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年初詣這天,最鶴生四點半起床的生物鐘為她騰出了大量可以自己搗鼓和服的時間。
人生第一次,她逃離了像個雛祭人偶那樣,被媽媽和姨媽在新年第一天擺弄來擺弄去的無奈命運。
今年最鶴生長高了一點點,媽媽還是給她買了新的和服。底色是紺青,衣擺和袖口都有類似於金箔的印花。不過腰帶還是最鶴生等大人們醒來之後幫忙係的,反正就算她自己動手,最後大概也隻能落得個必須返工的結果。
清瀨和幸村兩家的家長,自從家裡最大的那個懂事之後就不太自己帶孩子了。
灰二和最鶴生倒是無所謂,比較難過的是幸村精市。
他得抱著小小一隻卻很好動的幸村想世,省得她在人堆裡亂竄。
雖然小丫頭身上沒幾斤肉,但正是好奇心旺盛的年紀,一會兒這裡要摸摸那裡要看看。幸村精市像個沒有感情的機器人被她使喚,這一天的運動量累積下來,大概和在學校裡訓練也沒有差很多。
京都的伏見稻荷大社本來就是名望很高的神社,初詣這天的參觀客更是成倍增長。
灰二曆經千難萬險,穿過人山人海,給最鶴生求來了一個金色小狐狸懷裡抱著粉色鯉魚一樣的布玩偶,鯉魚的肚子上還有一排豎字:
戀愛禦守。
最鶴生捏著灰二塞過來的狐狸鯉魚——兩個小動物頭身都是一比一,肚子裡還塞滿了棉花,鯉魚也不像鯉魚,反而有幾分胖頭魚的神韻——她有些不滿:“馬上就要升學考試了,你們給我求個‘學業有成’不好嗎?”
“但是比起你的考試成績,我和阿市都更擔心你以後會遇到渣男誒。”穿著一身紺青色和服的灰二雙手兜在袖管裡,他與身邊的幸村精市交換一下眼神,“考試不管多少次都能重考,心要是被傷透可就很難修補了。”
最鶴生鼓了下臉:“被你們說得我好像個戀愛腦……”
“不不不,”灰二連忙否決,“就因為你對戀愛幾乎一無所知,哥哥才會擔心地跑去給你求了這個禦守啊。”
幸村精市讚同地點點頭:“如果你是戀愛腦的話我們會去求另外的。”
最鶴生:“什麼?”
灰二
:“學業有成。”
“你們兩個好煩……”
最鶴生低下腦袋,與手裡櫻花粉鯉魚圓咕隆咚的眼珠子對視著,又在小狐狸雪白的肚皮上捏了一下。
卸掉力氣,鼓鼓囊囊的棉絮和柔軟的彈力布又會將她的手指彈開。
搖鈴、投錢、參拜,這些結束後時間依然還早,連太陽都還沒冒頭。
他們決定去稻荷山上的千本鳥居走一圈。
但與他們想法相同的人不在少數,諸多鳥居構成的小道上已經擠滿了人。
新年第一天總不好說啊真掃興這種話。
“我們還是回去吧……”最鶴生踢了踢腳,她穿的還是木屐。硬要湊這個熱鬨,付出的成本可能會有點高。
灰二從露出了些許疲態的幸村精市懷中把想世抱了過來。饒是體能好到能連著進行兩場單打比賽的幸村精市,帶小娃娃的功力也有待磨礪。
“那就我們四個先拍照?”灰二用空出的那隻手拍了拍幸村精市的肩膀,“阿市,靠你了。去找個漂亮小姐姐幫我們拍個照吧。”
“你怎麼不讓最鶴生去找個帥氣的小哥哥幫忙。”他聽出灰二的調侃,有些哭笑不得,但沒推辭。
“你們等我一下。”他說完便急匆匆地離開了原地,沒過一會兒就將願意幫忙的好心人帶回。
不是漂亮小姐姐,是個氣質乾淨模樣清雋的男生。除了一頭橡白色的短發,他手上纏著的繃帶也很打眼。
“啊呀?你還真是來這裡過新年的呀。我還以為你們關東人都是習慣去淺草寺之類的地方參拜的。”相當明顯的關西腔,不過不是最鶴生熟悉的兵庫口音。
“家裡人比較喜歡京都。”幸村笑了笑,“介紹一下,這邊是我的表哥和表妹,清瀨灰二和清瀨最鶴生。被抱在懷裡的那個小不點是我的小妹,幸村想世。這位是——不然你自我介紹一下?”
