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50 章 項東(2 / 2)

與照片上所看到的一致,項東的確長了一張看不出年齡的臉。臉型微長,眉清目秀,頭發濃密烏黑,剛才與他握手的時候,他的手掌綿軟,顯然很少做家務。

——這是一個沒有經曆過多少生活磨難與風霜的男人。同樣,他也是婚姻的受益者。

想來也是,錢家在珠市傳動機械廠很有背景,錢豔豔的父親是廠裡唯一一個八級鉗工,為人熱情善良,帶出來的徒弟遍布全省,很有聲望。錢豔豔的兩個哥哥也是得益於父親的福蔭,在廠裡當上了領導。

錢豔豔雖然是家中老小,家裡寵愛萬分,但並不嬌慣,她做事利索能乾,廚藝出眾,儘心儘力照顧項東與兒子。因此項東才能遊刃有餘地奔職稱、奔事業,評上高工、當上科長,住著廠裡分的、裝修舒適的三房一廳,還能騰出時間來出出軌。

項東唇薄而無棱,唇角微微向下,不笑的時候給人一種淡情寡義的感覺。

他說話的音調很平穩,有些刻意。

提到錢豔豔的名字時,項東的瞳孔微縮,這代表厭惡。

——誠如閔成河所言,項東嫌棄錢豔豔。

這真是一種悲哀。

明明項東是婚姻的得益者,明明項東能夠有今天,與錢家人的幫助分不開,但他卻看不上錢豔豔。

相識、結婚十餘年,項東並不愛錢豔豔。

但是,趙向晚並沒有聽到項東的心聲。

這是一個心機深沉的男人,不會輕易在人前展露內心。

霍澤問的問題並不尖銳,項東回答的時候沒有什麼負擔。

“豔豔被殺,我也很難過。”

“”

“你們查出什麼了嗎?凶手是不是閔成河?真是知人知麵不知心啊,閔成河是豔豔的師弟,是我嶽父的高徒,平時豔豔要是有什麼事,隻要打個招呼他就會過來幫忙,誰知道……唉!”

錢民強聽項東回答得滴水不漏,最後還不忘往閔成河身上潑臟水,內心的憤怒實在壓抑不住:“項東!你說話要憑良心。閔成河這個人老實本分,就像我弟弟一樣,怎麼可能殺豔豔?倒是你,飽暖思□□,誰知道有什麼齷齪心思!”

項東長歎一聲。

“二哥,你們對閔成河那麼維護,我能夠理解,其實我也不願意相信是他乾的。豔豔去世大家心裡都很難過,但是……咱們一家人能不能不要這樣你怪我、我怪你?於事無補,反而親者痛、仇者快。

我能夠有什麼齷齪心思呢?我和豔豔夫妻十四年,我們倆一點一點把家建設起來,我對她的情感難道你不知道嗎?我在珠市沒有其他親人,二哥、大哥,你們就是我最親近的親人。現在警察同誌既然找上門來,我們應該勁往一處使,為警察提供更多的破案線索,早日把凶手緝拿歸案,對不對?”

說得真好。

如果不是有閔成河的直覺,如果不是知道項東出軌,大家都得被項東的話語感動。

錢民強此刻早就認定了是項東殺人,哪裡肯在這裡聽他花言巧語。他厲聲喝斥道:“項東!你告訴警察,是不是在外麵有了人,所以想害死豔豔?”

霍灼看了趙向晚一眼。

【讓錢民強這樣直接喊破,行不行?會不會影響到你的審訊?】

趙向晚輕輕擺了擺手,用嘴型說了句:沒事。

俗話說得好,亂拳打死老師傅,就讓錢民強親自上陣,看能不能激得項東吐露一星半點的心聲。

項東的心臟漏跳了一拍。

“二哥,你是不是受到的刺激太大?我怎麼可能害死豔豔,她是我的結發妻子,是承嗣的親生媽媽!”

項東抬眸看向霍灼,平靜的麵容終於有了裂縫,心聲也隨之泄露。

【警察懷疑我?】

【我有不在場證據……】

【他們沒有證據。】

聽到這裡,趙向晚目光低垂,就是他!就是項東乾的!

