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淑珍被支出來了, 家裡人似乎要談什麼事情，不讓她聽。
這是以前沒有的事兒，以前他們頂多就是去書房談話。
這次直接讓她出門轉轉。明擺著就是不想讓她聽。
她走在路上, 有人和她打招呼，她也沒理。上次聽到的那些閒話，讓她現在對大院一些人也有意見。哪怕這事兒有大部分原因怪她自己, 可她心裡還是不舒坦。不想和這些人客氣。
而且自從江楠搬出去之後，她心態也漸漸發生變化了。也一直在想, 自己這些年到底得到了什麼？
想給閨女創造個好前程，可閨女在大院名聲也不好，現在還一無所有, 跑去給人白做事了。
說想給閨女找個依靠，可閨女最後搬出去了, 而且心裡還怨她。
現在秦家人談事兒，也把她支出來了。其實也是沒把她當一家人。辛辛苦苦這些年，任勞任怨，結果換來的是這個待遇，張淑珍心裡也免不了難受。
心底一陣陣的發涼。
她其實也猜到了他們談的事情。無非就是思雨的事情。
大院裡麵都有風聲了，畢竟有在文工團工作的子女回家念叨過。再怎麼說保護秘密, 也是傳出來一些的。
張淑珍也能聽到一點信息。
聽到這個消息的時候，她心裡也是難受的。明德在不久前，還是她閨女的未婚夫啊。兩人是有婚約的。
怎麼一轉眼, 就對思雨耍流氓呢？
秦家這邊，秦凱旋又把兒女給教訓了一頓。覺得他們膽大包天。這麼大的事情也敢做。
薑越山是什麼人啊，人家能坐上那麼高的位置，難道就是吃素的？
秦明裝傻充愣道，“爸, 思雨做什麼了，她才是吃虧的那一個。你要替她主持公道。首長的兒子又怎麼樣，首長的兒子就可以耍流氓嗎？”
秦凱旋聞言，直接用腳踹他。把他從椅子上麵踹翻了。
老大秦磊看了兩人一眼，沒吭聲。
秦思雨則是低著頭。
秦凱旋氣得不得了。他還在焦頭爛額呢，這一兒一女又弄出亂子來了。二兒子還在這裡裝傻。
他又一臉失望的看著閨女，“思雨，你說你為什麼要這麼做，你這樣，就算去了薑家，以後他們家能對你好？”
“他們家連江楠都不嫌棄，難道還要嫌棄我？”秦思雨梗著脖子道。
“爸，我知道你現在事業艱難，那些叔伯對咱們態度都和以前不一樣了。我能感受到。哥也沒前程了，待那個地方出不了頭。”秦思雨說著，開始抹眼淚。“我隻想謀個出路。我本來是想和他好好說的，可他，他拒絕我。以前還和我坐在一起吃飯的人，現在拒絕我，還說要保持距離。”
她難道不想堂堂正正的和薑明德處對象結婚嗎？
她難道想這麼算計嗎？這都是被逼無奈。
事情的發展總是超出她的預期。一切都越來越糟糕。她爸受到影響，她在軍區大院就不一樣了。以前誰敢給她介紹對象啊。現在團裡領導都給她介紹對象了，介紹的還是個農村出身的連長。還說什麼越窮越光榮。
然後因為薑明希對她態度轉變，文工團一些家庭條件好的女同誌，也開始疏遠她了。這些人就是勢利眼。因為薑明希爸爸是軍長，所以就跟著薑明希一起排擠她。
秦思雨當時就知道，自己得自救。得拚一把。要不然以後就沒前程了。這滿大院，她就找不到比薑明德好的對象了。比他職位高的，沒他家世好。比他長相好的，其他方麵也比不上他。
看過薑明德，她誰也看不中。至於薑明毅……那完全就不是親生的啊。而且她現在看薑明毅還有點害怕。
所以她二哥當時提了這事情之後，她就下定決心了。之前那些彎彎繞繞既然都不行，那就來直接一點的。
