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著“吱呀”一聲輕響,江玉珣小心翼翼地將腦探了出去。
夜風吹著如絲的春雨墜在了他鼻尖。
江玉珣的視線越過應長川的肩,落在了穿堂之上。
並神神秘秘地四處偷瞄起來。
“不必看了,”應長川輕輕抬手捂住了江玉珣的眼睛,“外麵的人已被我遣走。”
天子雖然不喜歡身邊有人,但是流雲殿穿堂外仍會有內侍官隨侍。
如今這些人均已消失不見,隻剩屋簷落雨墜地生花。
眼前的人身著玄色中衣,墨發隨意披散在腦後。
江玉珣不是第一次見他這身打扮。
但今日……卻莫名覺得應長川與往常有些不同。
似乎是變得更加危險了。
直到沾染了水汽的夜風吹入江玉珣衣領。
感受到寒意的他這才後知後覺退了一步,把門口的位置給應長川讓了出來。
遠處的宮燈照亮了小小的側殿。
江玉珣立刻借著這束光回看了一眼床榻,確定方才的本冊藏好之後才迅速清了清嗓子,有些心虛地輕聲道:“……臣去給陛下取枕頭?”
說著他便迅速打開一旁的衣櫃,取了個枕頭抱在了懷中。
應長川則在此刻轉身合上了側殿的大門,他搖了搖頭說:“這裡隻有你我二人,不必稱我‘陛下’。”
屋內再次暗了下來。
抱著枕頭的江玉珣下意識疑惑道:“那叫什麼?”
話音落下的那一瞬間,他便反應了過來。
……應長川的意思是讓自己直接叫他的大名?
星光穿過細雨,透過窗欞上的絲絹灑入屋內。
江玉珣不由自主地揉了揉懷中香草充成的枕頭。
他的心臟再次因為緊張而“撲通撲通”跳了起來。
伴著枕芯的“沙沙”細響,江玉珣咬了咬唇有些不確定地開口:“……應長川?”
他的聲音在這一刻變得分外柔潤。
就像窗外的春雨一樣落在了應長川的心間。
關好門窗後,天子緩步走了過來:“嗯。”
漆黑中江玉珣隱約看到,應長川的唇角微微揚起,似乎非常滿意自己如此稱呼。
江玉珣忍不住又試探著叫了一聲:“應長川?”
話音落下後,他忽然忍不住笑了起來。
這雖不是他第一次叫應長川的大名。
但脫離了上回曖.昧不清的氣氛之後,江玉珣終於反應過來……我竟然在當著應長川的麵叫他的大名?
這也太神奇了吧!
不知不覺間,天子已經站在了江玉珣的麵前。
他不覺煩般再次點頭,唇邊還帶著淡淡的笑意:“嗯。”
見天子如此配合,江玉珣又嘟囔了幾遍他的名字,並忍不住一起笑了起來。
“應長川,應長川——啊!”
夜風改變了方向,吹著雨點劈裡啪啦砸到了窗上。
江玉珣的話音還沒有落下,原本赤著腳站在地上的他突然被應長川緊緊地抱入了懷中。
下一息,便墜入了柔軟的被窩之中。
天子雖未淋到雨,但在屋外站了一會的他體溫仍比窩在被子裡麵的江玉珣涼些。
冰冷的氣息瞬間將他包裹,方才還在開心的江玉珣徹底笑不出來了。
屋內再一次靜了下來。
這一次,江玉珣清清楚楚地聽到了兩人的呼吸聲。
“往後有的是機會這樣叫,”應長川輕輕將江玉珣懷裡的枕頭抽了出來,末了放緩語速在他耳邊道,“時間不早了,小江大人不想休息嗎?”
低沉且沙啞的聲音輕輕地落在了江玉珣的耳邊。
“小江大人”這四個字如有魔法一般,瞬間讓他臉頰發起了燙,並莫名想起了床榻下的那本小冊子……
此時已近亥時,早過了江玉珣平時睡覺的時間點。
更彆提如今已不同於往日,若是不睡覺的話……自己總不能和應長川躺在這裡聊朝政吧?
江玉珣下意識向後挪了挪,並悶聲道:“睡覺,現在就睡。”
說著立刻閉上了眼睛,生怕再生出什麼枝節。
雨還在下著。
輕輕砸在窗上,變成了催人入眠的白噪音。
在平樺苑與昭都之間折騰了一天的江玉珣的確早就困了。
他的心跳一點點平靜。
方才緊繃的神經也不知何時鬆了下來。
等江玉珣模模糊糊再有意識的時候,他已不知何時滾到了榻中。
枕頭早被丟到了一邊,此刻江玉珣枕著的已變成了應長川的手臂……
江玉珣愣了一下,連忙伸手想去尋枕頭。
然而卻被應長川攔下了全部的動作:“不必。”
“好……”
春雨仍淅淅瀝瀝地下著。
睡夢間,江玉珣隻聽到應長川在自己耳畔道:“這兩日搬到我那去吧。”
他模模糊糊問了一句:“為什麼?”
