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91 章 山水一程,三生有幸(1 / 2)

夏至過後,很快又是小滿。

靜姐撕著日曆,往後一翻,才驚覺等到下一個節氣,芒種那天,他們已經坐在考場了。

“今年芒種是6月7號?”有人問。

“嗯。”

“好快啊。”

“是啊,好快啊。”

五月天,綠陰已成,枇杷黃後楊梅紫,正是人間小滿天。

小得盈滿,將滿未滿。

不知道是湊巧還是校領導也跟著翻過日曆,畢業照拍攝恰好定在小滿這天。

場地就選在操場,背後是一牆剛冒出新芽的紫藤花瀑。

淺夏時節,夏意已濃,但炎氣未至,偶有涼風吹拂,算是拍照的好時節。

江南煙雨劉老師和鶯鶯今日都換上了難得一見的旗袍,不是誇張的款式,素雅溫婉,一個淺綠,一個米白,剛從辦公室走出來,就引起一陣起哄聲。

起哄聲久長,彆說一向很有文人氣質的劉老師,就連鏗鏘玫瑰鶯鶯都有些遭不住地紅了臉,隻好使出“最後一個進教室的下課來我辦公室聽寫”的殘酷手段才將一眾學生轟了進去。

劉老師和鶯鶯的旗袍將學生的期待值瞬間拉滿,祝餘他們正打賭老付會穿那件白襯衫還是那件淺藍的,結果老付就穿著平日常見的藏青polo短袖走了過來。

所有人:“……”

“老師,畢業照唉,三年一次唉,你就穿這個?!”

老付大驚:“這衣服怎麼了?全新的,今天第一天穿。”

“第一天穿那也是Polo衫,和你平時穿的有什麼區彆?你看看人家劉老師和鶯鶯,旗袍,多好看!”

“就是!如果十幾l年後我老婆想看我高中畢業照怎麼辦?我拿出來給她一看,劉老師和鶯鶯這麼美,班主任卻穿著一件小老頭衫,那我多沒麵子?這拿不出手啊!”

“雖然我很不認同你十幾l年後就會有老婆這一點,但我覺得你說得對。這樣吧,等下畢業照讓四班先拍,我這有20塊錢,老師你拿著打車回家換件襯衫過來,抓緊啊。”

“20夠嗎?不夠的話我這邊還有五毛,多了沒有。”

老付低頭看著自己微凸的肚子,陷入沉思。

哪難看了?他還特意挑了一件和他們校服一個色的衣服。

一群人看著老付懷疑人生的眼神,在底下直樂。

樓下傳來老王喇叭的聲音。

“各班都抓緊動作了,收拾好就準備下樓,操場集合。”

老付還在懷疑人生,幾l個男生笑得肚子疼,最終決定放魔鬼老付一馬,推著人往樓下走,邊走邊撫慰:“騙你的,不是老頭衫,好看,精神!”

“真好看?”

“好看好看。”

奚遲失笑,抬腳跟在他們身後往操場走。

五月的天,校園裡蟬鳴還未起,但已經進入盛夏序章。

三層合唱台被搬到了操場

中央,攝像機在前方閃著光,一眾校領導來得比學生更早,已經入座,朝著往這邊跑的畢業生招手。

一個,兩個,三個…送走一批又一批學子的台階上慢慢站滿人。

“遲哥。”人群中的廖爭忽然喊了一聲。

奚遲看過去。

廖爭笑了一聲,抬手,指著奚遲領口下的位置:“你和黎哥好像戴錯校徽了。”

奚遲一怔,一低頭,才發現校徽上是江黎的名字。

是戴錯了校徽還是穿錯了校服,奚遲自己也分不清,甚至不知道是從什麼時候開始戴錯的。

廖爭的話惹得前排一群人扭頭往後看,眼裡全是揶揄。

“換回來麼。”江黎輕笑著問。

兩人掩在前排身影下的尾指親昵地貼了一下。

奚遲看著心口處印著“江黎”兩個字的校徽,半晌。

“算了。”他說。

就這麼拍也沒什麼不好。

“好了,所有人看鏡頭。”攝影師站在機器前,高高舉起手。

“3,2,1——”

重重山崗外吹來的風,從三年前的夏天,吹到三年後,最終定格在名為“畢業照”的鏡頭中。

-

高考前夕,瑞城又開始落雨,一如去年。

最後一個晚自習,老付一一檢查過身份證、準考證和該帶的文具,不再讓他們看錯題,不再講卷子,隻是坐在位置上,看著底下即將趕赴一場大考的孩子。

“天氣預報明後兩天都有雨,可能會冷,去考場的時候都帶件外套,知道了嗎?”

