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審訊(2 / 2)

"沒有。我隻是猜測。""馮莉莉、周荊容對你說過什麼,你老老實實說出來,一個字也不要漏!"

或許是因為做了虧心事,良心不安。事隔八年

,喬小紅依然記得清清楚楚。

說完所有細節,喬小紅抬眸看著何明玉:"月影,她還好嗎?"何明玉此刻對她已經沒有了同情: "不好。

喬小紅戰戰兢兢地從口袋裡拿出兩千塊錢,遞給何明玉: "能不能,請你把這錢轉交給秦叔叔?"

何明玉擺了擺手: “我們有紀律,不能收錢。你要是有心,那就去一趟星市。秦月影雙腿肌肉萎縮,智力隻有五歲,她的父母老了很多,一家三口還住在一樓老房子裡。"

聽到這裡,喬小紅眼中淚水滾滾而落,聲音哽咽: “我,我沒有想到,我隻是想占點小便宜……"

何明玉冷笑一聲:“因為你藏起水杯,所以校園投毒案懸了八年。你拿著那兩千塊錢,發財了嗎?日子過得好起來了嗎?"

喬小紅拚命搖頭:"沒有,沒有!"整日裡提心吊膽,像隻老鼠一樣地活著,從來就沒機會挺起腰杆。

貪小便宜,吃大虧啊。

趙向晚三人連夜往市局趕。

車的前燈亮著,殺開眼前黑暗,旁邊樹木影影綽綽,不斷向後移動。奔波一整天,趙向晚感覺到濃重的倦意。重大案件,傳喚隻有二十四小時,必須抓緊時間。

到達星市時,已經淩晨一點。二樓重案一組辦公室的燈光亮著,似茫茫大海的航標燈,看到它便有一種歸家的感覺。

抬手搓了搓臉,晃了晃脖子,趙向晚喚醒睡得東倒西歪的何明玉。何明玉迷迷糊糊直起腰: “我們到了?”劉良駒下車活動手腳,看著樓上的燈光感歎: “唉,這麼晚了大家都在加班,不容易啊。”

趙向晚跟著下車,伸了伸胳膊,彎了彎腿,坐了三個小時的車,膝蓋有點難受。跟著師兄師姐們

出差,看著大家這麼晚都在加班工作,深刻感覺到了當刑警的辛苦。

夜風如水,三人走進辦公樓。

剛推開門,一股食物的氣味撲麵而來。

趴在大會議桌上睡覺的朱飛鵬被驚醒,睡眼惺忪地問: “回來了?餓了沒?給你們留了小米粥、叉燒包,趕緊吃吧。"

趙向晚看一眼辦公桌上一字擺開、整整齊齊的飯盒、保溫桶,盒蓋、桶身上“四季大酒店”五

個字清晰可見。聞到空氣中浮動的食物香氣,一陣空虛、疼痛感襲上來,趙向晚這才感覺到自己餓了。

長時間奔波,根本沒有時間吃東西,一見到這麼豐盛的宵夜,何明玉、劉良駒歡呼一聲就直撲了過來。

"我看看,都有些什麼?"“豬肚枸杞陰米粥,好營養!”

"還有素餡包子、響鈴卷,太美味了。""啊,宵夜救我狗命……"

趙向晚打開保溫桶,正準備找個飯勺舀粥,旁邊伸過來一隻纖長白皙的手,指尖拈著一個鋥亮的不鏽鋼長柄湯勺。

趙向晚轉過頭,有些驚喜: "季昭!你晚上沒有回家?"

日光燈那白白的光亮從季昭頭頂灑下,給他的麵龐鍍上一層瑩潤之光,細碎零亂的劉海遮住額角,一雙漂亮的眼睛微微彎起,透著愉悅。

【我在等你。】隻是這簡單的一句話,卻讓趙向晚心頭泛起漣漪。

夜歸、疲倦、饑餓。

有一個人,準備好宵夜,遞過來一個勺子,說一句:我在等你。那,所有辛苦都不算辛苦了。

趙向晚接過飯勺,喝了一口粥,陰米燉得軟爛,豬肚有點嚼勁,紅色的枸杞星星點點,為熱粥增添美麗的色彩。

季昭也不說話,就坐在她身旁,安靜地看著。熱騰騰、軟糯糯、香噴噴,這樣的宵夜讓趙向晚吃得很開心。

三人吃完東西,長籲一口氣,這才感覺活了過來。何明玉揚了揚手中公文袋: “同誌們,我們拿到喬小紅的證詞了!”

