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1 章 心緒(三)(1 / 2)

鬱雪融在這種沉默又有些微妙的氣氛中,似乎更確定了,往日裡自己沒有分寸感的蹭蹭抱抱,其實讓傅孤塵感到不喜歡。

隻不過傅孤塵性格冷淡內斂,或許又礙於自己是他的師父,所以一直沒有把這種不喜放到明麵上來說。

這樣想著,鬱雪融又稍稍退開一些,讓兩人之間的距離重新回到正常範圍。

他們在書桌旁一左一右地坐著,中間是微微晃動的燈火,似乎回到了傅孤塵剛來時的樣子。

看著傅孤塵眼中晦暗不明的神情漸漸散去,鬱雪融這才拿起桌上的那份文書,放到傅孤塵麵前,問他:“下月仙門大比在昭京城舉行,你要去嗎?”

傅孤塵的表情半隱在陰影中看不太清楚。他開口時嗓音分外沉鬱,還帶著一點不易察覺的啞:“去。”

鬱雪融默默點了點頭,開始拿出文書中的報名表單填寫。

寫完了傅孤塵的部分之後,鬱雪融稍微遲疑了一下,又把自己的信息也添了上去。

放在過去,他可能不會去參加,但今日聽過沉壁說的那些話後,他雖然知道不可儘信,但有句話倒是說得沒錯。

自己確實應該找機會出去看看。

仙門大比是仙道之中的盛會,十年一次,由仙道中各大門派、城池輪流舉辦。無論是為了彰顯實力,還是為了趁此機會吸納人才,主辦方都會將仙門大比辦得十分盛大,獎勵也極為豐厚。

因此,每次仙門大比,都會吸引無數仙道眾人前來參加,無論是仙道名門,還是各大世家,又或是想要嶄露頭角的新勢力。

鬱雪融對獎勵並沒有什麼興趣,也不覺得自己能靠大比贏的什麼聲望。

他想的是,仙門大比這次必定會將上重天九州四海的人都彙聚一處,自己若是想找人的話,這是一次極好的機會。

是的,鬱雪融想找人。

他之前拿回那件名為“鳳凰羽”的紅繩靈器後,想起了自己幼時有個叫鬱晚的爹爹,還有個叫離厭的竹馬。

鬱雪融這幾日也在宗門中稍作了下打聽,但是似乎並沒有得到相關的信息。大約是因為南明宗與北荒實在相隔太遠,又是仙門重地,對於和妖族相關的消息先天匱乏。

而昭臨國就不一樣了,它位置特殊,位於東境偏中的位置,是九州四海互相連通的樞紐,二教九流、各路人馬都在此集聚,其中不乏來往的妖族。

上次那隻來找鬱雪融的小狐狸扶凝也說過,昭臨國中有妖族落腳的驛館,還有來往於昭臨和北荒之間的商隊。

扶凝當時便準備先去尋妖族的商隊,再和他們一道回北荒。

所以對鬱雪融來說,若想要打探爹爹和竹馬的消息,這次隨南明宗的隊伍一道前往昭臨國都昭京城,是既合適又安全的選擇。

心中有了決定,鬱雪融將填好了自己和傅孤塵二人信息的表單收好,準備明日去交給宗內的管事。

夜色漸深,鬱雪融悄悄看了一眼傅孤塵。

似乎想了很久,

“⒊⒊[]來[]?看最新章節?完整章節,

之後晚上就不打擾你了,我會回自己房間睡。最近這段時間麻煩你了,你好好休息。”

燈火被夜風吹得暗了一下,傅孤塵坐在燈火的暗麵裡,低垂著眼眸,點了一下頭。

他似乎也找不出拒絕的理由,或許說,以前那些過分親密的狀態,才是不正常、甚至是越界的,現在隻是回到了普通的狀態。

原本就該如此,傅孤塵閉上眼睛,之前的一切……是他動了不該有的貪戀之心。

他本就沒有足夠的時間,也給不出未來的承諾,怎麼敢就這樣漸漸陷入其中?

