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這時,它才有心情去聽承太郎接下來的對話,聽清楚他到底是想說哪裡不對:
“波魯那雷夫,你注意到了嗎?”
“慘叫聲停了。”
承太郎根本就沒有回頭看娃娃臉,反而跟波魯那雷夫討論起了無關緊要的事情。
“可能是已經死了吧。”
“那家夥,已經燒著有一會了。”
波魯那雷夫輕輕一歎。
敵人的品行雖然惡劣,但那種作為戰士的頑強卻是絕對夠格。
能在那樣烈火焚身的痛苦裡堅持這麼久才死,這個名為伊魯索的敵人已經足夠令人尊敬了。
但承太郎的回答卻顯得有些驚悚:
“不...或許還沒死。”
“死在水裡應該會浮起來,但水上沒有屍體,岸邊也沒有。”
“什麼?”
波魯那雷夫驟然一驚。
他當即趴在欄杆上仔細往橋下尋覓:
果然,沒看到伊魯索的屍體。
“不可能吧...那種傷勢絕對是活不下來的!”
“他現在還能走多遠?”
波魯那雷夫不無震撼地說道。
“能...走到...這裡...”
“就足夠了!”
橋麵上突然響起了一個沙啞艱澀的聲音。
承太郎和波魯那雷夫循聲望去,隻見那個不久前還在水裡掙紮的人形火團,竟是不知何時爬回到了橋上。
他全身上下都沒有一塊好肉,看著就像是一具從深淵裡爬出來的乾屍。
甚至,他身上的火焰都還沒有完全熄滅。
這些火苗正在以他的體脂為燃料,瘋狂地燃燒著他那所剩無幾的生命。
“混...賬...”
“給我一把‘短劍’,難道是在可憐我嗎?”
“如果你以為我會就這樣自殺,那你可就大錯特錯了!”
伊魯索緊緊地攥著那把鐵皮削成的短劍。
短劍上沾染到了汽油,劍刃上燃著和伊魯索身體上同樣的火焰。
“我就算是死...”
“也不會忍受你這樣的羞辱!”
伊魯索這樣瘋狂地發出了最後的咆哮。
波魯那雷夫的好意在他眼裡完全是一種居高臨下的羞辱。
這種沒能完成使命、還被敵人施舍的巨大恥辱激發了他最後的力量,讓他堅持著爬回到了這裡。
然後,在承太郎和波魯那雷夫那略帶震撼的目光中,伊魯索用儘全身上下最後的那一絲力氣,遠遠地將那柄燃著火焰的短劍向著這邊投擲過來:
“都...給...我...”
“去死吧!”
燃火的短劍被投擲而出。
但不知是沒有力氣扔偏了方向,還是伊魯索刻意而為...
這柄短劍並沒有向承太郎和波魯那雷夫飛去,而是徑直地飛向了那輛停放著兩人附近的汽車。
“不好,快躲開!”
波魯那雷夫麵色一驚:
“他的目標是那輛汽車!”
“哈?”
藏在車底的娃娃臉心頭一跳。
它剛剛才藏到這裡,根本沒來得及注意身遭的奇怪氣味,也沒來得及觀察外界的異常情況。
等冷靜下來清醒過來,它就突兀地聽到了波魯那雷夫這樣急促的吼叫:
“那輛車是漏油的——”
“它要炸了!”
...........................................
三秒鐘後。
伊魯索在扔完短劍之後就已經栽倒在了地上。
以他的傷勢之重,能堅持到這裡就已經是在靠那一股不甘受辱的心氣吊著。
等那燃火之劍被投擲出去,這股心氣也就散了。
“這就是我最後的攻擊了...”
栽倒在地的伊魯索意識逐漸模糊。
他的生命已經徹底走到了儘頭,現在就連抬頭觀察自己攻擊效果的力氣都沒有。
但儘管如此,他還是能聽到那燃火短劍被投擲出去後,汽車在油箱轟爆中發出的巨響。
他甚至還能聽見,在這巨響聲後,在那熊熊火焰之中依稀傳來的,一陣痛不欲生的、撕心裂肺的哀嚎。
“聽到慘叫聲了...”
“看來...我的努力...沒有白費...”
伊魯索在死前驀地感受到了一股難以言說的欣慰:
“我...我沒有白死。”
“至少,有人會給我陪葬。”
殺一個夠本,殺兩個血賺。
就算沒殺成,能炸傷敵人也算不虧。
抱著這樣的心情,伊魯索幸福地死去了。
但是在徹底失去意識之前,他的腦海裡卻還是控製不住地浮現出了一個他已經來不及思考的問題:
“這慘叫聲怎麼聽著...”
“像是一個小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