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7章 線索(2 / 2)

劉商軍重重點頭: “是的!火車站附近不少旅館,具體是哪一家?好像叫什麼站前賓館吧。按照住宿標準要求,我當時和閔成航住一間。"

"那你記不記得11月6日晚上你們做了什麼?"

“你這一說我還真記起來了。我們到了之後辦了一天的事,6號晚上喝了點酒,然後一起睡了。我睡得迷迷糊糊,他好像晚上出去了一趟,回來之後洗了個澡,換了衣服。我當時想他是不是出去找小姐了,看著這麼老實的閔成航竟然也不老實了一回,早上起來我調笑了他幾句,他臉色有些慌張。"

朱飛鵬咬了咬牙,閔成航案發當天在珠市,然後晚上還出去了一趟,他說什麼陪孩子看電視完全是在說謊!現在有了人證,看他怎麼狡辯。

想到這裡,朱飛鵬看了趙向晚一眼,心裡嘀咕了兩句。【你不是說視線看上右上方代表編造,左上方代表回憶?現在看來,也不一定嘛。】

趙向晚低下頭,沒有與朱飛鵬視線

相觸,她沉下心細細傾聽劉商軍的心聲。

因為整個人進入一種相對亢奮的狀態,劉商軍一邊將準備好的說辭拋出來,一邊碎片化地閃過一星半點的真實所想。

【我說謊?90%都是真話。】

【珠市出差……站前路賓館……啊,對,隻是同去的人……】【小錢嫖了,離職了。】

結合劉商軍剛才說過的話,趙向晚有理由懷疑,劉商軍的陳述裡有90%是真實的。誠如他的記事本裡所寫,1993年11月他與同事到珠市出差,正好住在火車站附近,的確同事那晚外出。唯一不同的,是他把同事小錢換成了閔成航。

朱飛鵬問: "93年11月6日晚上火車站附近發生命案,你知道嗎?"

劉商軍愣了一下,驚訝的表情恰到好處: “是嗎?我不知道。早上好像是看到有警車嗚嗚嗚地響,但因為我們著急離開,所以沒有在意。"

朱飛鵬點點頭,轉頭問趙向晚: “你還有什麼要問的?”

趙向晚看一眼坐在辦公桌後專心做筆錄的周如蘭,抿了抿唇,思索片刻,指著辦公桌上顯眼的紅色座機問道: “你們儲蓄所有幾台電話?如果平時有事要找這裡的職工,一般會打哪一個電話?”

劉商軍的態度很自然: “行長那裡有一台,我這裡有一台,安保部那裡有一台。平時職工有什麼事,打哪一台電話都可以,我們都會幫忙叫一下。"

【來了!警察問到電話了,這代表閔成航已經將妻女打過電話的消息說出去。按照我們的約定,要想讓他認罪,必須把他妻女放回來。】

聽到這裡,趙向晚目光一凜。

閔成航的葫蘆裡賣的是什麼藥?他竟然能夠人在看守所,卻利用時不時透露出來的一點點線索,讓警方替他傳話?

雖然有一種被動的感覺,但為了閔成航妻女的安全,趙向晚依然儘職詢問: “這個月14號中午,閔成航到你的辦公室接了一個電話,當時是你轉的吧?"

劉商軍點頭: “是的。”

“那邊打電話的人,是男是女?”劉商軍的目光迅速從左轉到右: "女的。"

趙向晚再問: “閔成航就在你的辦公室接電話?”“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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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打了多久的電話?"“我沒有看時間。”“說了些什麼?”

劉商軍聽到這裡,不由得笑了起來: “警察同誌,同事接電話我哪裡好意思聽?我當時站在門外。"

趙向晚點點頭: "這一周閔成航被抓,有沒有人打電話找他?"

劉商軍像突然想到了什麼,抬手拍了拍腦袋: “你看我這個記性!還真有個女的打電話過來,留了幾句話,你們等一下給閔成航帶回去吧。"

劉商軍在桌麵的台曆上撕下一頁,在那上麵寫著一行字。"我和雙雙很好,下個星期回來。"

趙向晚接過: “應該是閔成航妻子打過來的電話吧?哦,對了,她什麼時候打來的電話?”劉商軍說: “前天中午。”

趙向晚點點頭,準備離開。不知道為什麼,她忽然腦中閃過閔成航的話:我們儲蓄所不算大,就所長、經理辦公室有兩台電話。

可是劉商軍說得很清楚,儲蓄所有三台電話,除了所長、經理辦公室之外,還有一台在安保部。

趙向晚看一眼劉商軍,又問了幾個問題“你們儲蓄所每天現金存取量大不大?”“算比較大的。”

"每天的現金用什麼運送?安保情況怎麼樣?"

“有運鈔車,專人看守,配槍,我們的保安還是很儘責的。”"運鈔車幾點到達?負責幾家儲蓄所?"

