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12 章 111 天上都役(1 / 2)

斬情證道失敗後 路俠 17162 字 4個月前

忽然之間,一道白衣身影越過孟沉霜,快如疾電般撲上石台。

就連裴桓都隻覺眼前一花,有一柄冷劍阻在鳳尾劍前,卻被神劍一擊碎裂,所有碎片和鳳尾劍鋒一齊刺入如雪白衣。

“孟朝萊!!!”莫驚春心神欲裂。

裴桓不顧什麼白梅染血,手中劍一轉,便將劍上刺穿的兩個人甩了出去,徒手伸入火中,搶出七色殘魂,卷起地上尚未凝實的軀體,開了一道遁身金環,飛速逃竄而去。

孟沉霜一劍劈過去,但見連片鮮血潑出,可金環瞬間閉合,卻不知裴桓被傷得如何。

他再次脫力摔在地上,掙紮許久,終於艱難地爬行挪動到莫驚春和孟朝萊身邊。

鳳尾一劍連帶著忘塵劍的碎片和裴桓暴怒的力量,幾近捅穿了孟朝萊的五臟六腑,劍閣白衣轉眼就變成一件血衣。

孟朝萊還捂著肚子,不想讓莫驚春看。

他張開嘴,嘴唇開合,似乎想說些什麼,可內臟爆出的血水不斷湧上喉頭,阻絕了他的全部聲音。

莫驚春跪在他身邊,緊握著孟朝萊的手,卻不知是為了把脈,還是握著不願讓他走:“孟朝萊,你不要死,你不能死,我會救你,我一定能救你!”

他哆哆嗦嗦地翻各種丹藥往孟朝萊嘴裡塞。

孟沉霜用手肘爬到兩人身邊,手掌放在孟朝萊腹上,釋出神力嘗試著給他修複傷口。

可是文帝的力量還在孟朝萊的經脈之內肆虐,恰好和孟沉霜的力量對撞,反倒使傷勢更重,孟沉霜不得不立刻收了手。

莫驚春見狀卻反應過來:“神力、神力……擎神丹,我還有一點擎神丹。”

他在乾坤袋中四處翻找,終於摸出一個小盒子,裡麵放著八分之一顆丹藥。

莫驚春把藥塞進孟朝萊口中,孟朝萊的傷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恢複了一小節,莫驚春扶起他的腦袋,以免他嗆死在自己的血裡。

可很快恢複就停止了,八分之一顆擎神丹根本不足以治愈文帝的必殺一劍。

孟朝萊說不出話來。

彆南枝斷了不知多少根骨頭,在這時也艱難地爬過來,看著如此可怖的傷勢,倒吸一口涼氣。

莫驚春眼眶中浸滿了淚水:“朝萊,你清醒著,你不要睡,我可以治好你,沒關係的,隻是外傷而已,我可以治好……”

外傷……孟朝萊的丹田、臟腑都被擊碎了,外麵的皮膚血肉碎得更為徹底,這樣看來,內傷的確也可稱作外傷了。

“擎神丹!剛才誰說要擎神丹?”顧元鶴忽然披雪帶風地衝進山洞,第一眼看向了孟沉霜。

他身後跟著應商、裴汶和微山。

微山見到孟朝萊的傷情,登時麵白如紙:“閣主——”

莫驚春:“是我,我把擎神丹都用完了,但是不夠……”

顧元鶴怔了一下,在乾坤袋裡翻了一轉,找出一個錦囊,方才如釋重負:“我還以為我什麼時候見過

你,卻自己忘了。靜之,這是你母親莫雩曾為你求來的擎神丹,輾轉多人之手,最後是幾日前謝仙尊托我帶給你。”

莫驚春如獲至寶,接過錦囊,取出其中丹藥後聞了聞,確認的確是擎神丹後,立刻塞進了孟朝萊口中,吊住他最後一口氣。

顧元鶴過去把孟沉霜從地上扶了起來,這一扶,孟沉霜又嘔出幾口熱血,顧元鶴的手不禁抖了幾抖,攙著孟沉霜靠著石壁坐下。

彆南枝把自己哼哧哼哧地挪過來,一邊嘰嘰嚶嚶著骨頭斷了好痛,一邊給孟沉霜看傷。

孟沉霜抬起手輕撫彆南枝的後腦勺:“我沒事,你先照顧自己的骨頭。”

顧元鶴聽孟沉霜如此說,看見的卻是他一身血痕,烏發淩亂,臉上手上撞出不少青紫和汙痕,身上白衣更是早就破破爛爛,上邊又是雪水又是塵灰,亂糟糟黏成一片。

半點不清逸,半點不拔俗,孟沉霜深蹙著眉,儘是痛苦、疲憊和頑固。

顧元鶴不受控地流出兩行淚水,說不清是為了誰。

孟沉霜注意到他的神色,眨了眨眼,忽然抓住顧元鶴的兩隻手腕,把他的兩隻手臂拉開,左右瞧了瞧,隨後問:“是受傷了嗎?沒什麼外傷,是有人傷著你經脈肺腑了?”

