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 騙婚(2 / 2)

秋涼頓起。

趙向晚穿著淺灰羊毛衫、深藍牛仔褲出了校園。比起剛入校時那翠綠色毛衣配絳紅色外套的搭配,現在她的衣品有了大幅度提升。

依然還是定在那家西餐廳見麵。曲又哲顯然很喜歡這種西方情調,也很享受那種教導彆人使用刀叉的過程。

剛一坐下,曲又哲以主人之姿叫來服務員: “四份牛排……”

趙向晚不按常理出牌,打斷他的話,問服務員: “有沒有中式套餐?我用不慣刀叉。”

服務員禮貌微笑:"有的,有各種煲仔飯,也有套餐,您可以看看菜單。"

趙向晚拿過菜單,和孟安南商

量了一下,點了兩份辣椒炒肉煲仔飯,又讓服務員拿來筷子,這才看向曲又哲: “我們點好了,你和表姐想吃什麼自己點。”

曲又哲沒想到眼前這個還在讀大二的學生這麼有主意,眼睛微眯,眼瞼處微微抽動。

【這姑娘看來不是個好相處的,沒有安怡和她表妹好控製。也不知道安怡還有什麼不滿意的,找個表妹過來掌眼也就算了,今天又拖了個厲害角色。】

他心裡嫌棄,但嘴裡卻依然客氣周到: “好,你們年輕女孩子我也不知道喜歡什麼,自己點挺好的。安怡你想吃什麼?中式套餐還是牛排?"

龔安怡坐在他身旁,柔柔一笑: "西餐我也不太懂,你做主就好。"

曲又哲很滿意龔安怡的溫順,點了兩份牛排,這才放下菜單,轉過頭看向坐在對麵的趙向晚、孟安南。

【公安大學的兩個女大學生,刑偵專業?聽著挺唬人。可惜啊,漂亮是漂亮,但不是我們這種人能夠接受的類型。】

趙向晚目光一斂,我們這種人?什麼人?一個不太好的念頭閃過腦海,趙向晚頓時警惕起來。

點完菜之後,便是無聊的等待時間。曲又哲雙手交叉置於胸前,他的聲音很有磁性,低沉中帶著點嘶啞,有點男中音的味道,輕鬆地

開著玩笑: “表妹今天又帶了個同學來,這是對我不放心,要三堂會審嗎?”

孟安南尷尬一笑: "沒沒沒。"

龔安怡也忙著解釋: “也不是不放心,就是好奇吧。安安她們學校平時管得嚴,難得出來一下,趙向晚是安安的好朋友,所以就一起出來找我玩。"

曲又哲微笑,薄薄的嘴唇唇角微微翹起,真是個俊俏好兒郎。

【簡騰沒有說錯,羅織罪名、讓她解釋,隻要讓她陷入這種自證的狀態,就能達到控製的目的。

控製?趙向晚最恨的便是控製人心。

這世間人心難測,相互尊重不好嗎?為什麼要試圖控製他人?長著張人臉,做的卻不是人事!

簡騰是誰?

趙向晚聽到他心中所想,微笑道: “曲又哲編輯是吧?我今天過來,還真是打算審審你,你敢接受我們刑偵專業學生的審問嗎?"

你想讓

我不斷自證,我偏不讓你如意!

曲又哲的眼瞼處再次抽動,瞳孔一縮。

【趙向晚?不過是一個二十歲的年輕姑娘,哪來這樣的底氣對我進行審問?簡直不知所謂!看來也是個不知天高地厚的小丫頭,我今天讓你好好見識見識我的魅力。】

曲又哲放下雙手往椅背上一靠,眉眼帶笑,一臉的輕鬆: “來吧,真金不怕火煉,我對安怡一片真心,沒什麼不能說的。"

龔安怡聽他當著大家的麵說出“一片真心”有些羞澀,悄悄碰了碰他胳膊,壓低聲音嬌嗔: “你說什麼呢?彆對妹妹們瞎說話。"

當龔安怡的胳膊碰到曲又哲的胳膊時,趙向晚留意到他的身體一僵,眼神有些遊離,似乎在……忍耐?

這個反應不對!

身體不會騙人,身體永遠比內心更誠實。

如果是戀人,如果是真心喜歡,你會渴望與她身體接觸,無時不刻想要和她膩歪在一起。趙向晚終於那種違和感在哪裡——這個男人,對龔安怡不是真心的!他在逃避龔安怡的身體碰觸。

趙向晚目光似電,緊緊盯著曲又哲。經曆過無數次審訊的她,眼神中帶著某種力量,會讓心虛者害怕、逃避。

曲又哲扛不住這樣的眼神逼視,轉過臉看著孟安南,自我解嘲道: “你們公安大學的學生,是不是都要練習審問犯人?我看你這位同學,眼神好犀利,仿佛我就是個罪犯一樣,這樣………不太禮貌吧?"