“知—道—了。”

老付笑了笑,忽地說了句:“緊張嗎?”

底下沒說話。

說不緊張是不可能的,但比起緊張,更多的似乎是茫然。

沉默就是答案。

老付慢慢放下手中的保溫杯,用他慣有的、卻又好像跟以往任何時候都不同的溫和聲音說:“沒事,彆急,慢慢走。”

所有人抬頭看著老付。

“人生本就是一山又一山,一程又一程。”

“很多現在看來天大的事,多年以後,都會被雲淡風輕地提起。”

“哪怕是高考。”

“老師希望你們都能考得好,但如果有遺憾,也沒關係。”

“遺憾和不圓滿是生命的常態,總有一天,你也能雲淡風輕提起。”

“如果那些事值得你回頭,讓你覺得高興,那就偶爾回頭看看,如果不值得,那就站起來大步往前走。”

老付一一看過他們的臉,最後道:“答案就在路上。”

廣播裡響起校歌的旋律,不聞鐘終於輪到為他們而鳴的時候。

“嗡——”

“嗡——”

高昂響過七下,像七聲戰鼓。

高三教學樓燈火通明,留校的學弟學妹從宿舍中奔跑而出,呐喊聲伴隨著不聞鐘鐘聲一道響起,響徹整

個山海一中。

學長學姐高考大捷!

▎七寸湯包的作品《物種不同怎麼談戀愛!》最新章節由??全網首發更新,域名[(

“學長學姐高考加油!山海一中高考加油!”

“關關難過關關過!學長學姐高考加油!”

高三生手中拿著祈願球,扔向象征著美好願景的不聞鐘。

“保佑考的全會,蒙的全對!”

“考神附體!遲哥附體!黎哥附體!五文聖帝列比特尊者大發慈悲開啟下民智慧!”

“不聞鐘大神請保佑,我爸說隻要我考上650,家門口舞獅舞兩個月,族譜從我這頁開始寫!”

“咚”、“咚”,寫著夢想院校和“金榜題名”的祈願球與屹立在這座鐘樓百年的古鐘相碰,發出細微的響動,一下又一下。

奚遲站在鐘樓下,看著手中的祈願球,沒什麼想求的,一如那支沒能求上的簽。

他轉頭看了一眼身旁人,良久,提筆在飄帶上寫下“江黎”兩個字。

寫完,一抬眸,發現身旁人的祈願球上早已寫上他的名字。

兩人對視著笑了一下,轉身將球高高拋起。

風雨微搖,帶著兩人名字的赤色飄帶在晚風中交纏著吹起。

-

又是一年高考。

瑞城依舊落著雨,卻沒有澆滅送考家長和老師的熱情。

劉老師和鶯鶯再度換上象征著“旗開得勝”的旗袍,老王老付穿著一身“鴻運當頭”的紅t恤,校外街道開啟“禁噪”模式,私家車讓行,整座城市仿佛也在趕一場大考。

山海一中大半人馬考點都在本校,當天上午,所有人都湧到花壇邊,在黎哥死亡注視中,排隊摸了一把遲哥的手。

——之所以摸遲哥不摸黎哥,用文姐她們的話說,主要是為了感受一下黎哥的快樂。

事實證明,的確很快樂。

如果不是某位會長在旁邊杵著,甚至想來個貼身擁抱。

高考這場雨從五號晚上一直落到七號,斷斷續續,卻始終未停歇。

從“請考生開始答題”的廣播開始,到最後一道“考試時間到,請考生停止答題”結束,無數人的年少青春至此盛大落幕。

鈴聲響起,考點大門打開的一瞬間,一道道身影飛奔著衝向遠方,沒顧得上打傘,淋著雨,跑向屬於各自的未來。

一群人手機終於解禁,停留在一個月前的群消息也終於有了新的未讀提示。

“相親相愛一家人”的群名從消息欄下端重新翻上來。

【李書靜:[分享地址名片]】

【李書靜:四樓,狀元廳。】

祝餘他們來不及傷感,便匆匆趕赴一場謝師宴。

謝師宴訂在離山海不遠的酒樓,除了一班,還有兩三個班級都選在這。

老付他們到的時候,廖爭還帶著一群人鬨哄哄吹氣球。

王笛依舊帶著必不可少的靈酒,在桑遊“彆忘了老付是人,少給他灌點”的提醒中,給老付倒了滿杯。

還是這

群學生,還是這群老師,除了地點不同,一切尋常得就像是學校裡某個鬨騰的晚上。

王笛他們原先怎麼都想不通為什麼會有人覺得高考結束會傷感,明明熬過了這麼辛苦的一場大考,再也不用給李華寫信,再也不用在怎麼都睡不醒的早上起來背咬文嚼字的文言,再也不用跟反科學的物理小球做鬥爭,再也不用擔心老王突然從後門竄進來的腦袋,笑都來不及,哪有時間矯情傷感?

