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9章 閔雙雙(2 / 2)

祝康似乎有點明白了:“哦,我明白了。這是閔成航與綁匪之間的約定,除非綁匪放出他妻女,他才會乖乖自首。"

雖然想通了這一點,但祝康心思縝密,立刻找到漏洞所在: “可是,綁匪怎麼可能乖乖放人?要是放了人,閔成航反手把他們舉報了怎麼辦?"

趙向晚轉頭看著那廉價布料做成的窗簾,硬而厚的布料,俗氣的花紋,卻是這個縣城最常見、最華麗的裝飾。

"所以,你覺得我為什麼一定要買雙雙那個小姑娘?"

趙向晚的聲音淡淡的,落在祝康耳朵裡卻很有力量感。他大為震撼,呆站在窗邊: “你的意思是,他們會扣著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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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轉念一想,祝康又覺得不對: “如果綁匪要拿孩子來鉗製閔成航,那怎麼可能把她賣給你呢?"

趙向晚瞟了他一眼: “綁匪是什麼人?他們哪裡有耐心帶孩子?多半是把孩子丟在三村灣這裡,或者直接撕票。反正隻要閔成航認了罪,邱三勇放出來,乾完一票大的,他們拿著錢遠走高飛,還管什麼閔成航,管什麼閔雙雙?"

祝康眉頭緊皺: “那………閔成航根本就沒有達到目的。”

趙向晚思索片刻: “或許,閔成航已經預料到了這個結果。在他心目中,妻子是第一位的,而且妻子身體病弱,必須第一個救出來。至於女兒,一來女兒乖巧聰明,懂得審時度勢,二來畢竟她隻是個孩子能降低綁匪戒心,他相信女兒能夠活下來。隻要綁匪開始動手,我想他立刻就會舉報,與我們取得聯係,爭取解救女兒。"

不知道為什麼,祝康的心臟被揪成一個團,又酸又澀: “可是,雙雙隻有八歲半,她隻是個孩子。再聰明、再乖巧,麵對凶殘的歹徒,誰能知道保不保不住命?這個閔成航,心可真大!"

趙向晚看了他一眼: “所以,我們要先下手為強,把小姑娘買下來。在不驚動綁匪的同時保證孩子的安全,隻有這一個辦法。"

祝康張了張嘴,內心湧動著深深的感動,他想了半天,從口袋裡掏出錢包,拿出裡麵所有的錢,一把塞進趙向晚手中: "都給你。"

看著手中有零有整的鈔票,趙向晚笑了,毫不客氣地放進口袋:"行,算你一份了。"

祝康又問: “既然已經知道人質所在,咱們就不能與羅縣警方聯係,直接把他們抓住,解救人質?乾嘛還要花錢買孩子?"

趙向晚搖頭: “對方所圖太大,在沒有明確他們所有布署、揪出所有團夥之前,不能打草驚蛇。你放心,這一萬二千塊錢,肯定得讓許局給我們報銷!到時候追回贓款的時候,直接衝抵。"

祝康一聽還能報銷,立刻伸出手找趙向晚討要剛才給她的錢: “那你把錢還我。”

趙向晚看他那小氣肉痛的模樣,被他成功逗笑: “你錢都交出來了,還想著拿回去?休想!”祝康搔了搔腦袋,正要說話,卻聽到門口傳來敲門聲。祝康立刻閉上嘴,跑去將門開了一條縫

,沒好氣地瞪著一臉興奮的羅小菊:“乾嘛?”臉上的表

情無一不在暗示羅小菊:正要乾點什麼,卻被你打斷。

羅小菊沒在意祝康的不耐煩,腆著臉笑:"老板,我找小碗。"

祝康故意門在門邊,擋住羅小菊的視線,等了一會聽到趙向晚說一聲: “好了,進來吧。”他才開了門。

被這兩人阻擋了一陣,羅小菊剛才的興奮勁漸漸散淡了一些。

看到倚坐在床頭的趙向晚,羅小菊在心裡罵了一句,臉上卻堆著笑: “那個,我和龔家談好了,就按你的價,把那小姑娘賣給你。"