龔安怡有些不安,衝孟安南使眼色,讓她按著點趙向晚,彆把曲又哲惹得不高興。孟安南還沒有說話,曲又哲已經笑了起來: "沒事,我心坦蕩,請問。"

趙向晚上下打量了他一眼: "你哪一年畢業?"“88年。”“工作四年了?”“是的。”

“一直在雜誌社工作嗎?”“是的。”"職稱、職務?""編輯,沒有職務。""和同事相處怎樣?"“還行。”"單位有房嗎?"

“現在住單身宿舍,如果結婚,可以申請住房。”"交往過幾個女友?"

"沒有,我對感情很謹慎,隻與安怡通過介紹認識。"

些都是客觀條件,曲又哲也沒打算隱瞞,對答如流。趙向晚早就從孟安南那裡了解到了這些情況,現在詢問不過是鬆鬆他的筋骨而已。

問到這裡,趙向晚的目光一凜,語速突然加快。

“你一個人生活,還是與父母同住?”“一個人住。”

"衣服都是自己買,自己洗?"“是的。”

“每天都洗頭、洗澡嗎?”“是的,我比較愛乾淨。”

趙向晚嗅了嗅空氣中淡淡的香水味: "你喜歡香水?"曲又哲有一刹那的呆滯。

【我用了一點點男性用的古龍香水,他怎麼聞出來了?女孩子不喜歡這種香味嗎?她為什麼要問這個?是發現什麼了?】

"應該是剃須水的氣味吧?"趙向晚眉毛微挑: “你說謊。”曲又哲有一種莫名其妙被言語攻擊的憤怒感: "你什麼意思?"

趙向晚道: “我的鼻子很靈,這種香味是以柑桔類的清甜新鮮香氣為主,配以橙花、迷迭香、薰衣草香。男人用香水一般不噴,而是把香水倒在手中,兩手輕拍,然後輕輕拍打在頸部或者身上,所以你的掌心、頸部香味更加濃鬱。"

曲又哲被人揭穿使用香水,不知道為什麼有一種狼狽的感覺。

他深吸一口氣,轉頭向龔安怡解釋: “我喜歡香水,偶爾會使用一點男士香水,不知道你能不能接受?

九十年代人們的思想相對傳統,男人以陽剛為美,像這種往身上搽香水的行為,一般會被人定義為“娘”。曲又哲被趙向晚揭穿,臉上掛不住,隻得承認並向龔安怡解釋。

龔安怡勉強笑了笑: "那個,是你的愛好,我尊重。"

龔安怡在幼兒園的集體宿舍居住,除了一張床、一個床頭櫃、一張書桌、一個簡易衣櫃之外,再沒有其他家具。她日常護理自己這張臉的,就是一瓶雪花膏。

兩人相處時能聞到他身上淡淡的香味,不過以為是剛剛洗過澡留下的香皂氣息,也就沒有說什麼。

香水?這麼精致、洋派的愛好,感覺離小縣城出來的自己好遙遠。這一刻,龔安怡那顆想與曲又哲共度一生的心,有些動搖。不是嫌棄曲又哲搽香水,而是忽然覺得兩個人的生活習性很不一樣,未來不知道能不能合得

來。

因為被趙向晚直接指出說謊,罩在曲又哲身上的那一層“溫文爾雅”的外殼有了裂縫,他看著趙向晚,態度不再和藹,冷冷道: “你,還有什麼問題嗎?”

【她是不是知道了一些什麼?不對,不可能的。我藏得這麼深,不會有人知道。簡騰說過,隻要我們不往外說,誰也不會知道。這本來就是我私人的情感選擇,和旁人有什麼關係?我看過文章,說我們這樣的人,是天生的,是基因決定的。我真的很努力,真的很努力。】

趙向晚越聽越不對勁。

再一次聽到“簡騰”這個名字,那種說不清道不明的警惕自腳底升起。簡騰是誰?私人的情感選擇是什麼意思?“我們這樣的人”到底是指什麼樣的人?!

想到剛才曲又哲對龔安怡的身體排斥,趙向晚幾乎能夠斷定一件事。先前隻是隱約的懷疑,但此刻懷疑得到了證實。這世間怎麼會有這麼惡毒的人!

再一次抬眸打量曲又哲,從他絲毫不亂的頭發、乾淨俊秀的麵龐,到一絲臟汙都沒有的黑色襯衫、白色西裝、條紋領帶,再看看他擦得鋥亮的黑皮鞋、修剪得乾淨漂亮的指甲,趙向晚長籲了一口氣。

果然,事出反常必有妖。

這麼完美的男人,想在短時間內與一個長相中等、溫順愛笑的年輕女子結婚,很反常。他根本不愛她。不,他根本不愛任何女人。他是個同性戀。

九十年代思想傳統,男人連噴香水都會被認為“娘”,那同性戀簡直就是天理不容。如果發現某人是同性戀,家人看不起、同事看不起,社會上大多數人都看不起,走在路上都會有人指指點點:就是他,他是個不要臉的同性戀。

他在偽裝,他努力讓自己成為大多數女孩的理想對象,努力讓自己完美無缺、勾得女孩心動,騙得她同意與他結婚,幫助他完成傳宗接代的需求,在世人麵前遮掩自己的真實性取向。

說實話,趙向晚並不鄙視同性戀。

誠如曲如哲所言,同性戀是基因決定的,是天生的,他對女人無感,產生不了任何衝動與歡喜的情感。

可是,為了遮掩自己,騙取單純女孩的感情,和她結為夫妻,生下孩子,這樣的同性戀,可恥!可惡!該死!

