就嗑幾粒,清清心,彆一副鬼樣子,等下他出來還以為我怎麼你了。”

“打算什麼時候把念珠摘了?”

“雖然小遲在這些方麵是有點遲鈍,但我也能勉強感覺出來,他對你和對彆人還是不大一樣,當然,目前在他心中,肯定是我更重要,這也很正常,畢竟我們從小一起長大,你也不用過於……”

下一秒,桑遊被嫌吵的江黎拎著後頸的衣服扔出了殿外。

一如當時午夜球場。

桑遊:“……”

媽的等下回去他就給奚家打電話,告訴他們有隻鳥對小遲圖謀不軌!一個一個打,照族譜打!

奚遲出來的時候,兩人正一個靠在圓柱上,一個站在門邊。

門邊傳來桑遊熟悉的冷哼聲。

奚遲:“……”

又在吵架。

沒完

了是吧。

他才進去多久?

“好了?”江黎走過來,經過香案的瞬間,將那張寫著字的宣紙抽下,卻沒扔。

宣紙棉厚,但經過裁剪,隻有方正一小塊,倒也不占地。

江黎隨手攥了攥,將紙團放進口袋。

“嗯。”奚遲應道。

江黎看著他空無一物的手:“經書呢。”

“裡殿。”奚遲回。

江黎:“不帶走?”

奚遲看著他:“不是說來陪貓的嗎?”

江黎很短促地停頓片刻,看著奚遲。

站在門口的桑遊痛心疾首。

陪貓?虧他編的出來。

奚遲沒注意到桑遊的表情,看著江黎說:“拿著經書不方便,先放裡麵,走的時候再來拿。”

殿外已經傳來廖爭他們的聲音,聲音不重,但因為是清淨之地,萬籟無聲,因此也聽得分明。

“媽呀,不愧是瑞城最大的道觀,這也太氣派了。”

“大殿在哪裡,我要去大殿求一求我的期末成績。”

“有沒有出息,都來這兒了還求期末成績,我直接一個質的飛躍,求人生四大喜,求高考,金榜題名!”

“卷起來是吧?人生四大喜是吧?你金榜題名,那我直接‘洞房花燭’!”

“……長得醜你想得倒挺美!還洞房花燭!”

“卷不過我你惱羞成怒?”

桑遊正要去管管,剛轉身,卻被江黎喊住。

桑遊:“乾嘛?”

江黎喊停桑遊,轉身看著奚遲:“你和桑遊先過去。”

奚遲頓了下:“你呢?”

“找老觀長有些事,等下去找你。”江黎道。

桑遊狐疑看著江黎。

因著金烏妖性原因,江家三五不時就要去一趟古刹道觀等禪修之地,但畢竟不能隨意暴露身份,常去的地點也就那麼幾個。

江黎第一次來清雲觀,有什麼事需要找老觀長?

奚遲卻沒有多問,應下之後,和桑遊一道走了出去。

老觀長正在內殿整理香燭,聽到身後的腳步聲,還以為是奚遲,正要開口,一轉頭,看見一位小後生。

老觀長定定看了他小半分鐘,放下香燭,朝他行了個道禮。

雖然不知其真身,但那一身金光很是紮眼!

半小時後,江黎從殿中出來,手機上恰好閃過兩條消息。

【Chi:功德在楠木這邊。】

【Chi:之前我跟你提過的那株三千年楠木,很顯眼,你從偏殿門口就能看到。】

江黎過去的時候,一隻小胖貓很警惕地從奚遲腳邊仰起腦袋,睜著滾圓的眼睛審視著來人,幾十秒後,邁著步朝他走過來。

奚遲坐在楠木下的長椅上,隻看著,沒說話。

江黎垂著眸,看著地上那隻小煤氣罐,笑了笑:“這麼胖。”

明明上次視頻

中還隻是有些圓潤。

奚遲比了個“打住”的手勢:它精得很,聽得懂。?_[(”

功德聳了聳鼻子,許是嗅到了江黎身上有若木的氣息,很給麵子地拿腦袋蹭了蹭江黎的腿,但也就蹭了一下,然後仰著腦袋墊著步重新跑回奚遲腳邊,往上一躍,翻著肚皮躺在長椅上。

江黎看著長椅上一人一貓。

蹭完就跑。

什麼人養什麼貓。

奚遲看得好笑:“應該挺喜歡你的,桑遊它都不蹭。”

奚遲擼了一把貓腦袋:“對了,你找老觀長什麼事?”

江黎朝他走過來,在他身邊坐下:“為什麼突然問這個。”

剛剛在殿中都沒問。

“因為桑遊說你有幾個固定去的地方,按道理,應該沒什麼需要找老觀長探討的問題,”奚遲說著,停下擼貓的手,“不方便說?”

江黎笑了笑:“沒什麼不方便。”

“要了幾本藏經。”他說。

功德喵了一聲,沒夾住,聲音很是難聽。

像是不太滿意奚遲突然停下的手,直把腦袋往奚遲手心裡拱,奚遲一把按住它的腦袋。

“晚上了,彆叫。”

貓像是真的聽懂了,安靜下來。

江黎視線落下,看著這隻拱手心的小煤氣罐。

這觀裡什麼都快成精了,也隻有身後…和身旁這兩株木頭還沒開竅。

“要藏經乾嘛。”奚遲問。

江黎這次答得很快:“抄經。”

奚遲看著江黎的念珠:“都戴這個了,還需要抄經?”

這麼嚴重?

江黎悠悠開口:“不是抄給自己的。”

說完,他從長椅上側身,抬掌在身後那株楠木上敲了敲:“多少歲了。”

“三千多,”奚遲跟著轉身看過去,“具體也沒記錄。”

“養在清雲觀裡,也供了不少香火,這麼多年還沒生靈也挺奇怪。”奚遲又道。

“不奇怪,”江黎看了身側的人一眼,淡聲開口,“木頭開竅都晚。”

奚遲渾然不覺江黎的視線,此時隻能想起老觀長給他的那堆啟蒙書,以及每次來觀裡都要念叨兩句的盼望。

他看著楠木,很輕地歎了歎:“老觀長都65了。”

也不知道能不能等到它生靈。

江黎笑了下。

兩人坐在楠木厚重密實的樹蔭裡,晚風拂身,風動葉響。

“所以,也彆太晚。”江黎的聲音融在葉動聲中。

奚遲偏轉過視線。

江黎眉眼的情緒柔和得不像話,他望著他,淡聲道:“彆讓人等太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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