誰讓薑明希也不幫她了呢，要是不把握機會，等薑明希在薑明德麵前說她壞話了，以後她連接近薑明德的機會都沒了。所以這次才心急之下乾了這個事兒。
但是乾完之後不後悔。
薑家重責任，隻要她和薑明德結婚了，有了孩子。薑家人就必須接受她了。
時間長了，這事兒也就過去了。
這是二哥秦明告訴她的，也是她自己的想法。
她自認為了解薑家人。這些年薑家對江楠的態度，她都看在眼裡的。江楠都那個名聲和形象了，薑伯伯竟然都沒改變主意。那她乾嘛就不能拚一次呢？
事到如今，秦凱旋也沒有辦法。閨女做了已經做了。難道他還能出去喊？這要是喊了，思雨的名聲更沒有了。而且已經得罪薑家了。還不如就將這個事兒進行到底。
這次如果成不了親家，就得成為仇家了。如果成為仇家，秦凱旋也知道，自己這一家子未來還真沒什麼前程。彆說往上麵升了，大概還要去個什麼清閒部門養老了。
說不得讓他轉業，也是有可能的。
秦磊道，“爸，你也彆怪他們了。江楠搬出咱家之後，薑伯伯對咱們家的印象就特彆不好了。連退婚這麼大的事情，也沒找你上門，這是樣兒沒把你當江楠的父親看待。明擺著是一點麵子也沒給的。咱家這個情況，如果不變動，是一點前途都沒了。”
他又說起，自從縣城政府那邊重組之後，其他軍區出身的乾部都得到提升了，就他坐冷板凳。
又說起二弟秦明，被調去那個鳥不拉屎的地方。這會兒也沒仗打，也不是什麼重要的部隊，去了之後就相當於養老了。
“還有爸你，不是工作也不順利嗎？”
又看著秦思雨，“思雨這麼優秀，要是找對象，找個什麼樣的不行啊。可咱家這個樣子，找對象平白就要低一頭。不說思雨甘不甘心，你甘心嗎？”
秦凱旋板著臉沒說話。
秦思雨道，“爸，我知道你生我氣。可我不甘心。江楠那樣的，都能被薑家當個寶一樣的。我哪裡就差了。我這些年對薑明希多好啊，她轉身就翻臉了。我這些年委屈不就白費了嗎？前幾天我們團長還給我找對象，介紹的是她一個遠房侄子，農村出身的。你說能甘心嗎？”
秦凱旋比了比眼睛，“都彆說了，就這樣吧。事到如今，難道我還有彆的選擇嗎？哎，以後有些事情，你們要提前和我說。要不然我什麼都不知道，很被動。”
聽到他這話，家裡幾個孩子頓時精神輕鬆起來了。
但是心裡想的是，說了之後，您老還能同意嗎？
一家人說開了之後，秦凱旋自然開始問他們，這件事兒裡麵有沒有什麼紕漏。比如說，有沒有什麼人涉及進來了。
可彆又被人給連累了。
他們家可吃了幾次虧了。
“薑明毅可是專門乾這個的。多少特務都沒逃脫他的眼睛。”
秦思雨和秦明就說，他們是通過信件來傳遞消息的，信件都已經被燒毀了。
部隊裡麵信件如果往外麵傳，是要經過通訊室的檢查的。
但是秦明他們是專門開荒的，帶的都是支邊青年，所以管理沒有這麼嚴格。秦明又是特意去的駐地附近的小鎮上麵郵寄的，沒走軍區的渠道。
應該沒留下什麼蛛絲馬跡的。
秦凱旋也一遍遍的替他們梳理，然後歎氣。
張淑珍回到家裡的時候，家裡人已經談完了。她默默的去收拾東西。
過了一會兒，她還是鼓起勇氣問了這個事兒，“聽說，明德對思雨……這事兒是真的嗎？”
秦凱旋道，“這事情你彆管了。反正江楠都和他們家沒關係了。這次咱家孩子受委屈了，咱們不能不管。這事兒要爭取讓明德負責。”
張淑珍聞言，無法忍受。
她家楠楠才和明德解除婚約，就對思雨乾這個事兒？她對薑明德的了解不算多。平日裡都是孩子相處多，隻知道是個非常優秀的小夥子。