趙向晚早知道是這個結果,淡淡地“哦”了一聲。

他們馬上就要帶著閔家槐去星市,閔雙雙就成了一個難題。帶著吧,沒了鉗製閔家航的籌碼;放在家裡吧,這小丫頭一張小甜嘴,把龔長水的母親哄得團團轉,萬一跑了呢?殺了吧,還得挖坑埋,累。

現在羅小菊送來一樁現成的買賣,多好。

既賺了一萬塊錢,有了活動經費,又順利處理掉小丫頭這個累整。到時候閔成航要是問起,就說老家親戚帶著,等他順利入獄換出邱三勇,再把丫頭送回來。至於要不要送回來,喊!開什麼玩笑。

聽到羅小菊的彙報,趙向晚皺了皺眉,歎了一口氣: “那,明天我來領孩子吧。我身上沒有那麼多現金,還得去銀行取錢。"

羅小菊生怕到手的鴨子飛了,著急地催促: “那邊說了,一手交錢一手交貨,你要是乾脆呢,他們也乾脆。如果你磨磨唧唧,就怕他們不肯賣了。"

趙向晚這才慢吞吞起床: “那行吧,我去取錢,你等著。”

她左右看看這屋子,皺眉道: “煩死了,多個孩子怎麼睡嘛。算了,我等會叫個車過來,直接把孩子帶回去得了,不然還得安頓她睡覺的地方。"

羅小菊一聽更覺得好: “好,挺好。這房費我也不收你的,你直接把那小姑娘帶走吧,免得被人看到也不好。"

趙向晚與祝康到市裡銀行取了錢,叫了一輛出租車開到灣口等著。祝康拎了行李放上車,趙向晚則與羅小菊一手交錢、一手領人。

龔長水沒有出麵,帶孩子過來的人是桂嬸。

桂嬸牽著

閔雙雙的手,把她推到趙向晚麵前,有些不忍地閉了閉眼:“去吧,跟著這個姨,以後吃香的喝辣的,要聽話。"

閔雙雙很聽話地點頭,仰著頭看著趙向晚,喊了一聲: "姨……"

趙向晚點了一萬塊,拿在手上卻沒有給桂嬸。桂嬸眼巴巴地看著那錢,卻不敢催。

趙向晚說:“你得給我立個字據,還要簽字畫押,不然將來萬一你後悔要把這孩子要回去,我豈不是虧死?"

桂嬸期期艾艾: "不會的,不會的。"

羅小菊讀過初中,算是灣裡的文化人,她看著趙向晚手中的錢,眼睛裡恨不得生出勾子來,趕緊拿來紙筆,按照趙向晚的要求立了字據,把錢數寫上,又按了手印簽了字,趙向晚這才把錢給了她倆。

趙向晚將字據疊好放進口袋,心裡想著這可是報銷的憑證。她伸出手牽過閔雙雙的手,對桂嬸和羅小菊冷著臉說: "人我可領回去了啊,以後是死是活你們都不要管,也彆和人家說,聽到沒?"

桂嬸和羅小菊接過厚厚的一迭子百元大鈔,早就迷了心竅,哪裡還顧得上趙向晚和她們說話,隻知道用手指沾著口水,快速地點著錢,嘴裡說著:"好好好,聽到了聽到了。"

在這樣的“友好”氛圍中,趙向晚悠然離開了三村灣,根本沒有任何村民阻擋。上了出租車,坐在副駕駛的祝康說了一聲: “走!去火車站。”祝康自己都沒有意識到,他的聲音帶著一絲顫抖。

【啊啊啊,快走快走,快點離開這裡。萬一姓龔的冒出來怎麼辦?萬一村民意識到不到衝出來怎麼辦?】

曾經參加過被拐賣婦女解救行動的祝康,見過太多村民合起夥來對抗警察,拿著鋤頭、尖扁擔與警察對峙的場麵,趙向晚帶著雙雙一上車,他就開始緊張。

司機的後背一僵。【這哪裡來的外地人?不會是到我們三村灣搞什麼名堂吧?】

趙向晚聽到司機心中所想,知道他是三村灣的人,便冷聲道:“火車還早呢,你催什麼催。”

司機聽到她這不耐煩的本地口音,臉色果然和緩下來: “你們幾點的火車?”

