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京雖是北方城市, 但六月底日均氣溫也在35度以上。
沈氏集團的李副總將報表給裴宴送過來,不過是從停車場到前安大廈這麼一小段路,就出了一背的汗。
裴宴看他汗流浹背、汗水都從額頭落下到眼鏡上的模樣, 打了個電話,叫服務員送杯溫的龍井過來。
她將龍井推給李副總:“清明那會的新茶, 現在味道正好。您剛出過汗, 不宜喝冰的。”
這茶看上去熱乎乎的,李副總本不大願意喝。
然而一口下去, 茶香四溢,分明是溫熱的口感,卻莫名解了暑氣。
他長出一口氣,整個人都平靜下來,又喝了幾口茶,才將手中文件遞給裴宴。
沈氏集團是比較傳統的企業, 財務報表這種重要東西,一般都習慣采用紙質,親自送到股東手中。
沈氏集團是百億級彆的大公司,流水分分鐘千萬上下,然而純利潤卻沒有流水這麼嚇人,今年能拿出來分紅的純利潤,稅後也就是五億左右。
裴宴手裡有5%的股份, 分紅後還得再交20%的稅, 實際到手, 大概是一千六百萬上下。
同時,她還擁有南金玉70%的股份,南金玉目前為止純利潤大約在三千五百萬左右,扣去各種稅, 實際到手跟沈氏的分紅也差不多。
她粗略瀏覽了下整個財報,隨後又翻了翻北金玉的賬目。
北金玉的賬目多年以來一直挺穩定,裴宴對數字其實心裡有數,實際一看,跟她猜想算的差不多,比之前沈老爺子在的時候稍微少了點,但也有一年七千萬左右。
當初沈恒為了儘快敲定“兩店之爭”,主動讓步25%。
她隻需超過北金玉的75%,就可以成為沈氏集團的繼承人。
這麼算下來,她需要超過的並非是兩年一億四千萬,而是一億五百萬。
按照目前的進度,目前開業九個月三千五百萬,且純利潤還在穩定上升,這個條件並不難達到。
當然,前提是,一切順利。
裴宴略微垂眼,目光在係統任務上掃過。
係統的任務,向來是求穩。
就好像之前的酒水支線,它就要求了超過洛雪笙心理預期的銷售量。
隻是,那次是為了給她爭取更好的權益,這次依舊如此求穩,她便忍不住妄加猜測。
直到李副總喝完茶開口,她才回神。
李副總說:“按照公司章程,分紅前需要進行一次股東決議,超過半數通過才能進行分紅。不過這也就是走個形式,您和裴珠小姐至少去一個就行。”
裴珠忙於學業,她的投票權一般都是裴宴代理。
裴宴擔心消息滯後,能去的會議都是儘量去,聞言點頭道:“我知道了。”
*
與此同時,花園彆墅。
沈恒麵前的茶幾上,報表散落,他心情煩躁地踱來踱去。
他不肯放權,除去北金玉,一部分精力還放在之前遺留下來的幾個項目上。
之前南金玉和北金玉差距巨大,他自認裴宴難以追上,加上分身乏術,便疏忽了關注。
結果現在一看,南金玉竟然奮起直追,和北金玉的差距越來越小。
沈恒粗略調查,就發現端倪——最近南金玉似乎在豪門圈子裡的年輕人中十分紅火。
沈恒讓秘書深入調查,發現這一切,似乎是從陸白華的侄子開始的。
儘管南金玉在食評家中評價很好,但沈恒從來不願也不敢相信裴宴的手藝真的超過他。
他隻暗罵,這姓陸的小崽子也真是不識好歹,竟跑去給南金玉宣傳。
恐怕,這背後也少不了陸白華的推動。
陸白華向來對他不冷不熱,明顯瞧不上他。
現在對沈明珠和她女兒卻這麼熱乎,也不知道打的什麼心思。
南金玉打進高端階層,這可比之前什麼選秀,什麼明星,更叫沈恒警惕。
高端階層,可是北金玉的核心客戶群。他仔細一看,果然,這個月北金玉的流水有點下降。
在這麼下去,那還得了?