其實她更看中明毅，覺得明毅那個孩子穩重。
可是當時定的是明德，她就觀察明德了。後來發現明德確實優秀。
她也知道，明希那孩子看不中楠楠，又和思雨走得近。總是想撮合明德和思雨。所以思雨也和明德走動得多。
可她一直很信思雨。沒想過思雨會和明德發展怎麼樣。
可這次，就突然鬨出這個事兒來了。
張淑珍替江楠委屈。楠楠和明德退婚了，結果明德和思雨在一起。以後這要成為大院的笑柄了。知道的人都要笑楠楠了。說她家楠楠是被挑剩下的。
她甚至覺得，楠楠解除婚約這個事兒，是不是也是被迫的。是不是薑首長他們說了什麼話。
張淑珍在家裡坐不住，就出去了。
她直接去找薑家人。
這次她也不客氣，進了院子就直接進屋裡，“薑首長，明德那個事兒是真的嗎？他對思雨有想法。你們退婚，是不是就是知道他這個想法？”
薑家人正在為這個事情煩心呢，聽到她這質問，哪怕是薑越山都有點兒繃不住神色了。
劉雲道，“明德是被陷害的。思雨要嫁給他，就陷害他。”
張淑珍道，“這是真的嗎？”
“我相信我的兒子。”劉雲道。說她自私也罷，她心裡是信任自己兒子沒乾這個事兒的。
她兒子如果是這樣的人，早就不顧一切的退婚，然後追求秦思雨了。
“你也回去和秦凱旋說，我們家是不會同意這門婚事的。”
在薑家得到這信息，張淑珍心裡悶得慌。原來思雨想和明德結婚啊。
思雨從來沒把楠楠當一家人看待，秦家人也沒把她們母女當一家人看待。
她也沒覺得薑首長家裡說謊。劉雲嫂子都說了，不會同意這門婚事的。
人家寧願受處分，也不願意接受這個婚事。
林安安剛剛在家裡沒吭聲，這會兒看到張淑珍走了，想了想，跑出去。“阿姨。”
張淑珍停了下來，“是你啊，有事兒嗎？”
她現在已經不怪林安安了，她知道，楠楠離開，有自己的責任。
她不是個好母親。
林安安道，“阿姨，這次的事兒是我哥被人誤會了。你也看出秦思雨對他的心思了。這些年楠楠被秦思雨針對，都是有原因的。你現在也該明白了吧。”
張淑珍沒說話。
“阿姨，你離著秦家近，如果知道什麼線索，也請你能夠幫我二哥一把。我知道你肯定對我二哥有意見，他確實有錯。但是他不該在這事兒上麵受處分。”
“可我什麼都不知道。”張淑珍歎氣道，“他們說話，都把我支出來了。”
林安安：……
她咳咳，“那阿姨你就當我沒說吧。對了，楠楠現在過得挺好的，參加學習了。等培訓完之後，就可以去下麵連隊衛生所當醫生了。”
“那挺辛苦啊。”張淑珍擔心道。
林安安道，“她自己開心啊，她喜歡這個工作。”
張淑珍又沉默了，心裡突然有些發熱。楠楠能過得好就成。
她又轉身走了，林安安也沒說什麼，轉身回去。
其實她也不知道張淑珍能不能幫上忙，但是多一個人，多一個機會。
說實在的，如果當時有什麼可以記錄那個畫麵就好了。
她腦子又開始發散了，想著有這麼一個東西，可以看到很多地方的畫麵，然後從計算機上麵就可以實時觀測。也可以隨時查看。就和記錄電影一樣的。
這個好像也不是不可能。
現在都可以錄音攝像了，她所想的這個技術也是非常可能實現的。
林安安回到房間，就從自己筆記本上麵開始記錄起來。
覺得這又是一個研究方向。
因為林安安這幾天回家頻繁，所以實驗區的小夥伴們也知道她親戚家裡大概出什麼問題了，隻是見林安安沒說，也沒好問。
倒是江楠偷偷問了一句，才知道薑明德的事情。
江楠道，“沒想到他也能吃秦思雨的虧。你說他現在什麼心情？”