趙向晚看了看表: "還有一個多小時呢,不急。"

司機哈哈一笑

: "我們縣城小,火車站離這裡也就一刻鐘,莫急莫急。"

說罷,司機一腳油門加起,將他們送到火車站。

到了火車站,祝康終於鬆了一口氣,來到乘警室,亮出工作證,走特殊通道,帶著趙向晚與閔雙雙上了最快到達星市的列車。

直到坐在餐車上,祝康這才有時間關注閔雙雙。

一路走來,這孩子乖得出奇,一個字也沒有說,牽著趙向晚的手,寸步不離。不管大人走得有多快,她都努力跟上。不喊渴、不叫餓,連上廁所都不敢主動提要求。直到憋得受不了了,她才拉了拉趙向晚的胳膊。

趙向晚其實也在精神高度緊張中。

她不知道龔長水在火車站有沒有同夥,也不清楚對方是否會反悔,更怕被他們看出端倪,因此剛才一路行來,一直在全神貫注觀察著四周人群的反應。

被閔雙雙拉了一下,趙向晚這才反應過來,看著她憋得通紅的小臉,聽到她可憐兮兮的低語:"姨……上廁所。"恨不得砸自己腦袋一下,趕緊牽著她的手,送她到廁所門口。

閔雙雙上完廁所出來,洗了手,在衣服上擦乾淨手,這才過來牽住趙向晚的手,仰著臉說了句:"姨,我會聽話的。"

這話一出,趙向晚心中一酸,恨不得抱著這個孩子好好安撫一下。

不過趙向晚並沒有表達出強烈的情感,隻是帶她走到餐車角落坐下。確認過餐車上的服務員都是正常人之後,趙向晚悄悄亮出自己的警官證。

閔雙雙一看到那上麵的警徽,大眼睛裡立刻盈滿淚水,安靜地順著臉頰滑落。【媽媽,你們快去救我媽媽。】

趙向晚壓低聲音道: “你先跟我回家,我們回頭再來救你媽媽。現在我們不確認壞人到底有多

少,所以要小心點。"

祝康看到閔雙雙那張默默流淚的臉,不知道為什麼眼前再一次閃過記憶碎片。紮蝴蝶結的小辮子,被扯脫了。大大的眼睛,瞪得溜圓。眼中滿是淚水。一根手指,豎到唇邊,比了一個“噓——”

劇烈的疼痛再一次襲來。

洶湧的記憶噴湧而出,而大腦仿佛成為一條狹窄的通道,被這大量的記憶擠壓得脹痛無比。祝康悶哼一聲,抬起雙手,死命按住太陽穴。深呼吸。呼—

—吸!呼——吸!不要想起,現在還不是時候!

趙向晚察覺到了祝康的異常,凝神看去,卻再一次聽到了祝康那壓抑在內心的痛苦嚎叫。【姐姐,姐姐——】【有壞人,你快跑啊!】【好多血,姐姐死了,我不敢叫,啊——】

最後那一聲“啊——”撕心裂肺,就像鈍刀子割著趙向晚的耳朵,讓她毛骨悚然。祝康幼時到底經曆了什麼恐怖的場景,讓他的內心充滿悲痛?祝康是不是看到過姐姐被人殺害的場麵,所以遭受了極為嚴重的心理創傷?