隻要一想到,如果不是孟安南覺得不對勁,如果不是自己過來吃這一頓飯,那眼前這個愛笑、溫柔的龔安怡將嫁

給一個同性戀,還要承受他的精神控製,趙向晚就感覺不寒而栗。

好在,還來得及。趙向晚壓住心中的憤怒,克製住動手的衝突。

趙向晚的聲音很冰冷: “曲又哲,你愛龔安怡嗎?”曲又哲點頭: “當然。”

趙向晚冷笑一聲,嘴角帶著嘲諷: “請你緊緊握著她的手,再來告訴我答案。”曲又哲不敢置信地看著趙向晚,眼中閃過慌亂之色。

孟安南瞪大眼睛,目光從趙向晚轉到曲又哲身上。

眾目睽睽之下,曲又哲咬了咬牙,緩緩伸出手,握住龔安怡的手。他的手在輕微顫抖,整個人的肌肉都呈現緊繃狀態。

他的笑容很僵硬,但卻閉了閉眼,努力讓自己說出他認為大家都在期待的答案: “我,愛龔安怡。”

趙向晚眼中寒光一閃,指著他的手,看向孟安南: “注意到他身體的僵硬了嗎?他並不愛你表姐。"

孟安南霍地站起,雙手握拳,惡狠狠地看著曲又哲。

她知道不對勁的地方在哪裡了!曲又哲嘴上說愛表姐,但他從來沒有牽過表姐的手,也沒有充滿愛意地看過她。他禮貌、客氣,用溫文爾雅將行動間的生疏遮掩。

就算是沒有戀愛經驗的孟安南,也知道這樣是不對的。

先前以為曲又哲是思想傳統,不肯在大庭廣眾之下親近。但眼神呢?眼神裡為什麼沒有光?趙向晚從來不打誑語,她說曲又哲不愛表姐,那就一定是不愛。不愛,卻著急結婚,他到底想乾嘛?!

孟安南的目光太過凶猛,曲又哲有點忐忑。他忙調整自己的臉部表情,溫柔一笑: “小趙同學,你這麼說是不是有點強加之罪何患無辭?我愛不愛安怡,還輪不到你來下結論。"

趙向晚同樣站起,居高臨下看著這個惡心男,眼中寒光一現: “你是什麼樣的人,你心裡最清楚,需要我當眾說出來嗎?"

龔安怡陡然被曲又哲握住手,一顆心跳得又急又快,聽到趙向晚與曲又哲的對話,腦中一片漿糊,怎麼回事?趙向晚是什麼意思?

趙向晚這話一說,曲又哲嚇得一哆嗦,抽回自己的手放在膝蓋上摩挲,麵色變得煞白,強裝鎮定:"不知道你在說什麼。"

他轉過頭看著龔安怡: “我對你一片真心,願以此生

相托,不知道你為什麼總是疑神疑鬼,既然你不願意,那就算了,我們分手吧……"

說罷,他便要離開。

龔安怡一把拉住他的胳膊,有些不知所措: "為什麼分手?"

到底是怎麼回事,龔安怡整個人都是檬的。不就是問了幾句話,揭穿他搽香水的事,這也沒什麼呀。結婚這件事她雖然有些動搖,但並沒有下定決心分手。這一下子被曲又哲先下手為強提出分手,龔安怡覺得不甘心,一定要問個清清楚楚。

女性柔軟的手纏上自己胳膊,曲又哲感覺到惡心,下意識一揮手,將龔安怡重重甩開。

兔起鶻落之間,孟安南出手了。

她一拳頭搗向曲又哲麵門: "敢欺負我表姐?我打死你!"

曲又哲左眼被打中,痛不可抑,慘叫一聲,捂住眼睛,尖聲叫道: “你打人?你這個野蠻人,你敢打人!"

動靜太大,餐廳裡所有人都看了過來。

服務員忙奔過來: "怎麼了?請問需要我做什麼?"趙向晚擺了擺手: “沒事。”服務員不敢再說什麼,悄悄退到一旁,但目光依然關注著這一桌。

曲又哲沒有動怒,他現在一顆心七上八下。對方態度越是強硬,他越是恐懼,壓低聲音: “你彆太過分!"

龔安怡是個聰明人,察覺到不對,直接問趙向晚: "怎麼回事?"趙向晚冷聲道: “龔表姐,他在騙婚。”孟安南不懂: "為什麼騙婚?他有什麼問題?"趙向晚在她耳邊說了三個字。孟安南打了個冷顫,上前就是兩拳頭,狠狠砸在曲又哲臉上: “不要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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