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3 章 43 以身相許(1 / 2)

斬情證道失敗後 路俠 14709 字 4個月前

謝邙話音剛落,還不待孟沉霜說些什麼,辭……落罔便伸出滿是鮮血的手掌,抓住了孟沉霜的腳踝,他扭動著探身過來,像條狗似的把臉往孟沉霜鞋麵上貼。

孟沉霜試圖抽腳,落罔還在嗚嗚咽咽地往上貼,嘴裡念叨著:“魔君陛下,陛下,我願以身相許……”

聽得孟沉霜打了個寒戰,轉眼問謝邙:“你的鑷魂攝魄術把他弄瘋了?”

謝邙:“……”

“落罔大乘修為,神魂堅固,鑷魂攝魄術對他損傷不大,他可能……”

謝邙看落罔這一副狗皮膏藥似的樣子,話音末尾也對自己升起了那麼點兒懷疑。

“……本來就瘋。”

“真的嗎?”孟沉霜暗中詢問係統,確認落罔從未見過魔君燃犀,怎麼一來就瘋到他頭上來了,“他過去也瘋?”

謝邙就著落罔的記憶捋了捋,逐漸蹙起眉:“不,是他住進這銀渙殿後才瘋的,似乎是被魔君血脈氣息控製了。”

“魔君之前沒見過他。”

謝邙在這時看了孟沉霜一眼:“我知道。”

他也用鑷魂攝魄搜索過魔君燃犀的記憶,燃犀的記憶自幽冥九泉出世而始,沒有半點與孟沉霜有關的線索。

“是因為那麵映時鏡。”謝邙用縛魔索重新捆緊落罔手腳,對孟沉霜說,“跟我來。”

他把落罔拖在身後,帶孟沉霜重新來到殿中雙麵銀鏡前,鏡中映出兩人身影。

謝邙手掌在銀鏡邊緣一撥,雙麵鏡便飛旋起來,鏡中畫麵開始變幻,浮現出落罔剛剛入主凝夜紫宮時的情景。

——這位大魔冷戾執劍,跨入銀渙殿中,大殿血氣衝天,滿眼血紅色不知是魔君燃犀曾經流下的血,還是修煉時漫溢而出的洶湧魔氣。

魔君燃犀被俘後,凝夜紫宮幾經易手,但主殿銀渙卻因殿中殘留的氣息威壓過於強烈,無人敢近。

落罔在千軍萬馬中殺出一條血路來,可不信這個邪,在塵埃落定的第一夜,便搬入銀渙殿居住。

但說一點恐懼謹慎都沒有?那也是假的,魔君恐怖的威壓盤旋不去,稍稍靠近便汗如雨下,神魂生疼,落罔隻能在魔君不常使用的內殿居住。

他花了一些時日適應下來,往高台王座上走了幾步,摸了摸橫榻扶手,神色莫名。

落罔沒有在王位上坐下,午夜夢回之際,卻忽的瞥見魔君燃犀靜默佇立殿中的身影。

落罔被嚇得一身冷汗,當即一劍擲出,鐺——

長劍撞上銀鏡,瞬間被反彈回來,釘入殿中大柱。

他心臟亂跳,渾身繃緊上前查看,發覺他剛才看見的,不過是映時鏡重現的舊日幻影。

燃犀沒有回來。

但落罔查看映時鏡的次數卻多了起來。

燃犀掌控凝夜紫宮的三個月裡,但凡回宮,便在銀渙殿中打坐療傷修煉,他不與人談笑理政,也不尋鶯燕玩樂,隻這麼渾身浴血地靜坐。

映時鏡留下了無數他的映象,

又一一展現在落罔麵前。

不知是落罔心中所思,

還是銀渙殿中血氣威壓,他引以為豪的對魔君血脈控製的抵抗力日漸崩裂,自己卻渾然未覺,日日跪在雙麵銀鏡前,迷戀地注視著燃犀的身影。

這跪拜注視的身影,此刻被映時鏡展現在孟沉霜與謝邙眼前。

還有今夜琴簫聲乍起時的景象。

落罔用鞭子打傷自己,又扯開衣襟把自己捆縛住,躺在內殿裡,默默等待魔君燃犀的歸來。

他手底下的那些大魔,大概是沒哪個能理解落罔的腦子,還在拚力抵擋,殊不知落罔心中有多期待魔君燃犀踏入銀渙殿。

但現在還有個無法解釋的問題。

孟沉霜轉身,用浮萍劍挑起落罔的下巴,落罔長得很是清俊,雙眸含淚時,不像是什麼心機深重的魔尊,倒似一株點綴綠葉的梨花樹。

“陛下……”他嗚咽道。

孟沉霜盯著落罔的樣子仔細看了會兒,卻沒看出個所以然來,隻能開口問:“你為什麼會覺得,扮作這副可憐樣子,我就會放過你?”

“陛下不必放過我。”落罔往前蹭了蹭,下巴被浮萍劍割出一道血痕,他卻全然不在意,依然滿臉迷戀。

孟沉霜自認為還算能言善辯,這是頭一回被人說得沉默了,良久,落罔又試圖去抓孟沉霜的腳,孟沉霜後退一步,問到:“你想讓我把你留下?就憑這副樣子?”

落罔愣了愣:“陛下,不喜歡麼?”

孟沉霜手上青筋暴起:“我為什麼會喜歡?你從哪聽來我喜歡這樣的?”