隨著她清脆響亮的彙報,辦公室裡所有人都動了起來。

祝康、艾輝、黃元德都是刑偵專業優秀畢業生,校園投毒案發生時他們正在大學讀書,同學之間曾開玩笑:多謝不殺之恩。大學宿舍大家天天在一起,同吃同喝同睡覺,要是真有人投毒,防不勝防啊。

因此,投毒案重啟,三人像打了雞血一樣積極,誓要讓這個隱藏在高校校園裡的凶手繩之以法。聽到何明玉的話,他們眼睛一亮。

"許隊親自審訊,周荊容說水杯是自己在宿舍拿來的。"

"對,當許隊說水杯並不在宿舍,而是在繪圖教室時,她又改口說是從教室拿的。可是具體哪個教室,她卻說

不清楚。"

"要是你們找到證據,證明周荊容在說謊,那就有辦法撬開她的嘴。"

聽到他們的話,何明玉感覺疲憊一掃而空,興奮地說: “趙向晚的猜測是對的!水杯的確是被喬小紅藏了起來,所以在麵對李雅芬的時候會愧疚。馮莉莉、周荊容果然認識,她們合夥毒害了秦月影!"

趙向晚沒有這麼有信心,她問朱飛鵬: "痕跡檢驗技術科怎麼"

朱飛鵬左手還吊著繃帶,右手在桌上一捶: “鐵證如山!對照案宗上留下的宿舍所有人指紋,杯蓋上有喬小紅、馮莉莉的指紋。"

"沒有周荊容的?"

"沒有。可能出於對鉈鹽的畏懼,周荊容拿到裝在塑料袋裡的水杯之後直接埋在土裡,塑料袋上有她的指紋,但水杯上沒有留下。"

趙向晚環顧四周:"許隊呢?"

祝康回答: “他和老高一起,盯著戶籍科的同事查馮莉莉的消息。”

何明玉焦急地問:"有什麼消息?"

祝康還沒回答,房門忽然推開。

許嵩嶺麵色嚴肅,大聲道: “祝康、艾輝,你們兩個,開車跟我走一趟,馮莉莉找到了。”

轉過頭看到何明玉、趙向晚,許嵩嶺麵色稍霽: "回來了?辛苦了,怎麼樣?"

何明玉立定、敬禮: “報告許隊,水杯果然被喬小紅藏起來,在立案調查之前賣給周荊容。”

許嵩嶺讚許點頭: “非常好。你帶趙向晚到你宿舍休息,等我們把馮莉莉帶回來,就開始審

訊。

許嵩嶺再看一眼季昭: "你,也先回去吧。你家司機的車還一直等在停車場。"

季昭看向趙向晚,那雙烏黑的眼睛裡閃著極亮的光彩。趙向晚微笑: “我要去休息了,你也回家休息吧。”

【明天,你還來嗎?】"當然,我就住在這裡。"【那我也住這裡。】

"可是你家的司機還在等你,你爸、你媽肯定也在等你。"【像我等你一樣嗎?】"是的,像你一

樣。"【好,那我走了。】

這一刻,季昭明白了什麼是“等待”。因為想見到一個人,所以安心地等待。

和季昭揮手告彆,趙向晚隨著何明玉踏入星市公安局的生活區。穿過操場、籃球場,來到一棟五層的走廊式單身宿舍樓。

扯亮燈繩,何明玉打著嗬欠指著靠窗的那張床說: "今天同宿舍的不在,正好你睡那。"

看到床,累了一天的兩個人同時撲向軟軟的被窩。什麼擇床,什麼被子不是我的,什麼床單有沒有換……趙向晚此刻都覺得不再重要。

迷迷糊糊中,何明玉嘟囔了一句: "許隊能把馮莉莉帶回來吧?"

趙向晚回了一句: “能……”所有聲音突然拉遠,香甜的黑暗如潮水般襲來,睡著了。

早上八點,審訊室。任誰在半夜三點被警察帶走,都無法安眠。

馮莉莉穿著件米色針織衫、一條咖色長褲,一雙平底白皮鞋,短發微卷,白色珍珠耳環泛著淡淡瑩光。如果化上妝,妥妥的海歸精英範兒。

隻可惜,平時習慣精致妝容的她,此時根本沒有時間和機會化妝,素著一張臉,失眠讓她眼瞼微

腫,麵色蠟黃。

一見到身穿製服的公安乾警,馮莉莉便站了起來,大聲道: “你們這是隨意拘禁,我要上訴!我要見我的律師!"

