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04 章 番外(八)(1 / 2)

祂因呼喚而自沉眠中蘇醒。

不,說是蘇醒並不準確。在過往的數次降臨之中,信徒所獻上的祭品總是太脆弱,輕易便被扭曲、異化,最終化作辨不清原本樣貌的血肉——

乏味,那副景象祂已見得膩了,亦如周遭這於漆黑裡湧動著的無數星辰,在眨動間轉動視線,將冰冷的落點投射於任何陌生的來客。

噢,在人類的語言係統裡,這些似乎被稱呼為【眼球】,而非【星辰】。

意識遭受侵蝕的水手在歇斯底裡地哀嚎,而祂立於那些零碎崩散的碎片中,仿佛捧著一本書頁正紛飛而落的古籍,趁其徹底消散之前隨手翻閱——即使那會使碎片變得更加難以。

這是一件能夠打發時間的事情,即便那些知識其實並不吸引祂。

但擁有思考能力的生物很有趣,尤其是會用各種方法來嘗試獲得祂注意力的那些狂信徒——在接受召喚上,祂不介意讓自己有求必應。

而這次,不打算過快返回本體的祂僅剝離出一絲意識,將它投放到那股懇求發出的波動處。

一隻人類幼崽。

從過往吸收到的那些人類意識裡,祂提取出了正確的文字。

相當稀有的呼喚者,以往都是成年體充當祭祀的角色,以幼崽作為上供的祭品。

或者說,自身即為祭品,亦為祭祀。

以免太大範圍的現實被異化影響,祂讓那絲意識沉浮於世界的裡側,僅向表層探出幾許無形的精神觸手,就像一隻在海麵上起伏的魚鰾。

隻因為這樣,周遭的環境仍舊不可逆轉地發生了改變——漆黑街道上所展現出的是淒厲的尖笑與慘嚎,是塗抹於四麵八方的暗色腥血,也是無數蠕動的拚湊肉塊……

還有呆怔立於原地的人類幼崽。

噢,祂還以為幼崽會是首當其衝被同化的呢。

能遇到為數極少能夠承受這股精神衝擊的祭品,祂也樂於用那絲意識操縱著肉塊扭曲、滾湧,直至將一塊白麵包送到幼崽麵前。

即使那塊白麵包剛才自其中一隻成年體的手中跌入血池裡,沾染上了大片的暗紅,就像一大坨草莓果醬。

祂對自己的體貼感到滿意。這是自那些“古籍”中所得來的零碎知識之一,人類需要能量,即為食物而獲取生存的權利。

幼崽伸出的手有些顫抖,進食麵包的動作也十分緩慢;但這點無傷大雅,來自精神力的反饋告訴祂,對方的意誌仍舊完整,值得期待。

於是,祂將那縷意識自本體剝離,儘可能使它的思想與本能簡單化——防止撐爆難得的容器——再仿造織網的蛛絲般,將其紮根於幼崽的意識之中。

幼崽對此毫無察覺,卻能夠帶給祂許多新的樂趣。

在這會有太陽升起的地方,幼崽的生存卻是殘酷的,就像脆弱的飛蛾會被殘忍揉碎在掌心,祂發現幼崽也不過是成年體的獵物之一。

而祂喜歡這樣的場麵。

每當這時候,寄宿於幼崽體內的意識便會伸出無形的根須,末端仿佛隨風舞動著,輕飄飄落在那些叫嚷的成年體身上——於是,他們就會像被強行灌注過度填料的鴨子,由吵鬨轉變為哭嚎再歸為安靜,直至自內部開始的轟然垮塌。

在最初,幼崽並不能理解這一切是如何發生的,那些成年體也不能,於是祂樂此不疲的表演了許多次類似的戲碼,將被稱作“戰利品”的食物用肉塊送到他麵前,看著他平靜地吃了下去,不再如前幾次那般顫抖。

後來,那些成年體似乎懂了些什麼,或者說是原始的本能在指引著他們逃離恐怖,以致於祂後來都無法搜刮到足夠的戰利品來保證容器的存活。

這怎麼行?

已獲得不少人類知識的祂,很快就想出了個好辦法。

既然他們不過來,那就讓幼崽主動過去好了。

幸好人類這種生物實在是太多了,讓祂能輕鬆獲取到充足的食物來喂養自己的小寵物。

雖說其實那些肉塊也是可以食用的能量之一,但在祂嘗試這樣做時,往常沒什麼動靜的幼崽看起來受到了極大的驚嚇,抗拒著後退時,連聲音都變得顫抖起來,祈求能夠讓他不吃這些東西。

他真該慶幸祂是一位寬容的【@*#&¥】,比起另一位【@*&#】,耐性與克製永遠是祂難得的品質之一,而不像【#&@!】一樣,會隨時隨地向周遭散發著無儘囈語。

於是,祂回應了這個祈求,並用從他的腦海之中伸出一根精神力構築的觸手,輕而又輕地戳了下幼崽的意識,等同於“撫摸”這個人類之間特有的行為。

噢,從結果來看祂好像還是用力大了點,但幸好沒什麼大問題,隻是祂的小寵物好像變得更依賴祂了些。

發覺這點的祂感到愉快,加上早就對那些瘋狂與汙染交織的熟悉場麵興致缺缺,祂開始熱衷於重複這個行為,在任何場合。

當然,力道會控製在幼崽能夠承受的範圍內——對他而言,大概類似於[並非由神經將某個行為傳遞至大腦,大腦再反饋出對應的知覺,而是自大腦深處驟然誕生的直接觸感]。

光是觀察幼崽的反應,就足夠讓祂解鎖新的樂趣。

觸碰到這裡是這個反應嗎?觸碰到那裡呢?還有那裡,會讓他發出好聽的嗚咽聲嗎?

祂樂此不疲。

而作為獎勵,祂也會應允幼崽額外的祈求——妹妹、友人、同伴,以及許多被人類創造出來的詞彙,即使那些對祂而言都不存在什麼切實意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