“從我們新華路開始,一共有五家,我們因為是第一家,所以會早一點,八點就得守著。”"如果發現異常,請及時彙報。臨近國慶,安保一定要小心。"“是是是,一定注意,警察同誌請放心。”

劉商軍打起精神認真回答趙向晚的問題,心跳卻越來越快。【她到底要乾嘛?】

【不是追查閔成航的事情嗎?問運鈔車做什麼?】【她是不是發現了什麼?】

聽到最後一句,趙向晚的心漏跳了一拍。——劉商軍想要做的事情,與運鈔車有關!——劉商軍,是“他們”中的一員。

得到想要的信息之後,趙向晚選擇不打草驚蛇,微笑道: “我也隻是好奇,銀行嘛,一走進來就是金錢的味道。"

劉商軍的心跳終於平靜下來,

真心實意地笑了起來: “好奇蠻正常的。我們銀行看著好像到處都是錢,可那錢顧客存進來、取出去,銀行不過就是搬運而已。"

三人站起離開,站在辦公室門口,趙向晚轉過身對劉商軍說: "劉經理請留步。"

劉商軍停下腳步,笑著說: “那行,那我就不送你,警察同誌要是有什麼問題,隨時找我。”趙向晚揚了揚手中紙條: “放心,我會轉告閔成航。”劉商軍點頭: “哦哦,好——”【那狗東西最好快點認罪。】【再拖下去我得調分行去了。】

趙向晚從側門走出來,趙向晚將紙條順手交給周如蘭,觀察著儲蓄所人流及四周布局。

這家儲蓄所的大門是一道玻璃門、一道卷閘門,門寬大約六米,門廳很大,約有六、七十個平方米左右,三個對私業務窗口、一個對公業務窗口,廳中央有三排坐椅,讓人等候。

走出大門,是一個平台,三級台階下去,正對著新華路中段位置,人行道上人來人往很熱鬨。運鈔車如果開進來,必須開上人行道,才能到大門口位置。

朱飛鵬湊近了一點: “你覺得有什麼不對?”趙向晚輕聲道: “回去再說吧。”不知道為什麼,趙向晚聲音雖輕,朱飛鵬卻聽著有些緊張,仿佛有大事要發生。

到了下午四點,重案組全體成員碰頭。

黃元德第一個彙報: "電話查到了,是羅縣汽車站紅玉副食店的公用電話。"趙向晚問: "前天中午的電話,也是從那裡拔過來的嗎?"黃元德: “是的,同一個電話。”

他補充道: “我拔過去之後了解了一下情況,老板說他們副食店位於汽車站,每天人來人往,這個電話從早上七點開始,一直到晚上十點,一天差不多有幾百個人拔打電話,根本記不住14號、前天中午是哪些人使用了電話。"

周如蘭拿出劉商軍從台曆上撕下來的那一頁紙,指著上麵的留言道: “我和雙雙很好,下個星期回來。這應該是閔家槐打過電話來,告訴他,她們母女很安全,下周回來。因為閔家沒有安裝電話,所以他們聯係通過儲蓄所的辦公電話。"

高廣強總結道: “看來,閔成航沒有說謊,他妻子閔家槐人在羅縣,他們之間有聯係。下周她回來的話,我們再調查走訪一下。"

/>朱飛鵬看著趙向晚齜牙大笑: “你猜錯了。”

趙向晚反問: “我說了什麼?”

朱飛鵬道: “你不是質問閔成航,妻女是否安全,他當時那麼激動,搞得我們都懷疑他的妻女已遭不測,瞎!哪知道閔家槐她們啥事沒有,我們白擔心了。"

趙向晚搖搖頭: "不一定。"

朱飛鵬不服氣: “電話就能說明一切,哪裡就不一定了?”

趙向晚看了他一眼,這一眼讓朱飛鵬感覺自己智商被碾壓: “如果他們真的通過電話,閔家槐安然無恙,審訊時他為什麼要自殘?你好好想一想,我一開始與他談的是關於孤兒院的一切對吧?"

朱飛鵬點頭: "對啊,聽你和他閒聊,聊得很愉快輕鬆。"

趙向晚說: “閔成航與妻子自小相識,感情極為深厚,如果他篤定妻子安全,隻是因為找到了家人暫時沒辦法回家,那麼……他在聽到我問他妻女在哪裡、為什麼不來看他的時候,他應該是個什麼反應?"

朱飛鵬代入自己,快速回答: “那他應該會有點慚愧,因為他被警察帶到審訊室,對不住妻子、女兒。"

趙向晚道: "對啊,可是當時他是什麼反應?"

朱飛鵬回憶上午的審訊畫麵。

——閔成航突然暴怒起來,猛地站起,戴著手銬的雙手狠命在頭上砸了起來。 ”哐!咚!"聲裡,他瞪著趙向晚: "閉嘴,你給我閉嘴!"

趙向晚站起身,走到小黑板之前,寫下一個字: “情”。

"情之一字,牽動閔成航的心。從上午的審訊來看,閔成航與妻子感情非常好,對女兒更是傾注了所有的愛。這種苦難中建立起來的情感,其依賴程度遠超過一般夫妻。他們都是孤兒,對親情的渴望程度也遠超於一般人。"

“正常來說,如果閔家槐真的找到了家人,那閔成航在與他們談到她娘家人的時候,應該是興奮、欣喜,而不應該那麼平靜。"

“如果閔家槐真的是去羅縣娘家人那裡去了,那應該會很快與丈夫聯係,每天都會通電話,可是你們看,到現在為止,閔成業隻收到兩通電話,而且通話時間都很短,這正常嗎?