許嵩嶺抬手示意她稍安勿躁:"馮莉莉,對吧?"

聽到“馮莉莉”這個名字,她目光有些躲閃: “你們抓錯人了,我叫馮伊文,英文名Even。”

許嵩嶺盯著她: "留了幾年洋,連父母給的名字都不要了?"

高廣強站了出來,虎著一張臉: “我是高廣強。八年不見,馮莉莉同學這張臉沒變,倒是打扮洋氣不少。"

馮莉莉看到高廣強,瞳孔一縮。

當年負責校園投毒案的警官,一張令人討厭的國字臉,雖然老了一點、胖了一點,但馮莉莉一眼就認了出來。

許嵩嶺將戶籍科的信息登記表往馮莉莉麵前一摔: "看清楚了!改名?馮莉莉,馮伊文,哼。"

馮莉莉眼見得抵賴不了,隻得坐下,偏

過臉去。

許嵩嶺拿出封存在證物袋中的粉紅色水杯放在桌上: "馮莉莉,這個水杯,你認得吧?"

馮莉莉目光從水杯上掠過,停留在右下方: “我不記得了。”

趙向晚拿出筆錄本,安靜坐在旁邊充當記錄員。馮莉莉的心門緊閉,一絲聲音都沒有透出——這是個狡猾的對手。

許嵩嶺提高音量: "周荊容已經主動認罪,你想清楚,到底是坦白從寬,還是抗拒到底!"

馮莉莉對於警方訊問早已有了經驗,不慌不忙地回應: "你們莫名其妙把我半夜帶過來,到底想要我說什麼?"

許嵩嶺轉過頭,看一眼趙向晚。趙向晚微微搖頭。

許嵩嶺站起身,丟下一句: "給你兩個小時,好好想清楚!"說罷,乾脆利索轉身。

高廣強猶豫一下,深深地看了馮莉莉一眼,突然跺了跺腳,歎口氣,緊緊跟上。走到門口,他突然轉過身來: “其實……周荊容把罪名都推在你身上,如果你想減刑,還是老實交代的比較好。”

許嵩嶺壓低聲音:"老高!"高廣強忙應了一聲,再不敢多說話,匆匆離開。

馮莉莉看著高廣強的背影,眉頭緊皺。許嵩嶺與高廣強已經離開,隻剩下旁邊一個小女警在整理筆記,這讓馮莉莉的警惕心降低了許多。

【高警官那話是什麼意思,周荊容認罪了?明明是她承諾送我和誌清出國,並承擔留學期間所有費用,我們這才鋌而走險。為什麼現在她主動認罪,還交出水杯?不對,周荊容不可能主動投案,警察在詐我!】

一想到有可能是警察詐她,馮莉莉緊緊閉上嘴,目光掃過低頭慢吞吞寫字的趙向晚。趙向晚感覺到馮莉莉審慎的目光,刻意放緩動作,假裝不情願地磨洋工。馮莉莉在內底嗤笑一聲,坐回椅中。

等了一個小時,許嵩嶺與高廣強依然沒有回來,馮莉莉實在無聊,看一眼守在門邊的趙向晚,“喂!”了一聲。

趙向晚猛地抬頭,左右看看,不敢確定地指了指自己: "你,叫我?"

馮莉莉這才看清楚她的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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馮莉莉問:“怎麼就剩下你一個?”

趙向晚繃著臉,不情不願地回了一句: “我還是個實習警察呢,他們破案都不帶著我,隻讓我守在這裡。"

馮莉莉沒想到這個小女警有問有答,一點城府也沒有,頓時來了點興趣: “他們做什麼去了?”趙向晚說:“他們去提審周荊容了,聽說那個惡毒的女人前兩天就投案自首了,所以這樁封存了八年的舊案才被重啟。"

馮莉莉大驚: "周荊容不是有錢有勢,為什麼忽然自首?"

