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的路上伏特加已經簡單和她介紹了波本的情報,可她怎麼也想不到……波本會長這副模樣。
有那麼兩秒,奈奈生頭皮都有些發麻,整個人僵在原地,幾乎忘了自己所處的地方。直到被伏特加叫回神,她頓了頓,才將那一抹震驚藏在心底,揉了下臉,無視貝爾摩德興致盎然投過來的視線,儘量若無其事地走到卡座旁。
那是半圈軟沙發圍著中間玻璃矮桌的設計,貝爾摩德大咧咧坐在了正中央,波本在她左側,距離不遠不近,身邊最多能再容一人坐下。奈奈生飛快掃了一眼。
如果坐到那個女人右邊,琴酒和伏特加當中就勢必有一位要坐她身旁。
……她現在是想殺了琴酒的心情,連帶著看伏特加都很不順眼,奈奈生本能地拒絕坐在那裡,加上腦子還沒轉過來,她最終走到了波本身旁坐下。
後者略顯訝異地看她一眼,沒說什麼。
“您要點什麼?”服務員立刻湊上前。他知道麵前這一群人各個是高層,表現得格外殷勤。
奈奈生心裡一團亂麻,語氣也不太好:“不用了。”
那服務員是個年輕男人,聞言瑟縮了下:“是,打擾您了。”
然後顫巍巍地去了琴酒那邊。
不出所料又被凍得打了個哆嗦,抖著腿跑回吧台後了。
奈奈生從坐下後就始終眉眼低垂著,一副心不在焉的樣子把玩著自己的手機。幾次手指按到鎖屏鍵上,臨到關頭又忍住了衝動。
她儘量不去用餘光打量坐在身側的男人,卻在剛剛隨口接話之後,感覺波本原本鬆弛的舉止忽然僵了一瞬。
錯覺?
奈奈生下意識用力攥緊了手機。
還是說……他真的對她的聲音有反應。
奈奈生看著像在出神,實際上全部感官都投在了波本身上,從看到他那一刻開始,雞皮疙瘩就沒下去過。
降穀零的長相實在太具有辨識度,她就是想說服自己那是巧合都做不到。
“這裡這麼多位置。”貝爾摩德拍了拍自己右邊,調笑,“怎麼非要坐波本旁邊?”
奈奈生頭也不抬,聞言嗤笑一聲,“我又沒有拆散彆人的愛好。”
伏特加看著琴酒能凍死人的表情,非常有眼色地往角落挪了挪。
中間的矮桌在奈奈生話音落下的同時發出一聲悶響,波本臉色相當難看,“抱歉,不小心碰到了。”
那哪是不小心碰到能發出來的動靜。
伏特加看著麵前沉重的實心桌子,想到剛剛上麵的玻璃板都跟著晃悠,有心想問波本一句誰又惹到他了,又覺得這會兒開口好像很不是時候。
在場坐著的幾人一個比一個不好惹,而且除了貝爾摩德那個一向頂著撲克臉神神秘秘的女人之外,剩下的三人看著心情都相當不佳。
伏特加覺得自己倒了大黴。
奈奈生在聽見波本的聲音後再次愣神。
她有點繃不住。
怎麼會連聲音都這麼像……
比降穀零的聲線要略微低沉一些,但一聽就知道僅僅是年齡帶來的細微變化。
閉上眼的話,她身邊坐著的完完全全就是零。
……睜開眼的話好像也是。
有溫度的、會動會說話的降穀零。
奈奈生心情複雜,又有些煩躁,強迫自己將那過強的既視感壓下去。
“冰酒,介紹一下。”琴酒深深看了眼兩人,“他是波本,你剛回國,這段時間讓他和你一起行動。”
“嗯,波本很細心,你有什麼事都可以找他。”貝爾摩德接話,唯恐天下不亂般,“作為搭檔,應該比黑麥威士忌好用哦。”
伏特加:“……”
好用……
因為提起那個名字,琴酒和波本同時黑了臉色。而奈奈生也因為琴酒的話皺起眉:“哈?”
“用不著。”她想去看波本,轉頭到一半又停下,生硬地拒絕,“我不習慣和彆人一起行動。”
“恐怕不行——這是那位大人的意思,說要找人陪著你。”貝爾摩德不緊不慢地說,“他很關心你呢。”
奈奈生一聽她提起那人就知道沒了反抗的餘地,她不再說話,表情冷淡。坐了會兒,像是難以忍受這裡的氛圍,起身去了洗手間。
“我來之前可沒聽說今天的‘好戲’也和我有關。”安室透在她離座之後,眯起眼看向貝爾摩德,“可以解釋一下嗎?”
“波本,你剛剛情緒不對。”貝爾摩德反問,“你和冰酒過去見過?”