"

高廣強聽到這裡,不自自主地點頭: "的確是這樣。我們破案講證據,但也不能脫離人之常情。如果證據鏈齊全,但是有悖常情,那這裡麵一定有問題。"

經過這一天的走訪、分析,趙向晚有了一個大致的思路。這裡是重案一組,是並肩作戰的戰友,便大膽表達出自己的觀點來。

"我有一個想法,不知道是不是準確,但可以拿出來和大家討論一下。"

"能夠讓閔成航這樣一個重視家庭的人做出當街砍殺兒童的犯罪行為,酒醉、衝動、被領導罵……這些理由都不成立。隻有一個理由,能夠讓閔成航鋌而走險,那就是他的妻女性命受到危險。"

“什麼?”朱飛鵬霍地站了起來, "有人綁架,威脅閔成航砍人?"

一想到這個可能性,所有人都覺得匪夷所思。——費儘心機綁架閔成航的妻女,隻是為了讓他當街砍人?

劉良駒第一個提反對意見: “一般綁架案,都是求財。閔成航隻是一個銀行小職員,家裡負擔重,條件並不好,綁架他妻女做什麼?"

周如蘭想到另外一個可能:“難道是因為閔成航在銀行上班?想要裡應外合搶劫?可是……他現在被我們抓了,關進了看守所啊。"

祝康與艾輝交換了一個眼神,同時搖頭: "不可能,不可能。向晚你這個推測太過大膽,雖然這樣一來,閔成航的犯罪行為更為合符情理,但為什麼要逼他犯罪呢?這完全沒道理!"

趙向晚在小黑板上再寫下四個字:李代桃僵。

"大家今天上午不是已經有一個猜測,覺得閔成航可能是兩年前11·6劫案的凶犯,是不是?"朱飛鵬點頭: “沒錯。無論是行凶凶器還是行凶手法,閔成航都與11·6劫案有著千絲萬縷的聯係。"

艾輝舉手回答: “是,今天我們到火車站小商品市場二樓的刀具城,把那個叫阿強的人帶了回來。阿強稱他記得閔成航,因為他經常來這裡晃,和他混熟了。阿強說閔成航人窮癮大,最喜歡看各種刀具,對這種砍刀情有獨鐘。今年和前年的7月都買了同一款刀。我們問他為什麼記得這麼清楚,他說閔成航看了幾年的刀,隻花錢買了兩回,這事兒他印象太深刻,想忘都忘

不了。他還拿出收據給我們看,的確是今年7月買了刀,至於1993年7月買刀一事,並沒有證據,隻有口供。”

艾輝彙報完今天調查阿強的結果之後,對高廣強彙報道: “老高,咱們市局還是得加強群眾舉報機製的建立啊。要不是閔成航說,我們根本不知道咱們市火車站小商品市場的二樓有那麼多管製刀具賣。就這樣一把砍刀,隻賣三十五塊錢,還有各類警用物品,軍用匕首,什麼都能買到!這一回我們就算全麵整頓了,估計過不了多久又會死灰複燃。必須多聽聽群眾的聲音,隨時進行查處。"

高廣強欣慰點頭: “好,這個我記下來了,回頭就找許隊彙報一下。現在刀具泛濫,的確太危險。像上次閔成航當街砍人的流血事件,絕對不允許再發生。萬一真有犯罪份子或者受了委屈一時想不開想要報複社會的危險人物,揮刀砍向手無寸鐵的路人,或者是完全沒有反抗能力的孩子們,造成的影響太過惡劣,必須防微杜漸。"

趙向晚將大家的話題收了回來: “阿強的證詞,就一定是對的嗎?”

她將阿強、劉商軍的名字寫在黑板上,再寫上邱三勇的名字: “有沒有可能,這三個人是一夥的?他們的目的,是要把閔成航送進監獄,要讓他認下11·6劫案,從而把邱三勇撈出來呢?"

大家的腦子有點不夠用了。

“什麼意思?他們又是綁架、又是砍人、還要費儘心機地栽贓,就是要把邱三勇從監獄裡撈出來?"

"為什麼這麼費事?直接讓閔成航良心發現,到市局來自首不行?""對啊,搞什麼燒腦高智商劇情!自首最簡單。"

趙向晚問: “閔成航來市局自首,承認他兩年前到珠市殺了人,你們會信嗎?”朱飛鵬道: "為什麼不信?他隻要講出細節,再讓受害人指認,我們為什麼不信?"趙向晚: "好,他承認殺人,出示證據、講明細節,警方迅速將他抓獲,然後呢?"所有人都有點糊塗: "然後?什麼然後,然後對他進行審理,定罪之後放出邱三勇啊。"趙向晚長歎一聲: "可是他的妻女呢?他自首簡單,綁匪迅速達到目的,是不是就可以撕票了?"

說到這裡,趙向晚忽然把所有關鍵點都想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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