趙向晚的眼睛裡閃動著興奮的光,假裝興奮八卦: “我跟你說啊,她和她老公鬨繃了!徐總找了個名醫,檢查之後才知道原來結婚這麼多年沒有生孩子,原因竟然是周荊容給他下了一種宮廷秘藥。"

“什麼?”馮莉莉眼睛瞪得老大,這個消息太過勁爆,如果不是周荊容自己說出來,誰能知曉?這一刹那,馮莉莉信了一半。

趙向晚繼續編故事: “徐總知道這個消息之後,怒火中燒,回到家便和周荊容大吵。這個時候周荊容才說出實話。”說到這裡,趙向晚故意停頓了一下。

"什麼實話?"馮莉莉被她說的八卦所吸引,不自覺地身體前傾,催促她繼續講下去。

趙向晚將聲音放低: “原來,周荊容婚前不檢點,懷孕後流產,傷了根基,所以沒辦法生孩子。每次體檢,周荊容的舅舅都會安排熟人出結果,說他們沒有問題,慢慢養著就能生。後來徐俊才出軌,為了不讓他在外麵生孩子,她拿出祖傳的宮廷秘藥,下在每天煲的營養湯裡,哄著徐俊才喝了,這樣不管他在外麵找多少個女人,都不會有繼承人來分家產。"

馮莉莉萬萬沒有想到,公安局的女警察這麼愛八卦,講出來的故事簡直比電影裡上演的豪門恩怨還要精彩。

不過,她思路依然清晰,很快就找到問題的症結所在: “可是,徐俊才被下藥,周荊容不能生,這和她自首有什麼關係?”

趙向晚: “你彆急,聽我說嘛。兩人吵得很凶,在彆墅大打出手,徐俊才恨周荊容害他失去生育能力,死命掐她脖子,周荊容差點窒息而死。要不是保姆打電話報警,恐怕她已經被掐死在家裡。"

馮莉莉:"報警?所以兩個人都被帶到公安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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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向晚點頭: "你真聰明。"

馮莉莉被她誇得有點汗顏,勉強笑了笑: "不對,這也不算自首吧?報警抓的人也應該是徐俊才。"

趙向晚繼續說: “有意思的地方就在這裡,徐俊才被抓,周荊容作為當事人也得去接警的派出所做筆錄。結果沒想到兩人在警車上吵翻了,周荊容冒出一句,早知道你會殺我,當年馮莉莉下的那鉈鹽水就該先讓你先吃了,和秦月影到陰間當一對苦命鴛鴦去。徐俊才氣得臉發綠,指著她大罵,罵她是殺人凶手,是她指使馮莉莉下毒。隨行的派出所警察曾參與過八年前的校園投毒案,便把人直接送到我們市局來了。"

馮莉莉一聽火燒到自己這裡,立刻否定:"這事和我沒有關係。"

趙向晚看了她一眼: “我也覺得不是你。你一看就是那種特彆會讀書、非常努力的好學生,你們那個時候能夠拿到獎學金到國外留學的都是特彆優秀的吧?做什麼要投毒害室友?"

不得不說,有讀心術加持,趙向晚如果想要拍誰馬屁,那一定會讓對方每個毛孔舒展開來,五臟

六腑通泰無比。

兩個字,舒坦!

馮莉莉最引以為傲的,便是自己的努力、上進與自強精神,她越看趙向晚越順眼,開口道: "小妹妹,你是不是不喜歡當警察?"

趙向晚有點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被你看出來了?我吧,是我爸非讓我當警察,說工作穩定,其實我根本就不想當。"

馮莉莉說:“我開了一家建築設計工作室,要不你來我這裡當文秘吧?每個月我給你開六百。”九二年的工資水平雖然比八十年代高了不少,但普遍也就是兩、三百塊錢,剛入職就能有六百塊,的確很有誘惑力。

趙向晚的笑容很燦爛:“多謝,你真是個好人。”

馮莉莉感覺自己把控住了節奏,精神放鬆了許多,恨恨地說: “夫妻吵架口不擇言,哪裡就上升到刑警介入的高度?"

趙向晚擺出一副“既然你將來會是我的老板,那我一定知無不言、言無不儘”的姿態,輕聲提醒: “雖然是夫妻吵架的話語,但畢竟涉及到八年前的校園投毒案,這個案子讓不少高校學生都有了心理陰影,影響十

分惡劣。難得現在有了線索,警察重視也是正常的。"

馮莉莉臉上表情有些僵硬: "嗯,就是……我很冤枉。"

【這小丫頭一點心機都沒有,幸虧有她說了這麼多情況,不然還真不知道如何應對。周荊容說漏了嘴,讓徐俊才抓住把柄,兩個人全都進了局子,現在這事有點難辦。】

趙向晚點頭附和: “你放心,警察不會冤枉任何一個好人,也不會放過任何一個壞人。你沒做,就不怕。"

馮莉莉徹底笑不出來,目光無意識地停留在桌角,凝神思索,眉毛擰成了一條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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