屋內又一次安靜了下來。
過了許久應長川方才開口回答江玉珣的問題。
半夢半醒間,江玉珣隻聽清了“床榻太小”這一句話。
後麵那一大堆話均被他丟到了腦後。
側殿的床榻的確很窄。
回想身後不遠處的屋牆,與自己頗為“無拘無束”的睡姿。
江玉珣忽然覺得應長川倒是挺貼心的。
“好……”他輕輕點了頭。
“一言為定。”
“一言為定……”
春雨在半夜停了下來。
江玉珣早已陷入沉睡。
然而流雲殿的側殿中,天子仍目光清明沒有一絲一毫的困意。
他側臥於榻上,借著星光反複描摹著麵前的眉眼。
熟睡中,江玉珣的腿忽然無意識地蹭了過來。
天子的目光在瞬間變得幽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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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了半夜雨的仙遊宮空氣微涼。
然而縱是這涼意,也未能壓下應長川心頭的燥熱……
與從未有過的洶湧雜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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昭都的春季向來很短。
幾場春雨過後,空氣裡便有了熱意。
驛官騎著快馬往來於官道之上。
澤方郡的消息也在這個時候傳到了昭都。
“啟稟陛下!鎮北軍來報——”身著軟甲的士兵朝應長川行軍禮,雙手奉上軍報。
“啟。”
桑公公連忙躬身上前接過軍報,打開並用絲絹擦拭過後方才送到天子手中。
末了再行一禮,便自覺退了下去。
此時流雲殿前殿隻剩下了江玉珣、應長川還有那前來送信的校尉三人在。
坐在天子身邊的江玉珣忍不住側眸,想要看看軍報上的內容。
——往常他並不太熱衷於軍務,但自從折柔爆發白災以來,江玉珣便緊張了起來。
餘光看到江玉珣擔憂的表情。
原本正在安靜翻閱軍報的應長川隨之輕聲道:“北地的暴雪已於三日前停了下來,按照時間推算,如今雪也該融化得得差不多了。”
跪在前方的校尉連忙行禮說:“是,澤方郡以北就是折柔丘奇王的地盤。他那裡受災非常嚴重,聽說死了一大半牛羊。且前陣子本是牧草萌生的時節,如今這些牧草也被凍壞了……往後時日必將過得更加艱難。”
說到這裡他的神情也變得格外緊張。
江玉珣不由攥緊了手中的筆杆。
“白災”雖主要爆發在丘奇王的封地上,但其餘二王也會受到不同程度的影響。
在這個情況下,他們很難騰出空來幫丘奇王渡過難關。
原本就對大周懷有敵意,且不久之前還曾派人挑過事的丘奇王,定然忍不了多久。
停頓幾息,天子朝鎮北軍校尉點頭道:“去將喬雲平等人叫來。”
“是,陛下!”校尉立刻行禮退了出去。
“喬雲平”是目前服麟軍中的最高將領。
他手下的精兵早已適應騎兵戰術與火器攻擊。
應長川叫他來,自然是為了……準備戰事。
墨點自筆尖墜了下來,在紙上留下深深一道印痕。
江玉珣方才懸著的心也隨它一道顫了一瞬。
……這一天終於還是來了。
熟讀《周史》的他,早知道這一天遲早要來臨。
更清楚本該爆發於幾年前的戰爭一直拖到今日已很不容易。
但當它真的到來的這一刻,江玉珣仍忍不住緊張……
腳步聲自不遠處傳了過來,此時喬雲平等人已經穿過回廊,走到了流雲殿外。
剛才還在發呆的江玉珣終於垂下眼眸輕輕翻過沾染了墨點的那一
頁。
末了懸起手腕,無比鄭重地落筆記下了今天這個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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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昭都到折柔王庭⒇_[]⒇來[]看最新章節完整章節,騎快馬隻需三日便能到達。
應長川招來喬雲平等人,以最快速度秘密將服麟軍中最精銳的騎兵力量還有武器調向澤方郡。
一切安排妥當之後,江玉珣的頂頭上司少府費晉原也來到了流雲殿上。
這一次,他並非空手而來。
折柔所在地區多暴風。
上回差點被困在沙地中的江玉珣,回昭都之後便托人改進起了“司南”。
在無數工匠的努力下,原本笨重難以攜帶,且不夠精確的司南終於變了一個模樣。
——木質的羅盤上用斜線精確劃分了“東西南北”四個不同方向,並以十二地支標注。
中部則微微凸起,內有磁針可以指示南北。
江玉珣當年工作的華國博物館內未藏指南之物。
因此他對這種東西的了解也不夠深入。
江玉珣原以為工匠們要花費一些時間才能將它製出,沒有想到他們效率竟然如此之高。
費晉原手裡的東西已能稱得上是千年後“羅盤”的雛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