趙向晚伸出手,蓋在祝康眼睛上,輕聲道:“忘記吧,忘記吧。”趙向晚的手掌柔軟而乾燥,祝康眼前一黑,在她的心理暗示下,所有記憶畫麵如退潮一般消失不

見。

祝康身體往後一仰,讓開趙向晚的手。他原本緊繃的身體已經變得放鬆,不再需要從趙向晚那裡汲取能量。

祝康放下按住太陽穴的雙手,看著閔雙雙的目光裡多了一份疼愛: “你彆怕,我們是警察,是來救你的。"

自從被拐,閔雙雙沒有睡過一天好覺。

彆看她才八歲半,可是因為母親身體病弱,平時叮囑母親吃藥、休息的人都是她,因此她遠比同齡的孩子成熟。

她知道自己不能吵鬨、不能提過分要求,不能惹惱綁匪,隻有先保存力量,才能等到爸爸來救她們。

閔雙雙相信自己的爸爸,她無比信任爸爸。

彆人說閔遠航是個沒用、老實的小職員,但閔雙雙知道自己的爸爸非常聰明,他會唱很多歌,會背很多詩,會修小電器,甚至還會幫媽媽打針,會自己開藥。

在閔雙雙眼裡,爸爸的心很小,隻裝得下她和媽媽,不然,這麼聰明的爸爸一定會成為非常了不起的人。

因為有這份信任,閔雙雙忍受著所有的痛苦,哪怕胳膊被拉得差點斷掉,哪怕被推在地上摔破了皮,哪怕幾天不允許洗頭洗澡、不給換衣服,她都不哭不鬨。隻要他們讓媽媽按照吃藥,隻要媽媽沒事,她怎麼樣都可以。

原本以為,趙向晚過來買走她,她被迫與媽媽分離,會是新的災難開始,沒想到,卻是所有不幸的結束。

閔雙雙不敢相信自己已經安全,依然瞪著大眼睛,就這樣盯著祝康與趙向晚,默默地流著眼淚。這樣懂事的孩子,實在招人疼,難怪桂嬸在賣她的時候那

麼不舍,難怪閔成航對女兒有無比的信

心,知道她會無恙。

到了星市之後,趙向晚不敢篤定市局沒有“他們”的眼線,索性把閔雙雙送到季家彆墅。閔雙雙長相精致漂亮,性格乖巧懂事,到哪裡都受歡迎。季昭的奶奶周芳溪更是把她當成寶貝,給她買最漂亮的小裙子,給她紮小辮子,還特地找來三年級課本,讓洛丹楓給她補課。

安頓好閔雙雙之後,已經是晚上十點多,趙向晚與祝康索性留在季家彆墅休息。第二天兩人一起回到重案組,了解這邊的審訊進展。

高廣強對趙向晚的效率非常滿意,昨天上午去,今天上午回,24小時順利解救一名人質,還找到了“他們”在羅縣的落腳點。雖說花了一萬兩千塊,但這個錢等案件收網之後都會追回來。

對比趙向晚與祝康,高廣強這邊卻不太順利。

朱飛鵬咬了咬牙: “那個閔成航嘴硬得很。麵對阿強、劉商軍的證詞,他不置可否,隻說等老婆過來之後,會交代一切,如果不見到他老婆,他一個字都不會說。"

黃元德補充道: “是的,我們目前並沒有關鍵性的證據。阿強的證詞隻能證明閔成航兩年前買過一把砍刀,劉商軍的證詞隻能證明他在案發之時人在珠市,但到底他有沒有入室搶劫,又是因為什麼搶劫,我們都不知道。"

周如蘭道:“畢竟那是兩年前的案子,關鍵證據都已經消失。除非閔成航自己承認,否則我們隻能以他當街砍人、故意傷害,移交檢方。"

高廣強總結: “目前,我已經向領導彙報,他們高度重視此案,已經派人監視劉商軍、阿強的行蹤,隻要他們有異常舉止,立刻就有人報告。另外,關於向晚提到咱們警隊可能有他們眼線的問題,也已經開始清查,目前並沒有發現問題。如果不打草驚蛇的話,那就隻能等到閔家槐來見他,看看閔成航會怎麼說。"

趙向晚點頭道: “閔成航是個非常聰明的人,想要消除他的戒心,讓他選擇與我們合作,隻能等到閔家槐與他見過麵之後,才能進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