“沒有,沒有。”顧元鶴低頭擦去眼淚,“蹭了幾道口子,吃過藥了。”

顧元鶴長得很高大,甚至超過了他的哥哥顧元鬆,張開雙臂時的陰影足以整個將孟沉霜籠罩。

孟沉霜放下他的手:“那就好。”

顧元鶴抿了抿唇:“文帝逃了?”

“逃了,不過我大概猜得出他會去什麼地方,馬上就去追。”短暫的修整過後,孟沉霜晃晃悠悠地站起來,顧元鶴立刻緊跟著攙住他的手臂。

“我和你一起去。”

孟沉霜偏頭看他一眼,略作思索。

顧元鶴一下子緊張了起來。

孟沉霜:“好,你隨我去,正好你熟悉那裡的路。”

彆南枝聽見孟沉霜又要去打架,立刻往他手中塞了一把丹藥。

孟沉霜暫時把古戰場之事交給微山打點,自己與顧元鶴立刻動身離開,禦劍南下,越過歸途海,向蒼量海方向飛去。

不多時,天上都碩大的身影出現在視野中。

曾幾何時,每個人都想從這座文帝的遺跡中得到些什麼,它就像是一頭被鎖鏈困住的巨獸,被無數人一刀一刀地割下血肉,發出哀鳴。

可是,這頭巨獸的血肉,並不是憑空長出來的。

到如今,它被剖完了肉和骨,正在走向毀滅。

隻見天上都文淵台亮著通天光柱,所有靈泉都向著它滾滾流而去,蒼量海的海水在此刻竟也向著天頂倒流而上。

被抽乾了靈力和神力的懸空白玉島再不能維持住自己,天上都的邊緣正在不斷石化坍塌,變成灰黑冷硬的岩石,接著被大地扯碎,拖向深海。

邊緣不斷向內收窄,石化坍塌已經逼近立於東西南北四角的蒼鷲

台、輯案台、經業台和理事台。

高樓起複塌。

不明所以、茫然無措的靈官們各自騰雲禦劍逃命,顧元鶴以天尊金絡攜孟沉霜入內,逆著劍流向文淵台奔去。

奉霄殿外,文淵台階梯之下,一個半人高、穿著丁香色衣裳的小姑娘獨自站著,仰頭望向奉霄殿緊閉的大門。

裴從月。

她身邊的婢子奴仆都不見了,或許是逃命去了。

孟沉霜對顧元鶴道:“把她帶走,送出天上都。”

裴從月聽到兩人的聲音,轉過身來:“我不走,我哥哥還在裡麵,他讓我等他。”

孟沉霜眼角緊了緊。

顧元鶴上前把裴從月抱起來,正要轉身,孟沉霜忽然上前一步,一個手刀打在小女孩後頸上,直接將她擊暈。

顧元鶴一驚,下一刻,卻見一把短刀從裴從月手中滑落,被孟沉霜接了下來。

顧元鶴更驚:“她剛才是想……”

孟沉霜用力折斷了這把差點捅進顧元鶴心臟的靈器短刀:“恐怕是在幫她兄長看門,這樣一個聽話又厲害的孩子……把她帶給裴汶,讓他掂量著辦。”

話音落下,孟沉霜手持斷蓬劍飛身上文淵台,疾步衝向奉霄殿大門,顧元鶴不得不咬咬牙,抱著昏迷的裴從月迅速離去。

斷蓬劍一斬而下,奉霄殿大門瞬間四分五裂。

入內但見首座之上的山波萬息圖亮光儘滅,隻剩天上都一處光芒奪目。

全天上都的靈泉自大殿基座之下彙入奉霄殿,宮殿的屋頂已被一道靈氣光柱衝破。

下一刻,山波萬息圖轟然破碎,裴桓的具性神象海浪奔湧而來。

孟沉霜立刻召出無儘山脈抵擋大浪衝刷,自己閃身奔向旁側。

浪濤轉眼衝破山脈,裴桓怒火萬丈地看向破碎的大門,一道驚天劍光忽從左側迎麵劈來!

