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魏清婉(2 / 2)

季昭家裡有錢又怎樣?

向晚根本就不需要那麼多錢。她是公安大學的優秀學生,畢業之後就能到市局上班工作,分配宿舍,四季衣服、鞋子都會發,工資、補助,再加上立功獎金,足夠過得輕鬆自在。

季昭長得漂亮又怎樣?男人嘛,要有力氣、有擔當,能夠為家庭提供支撐。人都說郎才女貌,男人漂亮有什麼用!

許嵩嶺是個事業心很強的耿直漢子,他熱愛刑警這個職業,對錢財官位沒什麼興趣,因此根本看不上季昭背後的財力。原本因為季錦茂的緣故,許嵩嶺對聽話安靜的季昭接受度良好,但現在看到趙向晚與他親密無間,立馬看他不順眼起來。

季昭聽不到許嵩嶺的腹誹,他隻要投入繪畫,便專注無比,整個人都融入那一枝畫筆、一塊畫布之中。

趙向晚也聽不到許嵩嶺的不滿,正在與朱飛鵬、何明玉趕往省機械廠。

省機械廠的廠區與居住區分開,一棟一棟六層磚混小樓整齊排列,紅色坡屋頂、水泥牆壁,一看就知道這個廠經濟效益、福利待遇不錯。

上一次過來,是調查翁萍芳的丈夫潘國慶。再一次到這個地方,三個人交換了一個眼神,徑直前往保衛處。

保衛處的人聽說是調查魏清婉失蹤案,立刻把戴處長叫了過來: “當年這件事在咱們廠挺哄動,是戴處親自報的案。"

戴處長名叫戴勝軍,聽

說公安局的同誌過來調查魏清婉失蹤案,態度非常配合: “對,當時是周二吧。魏清婉在廠裡工會上班,周——整天沒有上班,不過因為工會工作清閒,大家以為她外出辦事,就沒有在意。到了周二早上還沒來,互相一問才覺得不對,於是派人到她家敲門。敲門沒人應,旁邊鄰居說星期天黃昏的時候見過魏清婉,但之後就沒有再見過她。工會領導高度重視,直接報送到我們保衛處了。

當時魏清婉的女兒虞初曉在外地學習,我們征求了虞初曉的意見之後,找人撬了鎖,發現屋裡沒有人。再詢問左鄰右舍,都沒有人知道她去了哪裡,我是做保衛工作的,這點安全意識還是有的,所以馬上報了警,派出所的同誌上門取證調查,報紙上也發了尋人啟事,折騰了一個多月吧,反正一直沒有消息。後來這件事不了了之,廠裡隻能先按停薪留職處理。"

朱飛鵬問: "具體是哪一個時間段發現她失蹤?"

戴勝軍想了半天,最後還是回保衛處查資料才找到具體時間: “1990年9月25日,周二上午九點多,工會領導來說明情況,保衛處介入調查。26日派出所同誌進廠,立案偵查。"

趙向晚問:“最後一個見她的人,是誰?”

戴勝軍想了想: "應該是住魏清婉對門的馬大姐吧,她說星期天傍晚五點多出去丟垃圾的時候,正看到魏清婉提著兩個百貨大樓的紙袋子回家,兩人還寒暄了兩句。"

朱飛鵬問: "鄰居馬大姐和她寒暄了什麼內容?"

戴勝軍抬手摸了摸稀疏的頭發:"還能是什麼?女人見麵不就是,唉呀今天真漂亮,去哪裡了?在百貨大樓買了什麼?"

朱飛鵬繼續追問:"魏清婉在百貨大樓買了什麼?和誰一起去的?"

戴勝軍:"魏清婉倒沒有說,不過後來調查的過程中我們了解到,她當時和廠辦副主任魏美華在一起逛街,買了兩條連衣裙、一雙黑色涼鞋,你們可以到金蓮湖派出所去查,當時還拍了照。檢查家裡的衣櫃,發現新買的黑色鏤空花連衣裙、黑色細高跟涼鞋不見了。"

魏美華?趙向晚眸光一閃,怎麼哪哪都有她!翁萍芳被殺案、小王司機被殺案,都有她和影子。師父許嵩嶺說得對,這人啊,邪念一起,氣場就會變壞,壞事接踵而

來。

現在重案組的人都知道魏美華是趙向晚生母,何明玉看一眼趙向晚,將話題引開: “魏清婉肯定是穿著新裙子、新涼鞋外出與人見麵,什麼時候出去,要去見誰?"