林安安道，“肯定不好受，你說碰到這事情，誰好過啊。現在隻能努力自證了。”
江楠這會兒其實已經不和薑明德賭氣了。反正這些年她也沒讓薑明德好受。
現在薑明德被秦思雨給陷害了，她心裡也沒覺得多爽快。畢竟薑明德出事，擔心的還是薑伯伯和劉嬸，還有安安。
“明毅大哥沒辦法嗎？”她印象中，明毅大哥是個辦事穩妥的人。
林安安道，“大哥肯定也在調查。但是誰知道他們有沒有留下馬腳。”耍流氓這種事兒，本來就很主觀。有人證看到了，當事人也說是的。那就不好說清楚。
林安安倒是聽舅舅分析過了，說既然秦明也參與了，那麼突破點就比較多。比如這兄妹兩人得商量吧，他們不可能通過電話商量。因為電話容易被接線員聽到。
那麼就得寫信。這信件就是突破點。
但是大家也覺得沒那麼容易，隻要他們毀掉信件，就沒事兒了。
江楠沉默了一會兒，道，“我沒準可以提供一點線索。”
林安安疑惑，“你都沒回大院啊。”
“秦思雨有寫日記的習慣。”江楠道。“我也不知道她改了沒有。”
她說起幾年前，因為秦思雨不舒服，她媽讓她給秦思雨送衝泡好的麥乳精進房間。
當時她走進去了，然後就看到秦思雨在拿著筆記本寫東西。
也不知道秦思雨是不是作妖，當時水杯竟然沒拿穩。然後潑了滿桌子。秦思雨將筆記本放一邊的時候，她眼角掃到了上麵的內容。她看到了日期，上麵還有自己的名字。
秦思雨當時蓋上了。但是江楠記得那是日記本。
之所以記憶深刻，是因為，那次她被秦家人教訓了，她媽一個勁兒道歉。
從此以後，江楠都不進房間。
“我記得當時上麵好像記了一個事兒，記錄的是她在薑明希麵前說我壞話。我就看到那一句，當時挺震驚的。你說正經人，誰把自己做的壞事寫上日記本啊。”
林安安：……
她也覺得這大概是一種心理問題？可能當做是光榮的事情來記錄的？偶爾拿出來看看自己這些“光輝戰績”？
這確實是一個點啊。萬一呢？萬一秦思雨這次也忍不住記錄了呢？
習慣這種東西很可怕的啊。
林安安自然不耽擱，下午下班就往回跑了一趟。
劉雲看她又回來了，還挺擔心，“你那麼忙，彆耽誤你工作了。”
林安安道，“家裡出這個事兒，要是不解決，我心裡也不安心。我把資料帶回來了，在家裡看也是一樣的。”
然後又和舅舅舅媽說了江楠說的那個情況。
薑越山道，“那還真要看看。”
這事兒，薑越山自然是放心上了。
薑明希回來得晚，她今天很不開心，因為在文工團裡麵，那些人都認為她哥真的對秦思雨有什麼。
還有人說兩人大概在偷偷處對象。因為之前看過幾次他們在一起相處。
薑明希挺難受的，那幾次都是她暗搓搓的撮合的。
經曆了這次的事情，薑明希才知道，自己以前乾了多少蠢事。真的蠢得無可救藥了。
這些事兒，她不敢和家裡人說，隻能自己偷偷難受。看到安安回來了，她又找林安安哭訴。說自己後悔了，以前不該總是按著自己的性子辦事。完全沒考慮後果。
“爸說得對，二哥的事兒，我有責任。”
林安安道，“你就記住這教訓，以後不要再犯了。彆的不說，家裡人找對象的事兒，我們本來就不該摻和，點什麼鴛鴦譜。婚姻大事對彆人來說可能是一輩子的大事兒，怎麼能按照你的喜好來辦呢？”
薑明希趴在床上，“我知道了。我那會兒就和豬油蒙了心一樣的。”
林安安道，“現在豬油洗乾淨沒有啊？”
“……你還故意氣我。”薑明希難受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