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宮侑分開的選擇是戰略性的。
最鶴生走進一家服裝店, 直奔男裝區的時候,心裡就轉著這些像是被貓爪子撓過毛線球的念頭。
不被兵荒馬亂的愧疚占據智商高地之後,她終於有了冷靜思考的餘裕。
然而越回想之前發生的事情, 最鶴生就愈發覺得宮侑這人很是狡猾。
打感情牌不是不行。
但這得看目的是什麼。
如果及川徹為了讓她騰出時間陪他去東京買鞋, 而一邊在地上打滾一邊細數他們相識十二年來的雞飛狗跳, 那她肯定會在他將地板擦乾淨之前答應他的“請求”。
可宮侑的情況不一樣。
“客人是來幫朋友買衣服的嗎?”
導購看見獨自一人出現在男裝區,立刻迎了上來。
宮侑提出的要求想要占用的就不僅是仙台東京往返一次的時間和精力了。
“嗯。”最鶴生平淡地做出回應。
單獨出來幫男生買衣服她也是頭一次,從前陪灰二和及川岩泉他們,都是直接拿了順眼的衣服試好就可以直接結賬。
但現在不行。
她不能再找一張沙發坐下玩手機,等來買衣服的人像個移動的衣架子那樣自動走到麵前問她的意見, 而是必須努力回憶宮侑的肩寬身長,然後根據對他的印象幫忙挑衣服。
與其說好難,不如說是因為不太樂意讓自己陷入目前的處境而產生的為難徒增的煩惱。
在意識到自己從來沒幫任何一個, 比宮侑與她關係更好的人買過衣服——這其中不僅包括親哥還包括生母——之後,最鶴生多少因為浪費了一次人生中寶貴的初體驗, 而感到了一絲遺憾。
在導購的幫助下她給宮侑買了最簡單的白T恤和黑色長褲,看似很隨意, 但實際上最鶴生相信哪怕給宮侑一塊破布他都能穿得好看。
不說話的宮侑是好看的。
好看到最鶴生很樂意以一種宛如欣賞名家畫作那樣坦然的心情去欣賞他。
所以同理, 全身上下隻圍了一條浴巾的宮侑也是好看的。
他全身的肌肉線條清晰又柔軟, 腰微微下彎, 雙手拿著毛巾將自己的腦袋裹在其中毫無章法地揉搓。
怒搓狗頭。
這個詞語在那一瞬間從最鶴生的心裡跳了出來。
但很快搓狗頭的動作就停了下來, 因為剛走出浴室的宮侑顯然沒想到最鶴生回來得這麼快。
他看見最鶴生,眨了眨眼睛,然後低頭看了看自己的裝扮,接著又抬頭看了看最鶴生。
沒錯。
他沒穿衣服。
可是尖叫。
沒有。
臉紅。
沒有。
害羞。
更沒有!
哇!!!
好歹給點表情吧?!
這麼大一個帥哥的出浴景象,觀眾的反應卻如此木然,真的很打擊自尊心誒!
可就算宮侑有膽子把自己腦子裡的胡言亂語說出來, 最鶴生大概也不會給出彆的反應。
她隻說:“衣服給你買來了。”然後指了指放在凳子上的紙袋。
“你試一試,如果不合身的話我再去換。”
宮侑:“…………噢。”
什麼能言善辯什麼口若懸河。
都是不存在的。
麵對這樣的最鶴生,宮侑一點俏皮話也說不出來。
可正是眼前如此淡漠的少女,一小時前居然說出了“我陪你去死”的話。
即使知道這大概隻是出於她較高的道德底線——要是將那個特定場景中的宮侑替換成宮治,她大概也會這樣毫不猶豫地說出我陪你去死——因為他得到了一個非常有分量的,來自清瀨最鶴生的承諾,又因為這個承諾限定了隻對宮侑一個人生效,以至於讓宮侑產生了一種近乎扭曲的滿足感……
獨占和被獨占都會讓他感到開心。
這就是那隻會望著風吹麥浪一會恍惚一會想念小王子金色頭發的狐狸。
對於某個人來說他是世界上獨一無二的存在,僅此一匹的狐狸。
所以哪怕現在小王子麵無表情,狐狸也會好心情地主動為她開脫對自己說沒關係慢慢來。
追女生不能一蹴而就。
——穀歌上麵是這麼說的。
老爸每年會帶老媽出去過結婚紀念日的道理也是這麼明擺著的。
何況他們還有一個下午加一段入夜後獨處的時間。
彆人有嗎?
沒有。
彆人羨慕嗎?
宮侑不知道,不過他相當自信地覺得自己很值得被羨慕。
於是“噢”完之後,宮侑拎起紙袋轉身進了浴室,換上新衣服對著鏡子自拍了一張發給宮治。
那邊很快顯示了已讀。
可宮治沒回。
宮侑便又發了一條消息過去。
“最鶴生買的。好看嗎?”
那邊立刻顯示了已讀,緊接著回過來一句。
“滾。”
宮侑恨不得大笑三聲。但那樣有點傻,不符合池麵的氣質。所以他忍住了,趿拉著酒店裡準備的一次性拖鞋走到最鶴生麵前撩了撩頭發。
全身隻上下寫滿兩個字——
“誇我”!
和曾經買到限量版球鞋的及川徹大清早地跑到她麵前,特意將褲腳卷高蹦到她麵前,用的是同一個行為邏輯。
“好看。”
其實最鶴生誇得挺真情實感的,但宮侑卻不死心地又問:“有多好看?”
問這個問題的時候他把臉湊近了一些。
近到最鶴生能聞到他身上香味有點過於濃鬱的洗發水和沐浴露的味道。
“在我認識的男生裡能排前五。”
宮侑:“?”
五???
他以為至少是個前三???
結果居然是“五”???
“前五還有誰?”
鍥而不舍是一種珍貴品質,但用在不合適的地方就稱得上是往刀口上撞的自虐行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