戴勝軍搖頭: “不知道。派出所的同誌很負責,在我們廠生活區附近詢問打聽。魏清婉似乎行動很小心,是騎自行車出門的。據鄰居們說,他們都沒看到她推車出門,估計是晚上出的門。"

趁夜外出,穿著新衣服,怎麼聽都透著神秘。

女為悅己者容,魏清婉穿衣打扮多半是約會情人。這個情人有什麼見不得光?非要晚上趁著沒人的時候騎車出門?

三人交換了一個眼神。如果將這個人換成譚學儒,一切便顯得很合理。和自己女兒的男朋友約會,哪有臉堂而皇之?可不得偷偷摸摸、避著點人?

譚學儒第一次上門是1990年4月,正是初春。沒想到才不到半年時間,魏清婉便失蹤不見。

朱飛鵬問: "虞初曉的男友,你們沒有調查嗎?"

戴勝軍說:“有調查。警察確定了失蹤時間之後,便對魏清婉身邊所有人進行排查。譚學儒9月份已經和虞初曉分手,魏清婉失蹤的那段時間裡,他正在外地出差,他有火車票,也有皮鞋廠領導的證明,應該和魏清婉沒有關係。”

何明玉: “有誰與魏清婉結怨?”

戴勝軍搖搖頭: "魏清婉性格很好,說話輕言和語,善解人意,工作認真負責,從不與人結仇。自從虞工去世之後,廠裡不少人給她介紹對象,但她無意再找,沒有再婚。唉!也是可惜,魏清婉這麼好的一個人,人緣好,就連魏美華那麼挑剔的一個人,都能和她成為好友,你想想她多會做人。"

再一次提及魏美華,趙向晚問:"有沒有魏美華的筆錄?她和魏清婉在23號逛街,關係親近,沒有說過那天魏清婉打算見誰?有沒有可能她倆當天晚上再一次見了麵?"

戴勝軍連忙搖頭: “你們懷疑魏美華?不可能、不可能。她丈夫是省委領導,90年的時候已經是副廳級,地位很高,她和魏清婉是非常要好的朋友,又是同一個姓,平時都以姐妹相稱,她沒事害魏清婉做什麼?魏美華就是和魏清婉逛街,具體買了什麼、吃了什麼,應該在金蓮湖派出所那裡有記錄吧,我真不記得了。而且

她那天逛街之後又約了三個人一起打麻將,從晚上六點半一直打到快十二點,打完麻將之後就回家睡覺去了,都有人證,並沒有和魏清婉見麵。"

朱飛鵬再詢問了幾個問題,發現戴勝軍對魏清婉的失蹤的確是一頭霧水,便換了個角度: “廠裡的職工有沒有背後議論過魏清婉,他們對她的失蹤有些什麼猜測?"

戴勝軍猶豫了一下。

【背後說人壞話,好像不太地道。魏清婉人緣不錯是真,但她人長得漂亮,身材又好,再加上男人死了廠裡不少單身漢眼饞,經常去她家附近晃悠,為這我們保衛處還警告過那幾個。人都說寡婦門前是非多,誰知道她是不是跟人私奔了?】

朱飛鵬看他猶猶豫豫,有些不耐煩: "大男人說話不要磨磨唧唧,有事說事。"

戴勝軍被他這一催,便說了實話:“有人懷疑她不守婦道,和彆的男人私奔。”

何明玉立刻駁斥了這個觀點:“她是喪偶,又不是已婚,和誰好、和誰結婚那是她的自由,乾嘛要私奔?都新社會了,還有什麼婦道之難道要守著個牌位當貞節烈女?"

戴勝軍陪笑道: “是是是,警察同誌說得對,這都是廠裡那些長舌婦背後嚼蛆,該批評。”

趙向晚順著何明玉的話繼續追問:"魏清婉有追求者嗎?"

戴勝軍想了想: “設計部的梁成洪總工也是喪妻,一直對魏清婉印象很好,托人找過幾回都被她拒絕了。不過梁工不死心,時不時到她辦公室晃悠一下,還學年輕人的套路送過花,我們廠裡人都知道。"

趙向晚: "能見一見虞初曉、梁成洪、魏美華這三位嗎?"