那人從善如流,笑容:“諸位新年好。鄙人白石藏之介,是幸村在U17認識的朋友。”
簡單的寒暄之後,被抓過來充當工具人的白石藏之介便開始拿著幸村精市的手機比劃著找取景角度。
直到冰冷的光線開始變得溫暖,白石藏之介才終於將他們召集,排成一排。
幸村想世太小,還是隻能被幸村
精市抱在懷裡。
他端著幸村精市的手機,喊道:“三!二!——”
與此同時,太陽升了起來。橘紅色的光在天邊堆砌的藍灰色雲層後浮動。微微灑下的陽光將稻荷大社朱紅的鳥居照亮。
就在白石藏之介喊出“一”的同時。
“新年快樂!”灰二高呼一聲,張開雙臂,將身邊年幼的弟弟妹妹摟到身邊。
從旁經過的人們聞聲望向他們,繼而露出了然的笑容。
此刻此間,天地鐘靈,人聲鼎沸。
……
為什麼說不建議應屆畢業生參加冬春季節的比賽呢。
因為日本中學的第三學期實在是太短太短,一月上旬開學,二月參加統一升學考試,三月便是畢業的季節。
而在如此忙碌的行事安排上,假如再來個必須全力以赴的運動社團的全國比賽……嘶……要是沒有拿到推薦入學的名額,隻憑成績想要進入偏差值高的學校,想不脫層皮都是難的。
新年後初三年級的學習氛圍愈發濃厚,水穀雫看起來已經恨不得連去洗手間都帶著她的單詞本。
雖然她已經拿到了推薦入學帝光高中部的資格,但是高中部的獎學金還沒有著落,而且高一新學年開學,作為學生代表發言的人選也還沒確定。
籃球部在冬季杯拿到了冠軍——當然,這個過程一如既往的簡單粗暴,帝光中學籃球部在賽場上的統治力依然如此血腥恐怖,但青峰大輝已經學會了調整心態。他很意外的發現賽場上也的確有不少愈挫愈勇的對手,他們懷抱著紫原敦最討厭的那種“隻要我努力哪怕沒有贏也好”的信念奮力拚搏到了最後。
和他們打球,雖然在對抗層麵上會感到無趣,但萬一這裡麵要是冒出一個被他打出來的天才,以後找他來“複仇”的話那該多有意思?
青峰大輝重新找到了比賽的樂趣,雖然隻有一點點,但也比從前好多了。
於是在榮獲冬季杯冠軍的慶功宴上,他又就此態度問題和紫原敦吵了一架。
“所以說啊,紫原你這家夥根本不懂一直堅持打球的人有多可貴!”青峰大輝嘴裡塞著三根章魚小香腸嚷嚷。坐在他對麵的黃瀨涼太乾脆把菜單立在自己麵前以防飛沫。
“打了也不會
有提升,這種人有什麼可貴的?”紫原敦重重地哼了一聲,又扭頭跟黑子哲也說,“沒有說小黑仔你不可貴的意思!”
黑子哲也一噎,點點頭:“好。”
紫原同學會體諒彆人了……感覺好像在做夢……
“可這又不是貴族運動。而且有的人就是圖一樂,你憑什麼口頭取消他們自我娛樂的權利?”
青峰大輝的社科人文科目補課顯然有了顯著成果,竟然連這麼漂亮的大道理都能說出來了。
紫原敦一拍筷子:“我說的話難道是天皇的聖旨嗎?那些自詡自己真的很喜歡籃球的人,要是真的因為我的一句話就不打籃球了才更可笑吧!”
“好好吃飯行嗎?或者給你們兩個一人配個喇叭,上街去吵?”
綠間真太郎忍無可忍,整個店幾乎三分之二的人都在圍觀這兩個對自己嗓門毫無自覺的人的小學生量級吵架。
“再吵自己買單。”
空氣安靜了。
和桃井五月坐在他們隔壁桌的最鶴生端起麵前還在冒熱氣的大麥茶喝了一口:“還是赤司君說話管用啊。”
桃井五月捧著她好看的笑臉:“小最你知道他們六個人以前私底下聚餐最多一次吃了多少錢嗎?”
“多少?”
“四十五萬円。”
“咳咳咳!!!對、咳咳咳、對不起,我冒昧問一句,你們吃的是什麼?米其林三星的法餐嗎?!”
“是烤肉啦……而且是黃瀨同學推薦的一家很實惠的街邊店,菜單上也沒有特彆高級的肉類,所以……”
所以是硬生生吃出來的啊?!
最鶴生震驚。
她一直以為自己對運動社團的飯量很有了解,但沒想到今天還是被刷新了認知。
可能是因為白鳥澤的那幫家夥,以前都沒在她麵前敞開了吃過吧……
慶功宴吃的是大阪燒。
服務員去備菜的期間,最鶴生從書包裡把自己的物理錯題集拿了出來。
在學習方麵她隻能算半個天賦型選手,腦子沒赤司那麼好用,但是一直以來水穀雫的刻苦還是在她不自知的時候影響到了最鶴生。
雖然很樂意去補習學校,也願意犧牲大塊玩耍的時間學習,但最鶴生其實並不是一個善於利用零散時間的人。
自從來到東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