不知過了多久,直到鬱雪融輕手輕腳的離開了,周圍變得寂靜起來,傅孤塵才重新睜開了眼。

他看著遠處鬱雪融房中,重新亮起的暖黃燈火,看了很久很久。

直到那燈火也熄了,傅孤塵才站起身,回到了自己的房中。他看著空蕩蕩的床榻,竟然覺得有些不適應。

上麵還鋪著鬱雪融喜歡的厚厚絨毯,他將它們留了下來。

傅孤塵慢慢在床榻上躺下,和衣而睡。

明明他隻是個過客,是用來完成一個幾百年前承諾的工具,其它一切都對他毫無意義。

時間剩的不多了。

何必還要這樣,給自己也給他,徒添煩惱。

傅孤塵合上眼,月色從床邊照進來,照得他身邊空空蕩蕩。讓他即使閉上了眼,這一夜也幾乎未能真正入眠。

接下來的幾天,鬱雪融都有刻意回避一些過分親密的行為。

傅孤塵明白,這樣對他們都好,於是也隻是靜默地轉過身,收斂自己想要觸碰和擁抱的本能,假裝它們都不存在。

但在夜深人靜,久久不能入眠時,心思深處也會湧上一絲從前未有過的孤寂感。

習慣了溫暖與柔軟,再想孑然一身地回到冰冷與黑暗中,這個過程讓他竟然開始覺得無法忍受。

傅孤塵曾以為,這世上再也沒有什麼不能忍受的事情。

他自幼便已習慣了孤身一人,早就學會了不去在意很多東西,冷靜漠然到接近麻木。

他本該一直這樣下去,卻陰差陽錯,在這樣一個錯誤的時間裡,見過了仿佛能讓風雪也為之消融的溫柔春光。

這幾日,又開始下雨了。

綿密的秋雨落下來,房間裡擺上了好幾個暖爐,將屋裡變得很暖。鬱雪融和傅孤塵都各自在自己的房間中,再也不會像之前一樣,過分親密地靠在一起,渡過那些秋意綿綿的雨天。

傅孤塵將房間中的窗,淺淺推開一線,蕭瑟的秋風卷著雨絲吹了進來。

他看見鬱雪融在院中。

鬱雪融站在房簷下,披著一件厚厚的披風,他抬起手往掌心呼了一口氣。然後取出一把繪著桃花的油紙傘,在身前撐開,走進了雨幕。

沒有注意到身後的那扇窗,過了很久,直到他的身影消失,才緩緩合上。

鬱雪融喚動玉鑰,來到了長生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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鬱雪融走在長生峰的石階上時,側過視線,看了一眼聞道台的方向。

前幾日還停在那裡的鎏雲舟已經離開了,沒有了那遮天蔽日的巨物,連附近的視野也重新開闊起來。

走上石階,來到長生殿前,鬱雪融剛想進去,卻聽見殿內傳來其它人的聲音。

其中一個似乎是……蕭夫人?鬱雪融略看了一眼,裡麵似乎氣氛不太妙,於是暫且收了雨傘,但沒有直接進去,而是退到旁邊的殿牆邊,稍作等候。

很快,鬱雪融就聽見蕭夫人在說話。

蕭夫人聲音不複往日般淩厲,雖然表麵還維持著幾分恭敬,確也有掩不住的怨憤:“看來蒼衍仙君是早就打算針對我蕭、沈兩家了,如今的局麵,仙君總算滿意了嗎?”

蕭家傾力培養了這麼久的繼承人蕭念,不僅因在宗門內當眾行凶,被撤去長老之位,重刑之下修為跌落一個大境界。

整個人更是如同瘋魔了一般,幾乎無法正常交流,雖然還活著,在蕭家看來,已是如同廢人般,再無什麼前途可言。

此事甚至還牽連到了沈副宗主,因蕭念是他一手從弟子提拔上來,所以以其識人不清,鑄成大錯為由,一紙調令,將沈副宗主調到南明宗在其他州的分部。

雖然還保留著個副宗主的名頭,以後卻也無法再參與進南明宗的核心決策。

蕭夫人曾是沈家的大小姐,後來嫁到蕭家,在蕭家家主逝世之後為掌權,改姓為蕭。如今的情況,等於將沈家、蕭家都驅逐出了南明宗的核心,讓蕭夫人如何能不恨。

“我依宗內法度,處理本門之人,輪不到你一個外人來置喙。”蒼衍眼神淡漠地看了蕭夫人一眼,“更何況,我並未謀劃什麼,又何談針對。”

蒼衍隻是看著世家的傲慢,放任不管,任由他們越來越膨脹,隨後一夕之間坍塌傾覆。

就像蕭家總是說,將蕭念當做下一任劍尊傾心培養,說得多了,他們自己竟然也信了。將收服無赦劍,接任執劍長老一事,當做了理所當然的事情。

可事實上,蕭念根本做不到。蕭家也從未意識到,過於超出蕭念實力的大量期待,早就壓垮了蕭念的精神。所以一朝願景坍塌時,蕭念也必然摔得粉碎。

“好、好。仙君既然這樣說,那看樣子是沒有轉圜餘地了。”蕭夫人冷笑一聲,準備離開前,她看似拜彆,話語卻如同泄憤般,“那就希望蒼衍仙君早日治好魘症,不要有朝一日,也變成世人眼中的瘋魔之人。”

“這就不勞費心了。”蒼衍眸色一沉,略一揮手,無形的壓力將蕭夫人揮退好幾步,直接退出了殿內。

蕭夫人撐住殿外的廊柱,這才穩住身體,不至於跌於地麵,顏麵儘失。

她重新整理好衣著和表情,站起身來時,看到了眼前站著一身青衣的折芳。

上次在聞道台上,折芳擋住即將坍塌的高

台,救下弟子的同時順帶也救下了蕭家人。那時候蕭夫人與折芳,都好似默認一般,彼此沉默不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