秘書看沈恒臉色如烏雲壓頂,寬慰道:“陸白華侄子那脾氣,宣傳也不會太久,年輕人一時新鮮過了,就不會再去。”
儘管覺得秘書的話也有道理,但沈恒隻怕萬一。
得想辦法跟南金玉拉開距離才行。
然而有沈老爺子在上麵盯著,他沒法做出明顯打壓南金玉的事。
咬牙思索片刻,忽然靈光一現,跟秘書商量幾句,立刻給心腹之一的沈家旁係打電話過去。
掛上電話,他麵帶笑容。
一切順利的話,這次,他說不定,能直接結束這場鬥爭。
*****
六月底,正巧是大學期末,燕工商這種在211裡都排前麵的重本,內卷程度超乎想象,五月底開始圖書館就得大清早排隊。裴珠忙著複習期末,自然是沒空去參加會議的,最後還是老樣子裴宴幫著代理,自己去了股東會。
平日裡股東會,出席率其實也就是六七十,很多股東都會讓秘書助理作為代理過來。
今天大概是因為要分錢了,所以一下子來得很全。
裴宴掃了掃,基本她記得的外部股東和沈家支係都已經到場。
至於沈家人,向婉雖說在裴珠找回來後身體日日見好,不過還是不大出門,自然沒來;沈寧的股份則從來由沈安代理,她本人從來沒出現過。其他該來的,也都來了。
沈老爺子坐在主位,裴宴跟他視線對上,略點了下頭,便在自己的座位上坐下。
*
沈氏集團盈利穩定,年年都分紅,這次股東大會的投票完全是走過場,不過那之前的年報,倒是正兒八經來。
之前沈氏的各重要產業線已經分彆做過年報,現在由李副總彙總之後簡單闡述一遍。
這活本該是沈恒做,不過他現在在“兩店之爭”中,理論上要放權,便交給李副總。
裴宴漫不經心聽著,順手做了幾個筆記。
沈氏主要的產業就是家傳老店金玉樓,另外還有一些酒店、度假山莊、會所和中端餐廳。
雖說金玉樓各自都多少有禮品店,不過並沒有正兒八經的零售線。
李副總先從支線講起,最後才說到金玉樓:“南金玉這半年的利潤一直穩定上升,最近更是達到一個高峰……”
這時候,一個沈家旁係忽然冷哼一聲:“借助外力,可不得達到高峰麼?”
整個會議室一靜,原本正在筆記上圈圈畫畫的裴宴抬頭。
在她開口前,沈老爺子皺起眉:“宴……裴宴怎麼借助外力了?”
那旁係麵帶嘲諷:“老爺子,您這就是明知故問了。最近南金玉的生意,全憑陸氏陸董的二侄子宣傳。陸董小時候還常常帶著沈明珠玩,現在沈明珠回來後,他們關係也一直不錯。這宣傳是什麼成分,不用我多說吧?”
“現在南北金玉正在‘兩店之爭’,按規矩,不能讓其他任何企業插手。這種敏.感階段,陸家人插手,不僅會影響結果,導致不公——更何況,他們插手究竟是為了什麼,也不好說。”
說著,還搖搖頭:“裴宴丫頭年紀輕,不懂事;老爺子您看著陸白華長大,當局者迷。可我們旁人,不得不多想啊!”
旁係一番話,跟唱戲似的,鏗鏘有力。
周圍人聽完,都若有所思、交頭接耳。
股東們都有消息渠道,知道旁係說的不假。
原本沒有多想,被他這麼一說——“兩店之爭”本就不該讓其他企業插手,而陸白華這時候插手,究竟是因為人情,還是因為,他想推更好控製的裴宴上位,借此控製、甚至吞並沈家?
這比讓其他企業插手嚴重得多。
沈家和陸家是半個世交,但關係最好的是老一輩,陸白華和沈恒也就是個點頭之交。
更何況,這種一手打造商業帝國的老狐狸,心裡頭究竟對這關係有幾分看重,也不好說。
若是陸氏插手沈氏,管理層大換水……他們手裡的股份能留多少,就很難估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