但是,沒有證據。

當務之急是尋找證據。

錢民強不是警察,他才不管什麼證據不證據,霍地站起,上前就是一拳頭。

“哐——”

項東被這一拳砸得向後一仰,半邊臉頰赫然青紫起來。

“二哥!”

他不敢置信地看著錢民強

,捂住臉叫了起來,“你打我做什麼?我說了,不是我乾的!”

錢民強把今天的憤怒儘數化成了這一拳,大罵道:“我管是不是你乾的!老子就是想打你。我們那麼信任你,把豔豔嫁給你,她為你生兒子、打理內務、給你買衣服、鞋子,把你打扮得跟二、三十歲的年輕人一樣時髦,可是你呢?你是怎麼對她的?你把豔豔還給我,你賠我妹妹!”

這麼大的動靜,驚動了行政樓的人。

技術科科長辦公室的門口,站了一堆人。看到錢民強打項東,都覺得解氣,悄悄議論起來。

“該打!”

“自己的老婆被害了,還每天穿得這麼精致來上班,看著跟沒事人一樣。”

“錢豔豔可惜了,嫁了個沒心的男人。”

“以後啊,女人都要對自己好一點,彆把男人當成寶。”

麵對這些火辣辣的目光,項東的臉脹得通紅,緊閉的心門也再次開了一條縫。

【隻知道埋頭做家務!】

【錢家人,強勢、厲害,沾上就甩不脫。】

【滾啊!都給我死!】

項東的內心,深藏著對錢家人的憎恨。

這是他最黑暗的一麵,絕不輕易示人。

是時候出擊了!

趙向晚緩緩站了起來。

她的腰杆挺得很直,雙手握拳,目光銳利無比。

“項東,你家庭條件怎麼樣?”

項東看著趙向晚,沒有馬上回話。

被錢民強打、被同事議論,項東此刻內心不再平靜,麵對警察的詢問,他的態度也開始不配合。

“你是誰?”

項東不喜歡趙向晚的眼神。

霍灼在一旁沒好氣地說:“你不要管她是誰,好好回答她的問題!”

項東這才耐著性子說話:“這位警官同誌,你說的家庭條件,到底指的是什麼?”

趙向晚說:“我聽說,你父親是小縣城毛巾廠的工人,母親是家庭主婦,家裡有五個孩子,三個兒子、兩個女兒,你是老二,對嗎?”

項東深吸一口氣:“是啊,怎麼了?”

趙向晚斜了他一眼。

這一眼透著濃濃的鄙夷,令項東眉頭一跳、胸口發悶。

趙向晚說:“在小縣城裡,這樣的家庭條件,算是很糟糕吧?毛巾廠住宿條件有限,一家七口人擠在小屋子,轉個身都困難。父親一個人拿工資,養活七口人,吃得飽嗎?”

童年時光湧上心頭,項東牙槽緊咬。

擁擠的臥室、三兄弟睡一張床,每天都能聞到腳臭味,半大的小子,胃口像無底洞一樣,他永遠都吃不飽,隻有讀書才能讓他暫時忘記饑餓。

後來知青下鄉,項東想著去農村好歹還能吃口飽飯,所以,他主動報了名。

可是,農村勞作的艱辛,是他預想不到的。

住的是牛棚,喝的是塘水,吃的是紅薯,永遠有做不完的勞動,鋤地、割草、種水稻、收水稻、種紅薯……後背烤得脫皮、手上打起血泡,全身酸痛,這樣的苦,他再也不想吃。

好不容易1977年高考恢複,項東順利考上大學。

分配到珠市傳動機械廠,遇到錢豔豔,看到她欣賞的目光,聽說她父親是廠裡唯一一個八級鉗工,項東知道改變命運的機會到了。

他永遠都不想再過以前的那些日子。

趙向晚的話語還在繼續:“娶錢豔豔,在傳動機械廠裡有了錢家當靠山,你的日子越過越好了吧?”

一句話,似鋼針一般,刺痛項東那自尊又自卑的內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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