因為要見的人比較多,戴勝軍安排三人在保衛處的會議室等待,第一個來的人,是就在辦公樓二樓財務室上班的虞初曉。

虞初曉外形靚麗,身段苗條,紅毛衣、長款羊毛呢外套、高跟靴子,打扮得很洋氣。聽說是警察上門調查母親失蹤案,臉上的表情顯得有些奇怪。不像是悲傷,也不像是歡喜,有一種置身事外的漠然。

趙向晚認真傾聽她的心聲。

【一年多了,我媽就這樣拋下我一走了之,誰知道她和誰跑了?先前我和譚學儒談戀愛的時候,她嫌他這不好、那不好,挑三揀四

,硬是逼著我和他分手。結果又怎麼樣呢?我找了個同等學曆的城裡人,一天到晚吵架,煩死了!還是譚學儒當年對我好,處處都哄著我、寵著我,隻是……他不要我了。】

虞初曉說: "一年多了,我媽一點消息也沒有,你們現在上門是做什麼呢?有她的消息了?"

何明玉單刀直入:“你有沒有想過,你母親可能遇難?”

虞初曉眼神間閃過一絲慌張,但瞬間又冷靜下來: “她這麼大一個人,整天除了廠子就是商場,也沒什麼不良嗜好,怎麼可能遇難?"

趙向晚起身將會議室的門關上,表情嚴肅。

門被關上的那一刹那,虞初曉的心提了起來,急切詢問: “警察同誌,我媽到底怎麼了?”

魏清婉屍體並沒有找到,譚學儒是否殺人還在調查之中,朱飛鵬安撫虞初曉的情緒: “隻是例行詢問,想要了解一些基本情況。"

虞初曉神情木木的:“問吧,什麼問題?”

"你和譚學儒什麼時候分手的?"

“90年9月3號開始,我們單位派我去江城參加一個稅務培訓,培訓了還沒到一個星期,他就在電話裡和我提出分手。我當時追問他原因,他說他發現自己配不上我,沒辦法給我最好的生活,達不到我媽提出來的要求。"

說到這裡,虞初曉漸漸激動起來:“我和他談了一年多的戀愛,他一直對我說,他愛我,愛我愛到骨子裡,愛我活潑開朗有主見,他說他會包容我所有缺點,將來家務全由他來做,要讓我成為全世

界最幸福的小公主。可是到分手的時候,他卻說他配不上我?早乾嘛去了!我媽提出來的要求怎麼了,是我嫁給他,不是我媽嫁給他!"

何明玉問:"你母親一直反對你和譚學儒交往,譚學儒有沒有表達過對你母親的不滿?他……"

不等何明玉把話說完,虞初曉馬上說: “沒有。我媽雖然反對我們交往,但態度一直很溫和。譚學儒到家裡做客,我媽做了一桌子好菜招待她,客氣得很。譚學儒在我麵前從來沒有說過我媽媽的壞話,倒是經常說羨慕我有個好媽媽。"

有些話藏在心裡很久,虞初曉好不容易找到人傾訴,開始滔滔不絕: “我和譚學儒談戀愛,我媽

一直都不同意。說他是農村人,生活習慣不好、家庭條件不好、學曆不高、沒有住房,配不上我,可是我不想聽她的話。

我從小被媽媽嬌慣著長大,從來沒有做過家務,他是農村苦孩子,做飯洗衣打掃衛生樣樣都會,我和他在一起,就像公主一樣,我覺得挺好的。我媽的思想太傳統,總覺得我應該找個條件相當的男人。她總說是為了我好,還說什麼為了我她願意犧牲一切。

可是我根本就不想她為我犧牲!