囍七寸湯包的作品《物種不同怎麼談戀愛!》最新章節由??全網首發更新,域名[(

直到三杯兩盞入喉,靜姐脫口而出一句“少喝點,等會兒晚自習……”,她說到這裡,倏地頓住。

身邊人跟著一道頓住,才恍然閃過一個念頭。

原來他們沒有晚自習了。

從高二一班到高三一班,他們坐了兩年的教室很快又會坐進新的一批高三生,教學樓永遠不會空,隻是山海一中裡再沒有他們的位置了。

後知後覺的茫然如同盛夏一場驟雨,什麼招呼都沒打,轟然落下。

有人眼淚已經憋到眼眶,正想嚎,老付突然轉過身來,端著酒杯,摸著他那微凸的肚子,嘿嘿笑了一聲:“這什麼酒,味道挺好,王笛,快快,再來一杯。”

所有人:“…………”

壽山山頂事件重演。

氣氛再度垮掉。

王笛抽搐著額角給老付倒了滿杯。

一頓酒從晚上7點吃到11點,王笛他們已經策劃好下半場。

“我在金櫃開好包廂了,先唱它四個小時的歌,然後再去外灘那邊吃夜宵,怎麼樣?”

“拿檔案怎麼了,拿檔案是明天上午九點半,關4點半的夜宵什麼事?”

“……”

“OK嗎?OK的話我就打電話訂果盤和冷菜了!”確認完那邊的人數,王笛達達跑到奚遲跟前,“遲哥,我把金櫃地址發給你?”

奚遲轉過頭,往樓下某個方向掃了一眼:“你們先去。”

“你呢?”

“我們遲點。”

王笛頓了下,一拍腦門才想起來:“哦對,黎哥今晚好像是喝得挺多。”

“那行,遲哥你先帶黎哥去醒醒酒,唱歌去不了的話,可以趕夜宵那場。”

“嗯。”

“我跟你一起?”桑遊放下電話走過來。

奚遲搖頭:“不用,你跟著他們。”

這麼多人都喝了酒,就書靜和許雲銳兩個,顧不過來。

桑遊心想也是,江黎這麼大人了,應該也出不了什麼狀況。

“那行,我跟他們走,你有事給我打電話。”

“嗯。”

幾l輛車一走,眾人笑鬨的聲音消失,四周瞬間安靜下來。

奚遲轉身朝著後門的方位走過去。

江黎倚著牆,散漫地靠在那,指骨間轉著一枚不知道從哪裡來的硬幣,身後就是濃稠昏暗的天幕。

聽見腳步聲,他回過頭來:“走了?”

奚遲知道他問的是桑遊他們。

嗯。”

奚遲抬腳朝他走過去,還剩兩步距離,就被他拉住手腕帶過去,抱在懷裡。

江黎下巴抵在奚遲肩膀:“頭暈,靠會。”

“讓你喝這麼多。”奚遲自然地抬手,環住他,好讓人靠得更穩。

“他們去哪?”

“金櫃。”

“那我們呢?”

奚遲一下子被問住,當時隻想著江黎喝得有點多,先讓他緩緩,倒忘了要去哪這回事。

正想著,埋在肩上的人將他抱得更緊。

江黎微微側過頭,氣息順著他的動作落在奚遲耳廓。

“家裡沒人。”

“去我家?”

-

不知道是酒意還是大考後久違的鬆懈,今晚的江黎格外難“對付”。

奚遲根本沒幾l多思考的工夫,等反應過來,人已經在江黎的房間裡了。

江黎的房間和他慣愛的穿衣風格很像,黑、灰、白三個色調,沒多餘的顏色,很乾淨,唯一帶點生活氣息的,就是放在窗口的喂麻雀用的水碗。

在酒店裡悶了一晚上,兩人身上都泛著酒氣,不算重,但總歸不大舒服。

江黎從衣櫃裡取出一套常用的睡衣:“穿我的?”

奚遲:“。”

上一章 書頁/目錄 下一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