“沒有。”安室透想也不想就否定,“如果見過的話,印象一定很深刻。我不記得見過她。”
他主動補上後麵的解釋,貝爾摩德不再懷疑,“也對,她這些年都在國外,你們沒機會見麵。”
“波本,看緊她。”琴酒眼神陰鷙,“她一定會想辦法避開你去找雪莉。”
“雪莉?那個逃走的研究員和她是什麼關係?”安室透敏銳地捕捉到不對,“你們派我去監視冰酒,是因為懷疑她?”
“懷疑倒不至於。隻是最近出了一些變故。”貝爾摩德輕晃酒杯,看著冰塊撞擊玻璃杯壁,勾起笑,“我們的大小姐曾經是一把很好用的刀。但組織現在失去了她的把柄。這把刀變得不太好控製了……波本,你要比她先一步將我們逃走的小老鼠找回來。”
“隻要雪莉還活著,她們一定會想辦法互相聯絡。所以不要讓她有離開你視線單獨行動的機會。波本,你的性格最適合這項任務。”
如果換成琴酒或者伏特加一天到晚跟著奈奈生,效果恐怕會很恐怖。
“……”安室透沉默幾秒,“讓女性成員去不是更好嗎?”
“不巧。”貝爾摩德攤手,“庫拉索和基安蒂最近在執行彆的任務,基爾有工作,做不到長時間和冰酒在一起。而且她的身份太容易被媒體跟拍,大小姐的身份特殊,還是儘量不要出現在公眾視野比較好。”
“……”
安室透的眼神裡明明白白寫著——不是還有你嗎?
貝爾摩德托腮笑了:“這麼麻煩的工作,我可不想接。”
奈奈生還小的時候曾經被丟給她照顧。貝爾摩德那時就因為嫌麻煩,將她塞給了年紀同樣不大的宮野明美照料——反正宮野誌保和奈奈生沒差幾歲,多個奈奈生不就是多了張吃飯的嘴嗎?
所以她相當理所當然地將奈奈生甩給了宮野明美。
現在想想,那三人最後能變成這樣的關係,好像她還算是“功不可沒”。
貝爾摩德無所謂地想。
*
奈奈生走進洗手間之後,立刻打開了手機。
那個代號波本的男人,難道是降穀零的遊戲原型嗎……
除此之外她想不到彆的解釋。
過去的二十四小時裡發生了太多事情,奈奈生的腦子亂成一團,唯一可以肯定的是,剛剛坐在她身邊的男人儘管和零長了張一模一樣的臉,性格卻完全不同。
飛快翻到遊戲app,奈奈生點下啟動時指尖都有些顫抖。
她到底還是沒能忍心將《我的打工男友》卸載。
降穀零對她的意義早就不同。她在零身上寄托的情感遠遠超過了遊戲角色的程度,根本不是一句“現在不是玩遊戲的時候”就能讓她真的狠下心離開他。
明美和誌保出了那樣的事,她確實沒心思再上線,可那不是卸載一個遊戲就能解決的事情。所以奈奈生在最後一刻還是取消了刪除的操作,關上手機去趕飛機了。
波本的出現是她始料未及的。
剛剛坐在他身邊,奈奈生心底閃過很多猜測。
結合宮野誌保之前提到的這個遊戲的異常,還有她讓她小心一點的囑咐,奈奈生有那麼一刻真的開始懷疑這一切是不是一場陰謀。
將波本化身成遊戲裡的一個角色,借助這種方式去接近她?
……莫名其妙。
而且為什麼要這麼大費周章?
奈奈生怎麼也沒辦法將降穀零和組織聯係在一起,僅僅是做出這種猜測就已經讓她開始覺得腸胃不舒服。
她滿腔憋悶地等待著遊戲啟動。
等頁麵加載出來,好好和零道歉,說對不起錯過了他的畢業典禮。然後確認沒有任何異常,她或許就可以將降穀零和波本當成兩個人繼續相處下去。
……奈奈生覺得太陽穴又開始隱隱作痛。
她明知道不可能當作什麼事都沒發生過,但至少這一刻,她比以往任何時候都期望看見降穀零好好地待在那個房間裡。
對她生氣、不理她也沒關係,隻要零還是原來那個零,那她一片狼藉的世界裡就至少還有一處完好。
明美不在了,誌保不知所蹤……可至少,降穀零還在那裡。
奈奈生在放棄卸載遊戲的時候,就已經不知不覺將零當作了最後一座可以停靠的島嶼。
他不在乎她的來曆,不知道她的身份,卻是唯一一個會對著她說“我從沒想過要懷疑你”的人。
她怎麼舍得離開他……?
奈奈生回過神,低頭透過手機屏幕,望見了自己泛紅的眼睛。
她愣了很久,才意識到那是因為手機不知什麼時候自動黑屏了。
不對,不是黑屏。
她還停留在遊戲的啟動頁麵。
可這加載時間未免太長了……
奈奈生反應過來,猛地抽了口氣,手指在屏幕上戳了半天,係統毫無反應。
也許隻是卡機了,她安慰自己,長按關機。
用力過猛,指尖都泛起森然的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