孟沉霜一蹬殿柱,自上而下舉劍劈向裴桓。

這一劍力有萬鈞,重壓鬼神,裴桓所料未及,匆忙揮劍格擋,被逼退數十步後堪堪抵住腳步,足下玉磚寸寸崩裂,縫隙之中,靈泉漫溢而出。

孟沉霜見狀,橫劍壓著鳳尾劍身滑向裴桓的脖子,劍刃所過之處,火星飛濺!

他的神力在不斷消散,比拚神象少有勝算,孟沉霜寧可和裴桓比一比劍法!

眼見斷蓬劍就要斬斷裴桓的脖子,裴桓右手忽然爆發出巨力,將搭在肩頭的鳳尾劍向下一壓,劍鋒順勢推開了斷蓬劍,卻也斬斷了左臂空蕩蕩的袖管和肩頭的大塊血肉。

金光神力隨神象浪濤再次翻湧而出,孟沉霜不得不以神力山脈相抗,卻被打得一步一退。

整個奉霄殿轉瞬間被二人的神象之力衝毀成一片廢墟!

大殿基座全部碎裂,靈泉翻湧上地麵,不斷彙向中心被文帝神力保護起來的半透明身軀和七彩殘魂。

孟沉霜邊戰邊喝:“裴桓!我那神元已經碎乾淨了,你再往殘魂和軀體中注入靈力也不可能把人

複活!”

“你又知道些什麼!”

大浪當空砸向孟沉霜,頓時燒得他神魂發焦,他一拳砸過去,金色山脈立刻撞向裴桓的臉。

“我知道這世間還有一個神元,就在你的心臟裡,你真有這麼想把鳳雪生救回,何不剖了自己的神元?!”

裴桓怒火蹭蹭往上漲,一劍劈碎山脈,單手揮劍怒吼:“閉嘴!!!”

鳳尾劍一劍刺穿了孟沉霜的左肩,巨浪再一次把他衝飛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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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涯蘭山聽霧閣。

站在梧桐樹下聽雨的仇山英忽然聽見閣中傳來痛呼和咳血聲,麵色一變,喊了一句在不遠處煎藥的彆羨魚,自己立刻轉身進屋去看傷患的情況。

“謝仙尊?”

謝邙麵色蒼白,眼皮底下的眼珠不安穩地轉動著,他沒有說話,也沒有咳血,但他枕邊的連理木簪卻亮了起來。

仇山英輕聲一喊,謝邙忽然冷汗涔涔地猛然睜開雙眼,他握住連理木簪,強撐著從床上坐了起來。

仇山英驚呼:“謝仙尊,快躺下,你不能動!”

謝邙一語不發,抿緊雙唇,動作僵硬地起身披衣掛劍,熊熊靈力燃燒著填滿了背上缺失了的骨頭和血肉,支撐著他朝外走。

仇山英攔不住他,救命稻草彆羨魚終於在這時候衝進了屋,見狀當即上前按住謝邙的手臂,把他往床上推:“謝仙尊!你得休息!”

“鬆開我,沉霜有難,我要去找他!”謝邙一掌撥開彆羨魚的手,又推開上前來的紙片人小柴胡。

“應道友、顧元鶴他們都跟去了,”彆羨魚提高了音量,“謝仙尊,你重傷在身,就算找到了人,又能幫上什麼?”

“幫我能幫的事。”謝邙側身跨步向前,把彆羨魚往椅子裡一推,不等他和仇山英反應過來,謝邙已經後背淌著血禦劍而去。

徒留蘭山淒淒苦雨。

鹿鳴劍瞬間衝破水汽交織的陰雲,向著天上都方向疾馳而去。

浮空之城的崩毀已經逼近天上都七閣所在,幾乎已是最內一圈。

謝邙渾身帶血的落地時,卻立時被一道劍芒指麵。

他冷冷地看著這把肅寧劍的主人:“天上都要塌了,白將軍就對這地方這麼忠心耿耿嗎?”

周遭都是混亂逃命的靈官,白如之卻還穿著一身銀鎧白袍,身後跟著數十同樣打扮的天上都兵將。

“塌了便塌了,”白如之道,“總有人會將這地方重建。”

謝邙:“那白將軍想清楚是誰了嗎?”

白如之太陽穴緊繃,額頭青筋暴脹,手中劍卻不曾再前進一步,他審視謝邙許久:“謝仙尊,你受了重傷,還在燃燒自己的金丹?”

“擊敗你足以。”

“再撐著往前走幾步,你就會死。”

金丹燃儘、靈力耗竭,修仙者便與凡人無二,根本不能在脊骨缺失的重傷下繼續苟活。

謝邙:“我知道。”

白如之看著謝邙這幅沉靜肅厲如常的模樣,咬咬牙,盯了一眼謝邙手中染血的鹿鳴劍,隨後撤開肅寧劍,退後半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