落罔在這時看向了謝邙。

孟沉霜的目光隨之看過去,謝邙麵無表情,為自己辯解:“我以前沒見過他。”

落罔幽怨地說:“陛下從沒帶人在身旁過,卻為你破了例。”

孟沉霜看看謝邙,又看看落罔,懷疑落罔是不是演技不好,或是對謝邙有什麼錯誤認知。

無涯仙尊淵渟嶽峙,和眼前這株帶雨梨花沒有半分相似。

“可你有什麼值得人喜歡的呢?”

謝邙斜睨著他,手中劍握得愈發緊。

落罔:“沒誰喜歡你,謝督領,除了浮萍劍主。”

謝邙握劍的手一時頓住,劍眉微動,終於舍得施舍半分言語給他:“哦?”

落罔自顧自地繼續:“世上大概隻有劍主知道你有什麼討人喜歡的地方,聽聞他對你有救命之恩,而後你一見鐘情,以身相許。你也隻有這點可愛能打動陛下了。”

孟沉霜聽得太陽穴一跳,還以為落罔看穿自己身份了。

但仔細一想,才發覺是落罔七拐八彎的邏輯作祟。

落罔是覺得謝邙身上隻有這“救命之恩,以身相許”的故事令人動容,浮萍劍主在這上麵落入情網,那恐怕,魔君燃犀也因此著了道。

說明魔君也喜歡這樣的。

隻要他學著這一條,便也能打動他所迷戀的人了。

謝邙發出一聲意味不明的冷笑,轉頭問孟沉霜:“你要留著他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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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沉霜沉吟片刻,他到不急著要落罔的命。

“銀渙殿下有個地牢,扔進去鎖起來吧。”

落罔聽完,忽的臉上泛起紅暈,喘著氣羞澀地瞟孟沉霜的神情,孟沉霜臉上越是煩躁凜冽,他越是呼吸急促,嬌羞地問:“您是要獎勵我嗎?”

孟沉霜:“……”

他無言以對,你們墮魔的愛好都這麼彆致嗎?

謝邙劍身一偏,敲在落罔後腦上,直接把人打暈,而後又放出小柴胡,讓許久不見天日的紙人把落罔拖出去扔進地牢。

點墨山上寒風陣陣,小柴胡被吹得呼啦呼啦,躬著背把落罔拖走了。

孟沉霜走到大殿門邊,踩上門檻,眺望孤鶩城群山火海。

浩大神識與沉重威壓在這一刻向天地鋪展開去,一一細數城中各處境況。

圓月從簷角劃過,冰冷寒霜落在孟沉霜肩頭,勾勒出瘦削的輪廓。

謝邙站在他身後的影子裡,或許是孤月太冷惹人思緒,又或許是剛才落罔那一番話激起心浪,他看著孟沉霜身上的月光,重重舊憶,忽然翻湧上心頭。

救命之恩,以身相許,一見鐘情。

這幾個詞說的倒也不算錯,隻是具體細節從不為旁人所知。

謝邙與孟沉霜第一次見麵時,在場的隻有幾個魔族,因此修仙界對一人初遇僅能做推測,落罔卻從僥幸逃回魔域的魔族口中,拚湊出了隻言片語。

謝邙記得很明了,那是一個明月皎皎的夏夜。

高天澄澈,沒有半分雲彩。

他追擊著一群闖入仙都的嗜血魔族,從天門闕一路追至青蓮渡,於渡水飛瀑邊陷入惡戰。

夏夜草木茂盛,螢火四散,野夾竹桃圍滿山溪,蔓延的枝椏甚至掩住瀑布水流。

滾燙帶沫的鮮血自無名劍下噴湧而出,濺紅綠葉飛花。

無數魔族屍體橫陳腳下,謝邙自己的狀況卻也不容樂觀。

他一人對戰十餘大魔,背腹負傷,血汗滿身,靈氣劇烈消耗後經脈震痛。

月色下,刀光劍影紛飛似浪,連潭水中月影都似被染紅。

可忽然之間,謝邙餘光瞥見水光月影中浮現一道縹緲清影。

謝邙約莫曾失神半刻,下一瞬耳畔刀風裂空,他登時迅疾轉身,抬劍擋住魔族骨刃。

鐺——

鏗鏘巨響震碎碧波月影。

謝邙下意識抬頭追尋破碎清影,於時一道清明如擊冰斷玉的聲音自月下而來,裹挾著漫天長風飛花,闖入謝邙眼簾:

“在下浮萍劍孟沉霜,願與無涯仙尊試劍。”

明月當空,銀輝入水。

孟沉霜踏著滿天清光而來,足尖停落於高大茂盛的夾竹桃花尖葉尖,一身白衣輕薄透亮似蟬翼,幾乎溶於月色之間。

花枝俯身,向波

光垂首。

碧紅花朵在風中搖曳,夜風一吹,花瓣卷滿襟袖。

謝邙佇立溪畔血汙泥濘之中,無數殺紅了眼的魔族舉起兵器,再度向他發起攻擊。

謝邙來不及說話,不得不咬牙回身反擊。

“是我來得不巧嗎?”

孟沉霜的聲音從極近的身後傳來,謝邙驟然一驚,回首便見孟沉霜持劍落在自己身側,劍氣橫掃,擊飛三個墮魔。

謝邙眉頭一緊,然而孟沉霜毫不猶豫地加入了戰場,浮萍劍在他手中翻轉,劍光閃爍似星辰。

一人合力,劍氣餘波搖落滿樹碧紅花,迅速擊潰魔族進攻。

謝邙沒想到,自己同孟沉霜的第一句交流竟是——

“留活口嗎?”

孟沉霜的劍挑住最後一個還能喘氣的魔族衣領。

“……可以。”謝邙傷重,體內血氣翻湧,此刻隻能強撐著回答。

孟沉霜聞言,抽回自己的劍,任由就剩半口氣的魔族摔回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