犧牲,太過沉重,大家互相尊重,過自己想要的生活不好嗎?為什麼要因為愛而犧牲自我?我爸走的時候,我才八歲,廠裡不少人給她做介紹,她總說怕旁人欺負我,不願意再結婚。可是她從來沒有問過我,我願不願意。我挺喜歡梁伯伯,他對我媽、對我都挺好,如果她嫁給梁伯伯,我很樂意。

她說她愛我,她這一生都是為了我,這樣的愛讓我特彆愧疚。如果不是因為我,也許她就能擁有一個幸福的家庭、一個幸福的生活吧?這份愧疚壓得我喘不上氣,我和學儒談戀愛,我和他住出租房,哪怕他沒錢、工作不穩定,我也願意。"

虞初曉越說聲音越大,仿佛隻有這樣,才能抵禦內心的惶恐。

“你們懂嗎?我和我媽相依為命這麼多年,感情非常好,但是我一直很愧疚。我爸走的時候我媽年輕漂亮,廠裡不知道有多少人喜歡她。她為了我拒絕了每一個追求者。我考大學填誌願的時候、畢業分配的時候,動過無數次念頭想要離開省機械廠、離開星市,可是看到我媽不舍的眼神,我乖乖留了下來。"

“可是這份不甘心,卻一直藏在我心裡。直到我和學儒談戀愛,她明確表達不同意,我開始反抗。我沒有聽她的話,我繼續和學儒處對象,我搬到他的出租屋和他一起住,我原以為這一次我能贏過她。可是沒想到,我媽還是嬴了,學儒主動提出分手,態度堅決得可怕。"

虞初曉低下頭,雙手捂住臉,聲音顯得悶悶的: “我媽看不上學儒,說他學曆低。你們知道嗎?我媽提要求的時候總是特彆溫柔。她說舍不得我吃苦,希望學儒考上大專,說隻要他考上,就同意我們結婚。可是,學儒工作忙,根本沒有時間複習,他考不上。我媽很厲害是不是?她從來不會說難聽的話,她總有辦法讓人知難而退。她嬴了,她嬴了!我按照她的要求,找了個城裡人,找了個本科生,我結了婚,懷了孕,然後呢?我幸福嗎?嗬嗬…

…"

雖然有些難以啟齒,但這個問題必須得問,何明玉猶豫了一下,問道: “你,有沒有發現你媽和譚學儒之間,有什麼不對勁?"

虞初曉的身體忽然變得僵硬起來,她慢慢將雙手放下,眼睛直愣愣地看著何明玉: “你這話是什麼意思?"

何明玉換了個說法: “譚學儒有沒有可能,對你媽產生非份之想?”

不等何明玉把話說完,虞初曉馬上說: “不可能!90年的時候,我媽42歲,譚學儒25歲,兩人差了17歲,絕對不可能!我媽性格溫柔,做得一手好菜,把家裡安排得妥妥貼貼,這是沒錯,但再怎麼樣,譚學儒也不可能會愛上一個大他17歲的老女人。"

在虞初曉眼前,母親就是母親,她無法忍受男友以看女人的眼光,去看待、去欣賞魏清婉。

何明玉: "譚學儒的朋友舉報,說他曾在酒後說與魏清婉有過短期情人關係。"

虞初曉一張臉瞬間脹得通紅,霍地站起,尖聲道: “讓他去死,讓她去死!不要臉,讓他們都去死!"

說罷,虞初曉風一般跑了出去。

看著虞初曉像要逃避什麼一樣匆匆離開的背影,朱飛鵬皺眉問趙向晚:"虞初曉為了擺脫魏清婉的控製,為了報複她逼自己與譚學儒分手,也有殺人嫌疑。"

何明玉點點頭: “母親失蹤,虞初曉似乎並不焦急。聽到我們是公安局的人,態度有些不耐煩。剛才聽說母親與譚學儒有染,她憤怒詛咒兩人去死,的確不能排除她的作案嫌疑。"

從剛才虞初曉的表述來看,魏清婉是一個偉大的、富有奉獻、犧牲精神的母親,這種奉獻、犧牲精神讓虞初曉內心滿是愧疚。這種愧疚感壓得虞初曉喘不上氣,當男友提出分手之後,有沒有可能她會由愛轉恨,出手殺害魏清婉,再偽裝成失蹤呢?

朱飛鵬看一眼筆錄,歎了一口氣: "她沒有作案時間。魏清婉失蹤期間,虞初曉正在江城培訓,她的老師、同學都能證明她沒有離開江城。"

何明玉忽然想到一件事: “如果虞初曉打電話讓魏清婉去江城,然後在江城殺了她呢?那不就有作案時間了嗎?"

r />

上一頁 書頁/目錄 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