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最近這段時間忙得頭掉,甚至都顧不上天天查看微信。
打開來就挑出好幾個新消息提示,他按照順序,點開會話。
陸白華還是老樣子,微信上工作提得少,更多是噓寒問暖。
陸嘉瑜最近正巧期末考試,跟親哥報告了下成績,著重突出了一門考得特彆好的專業課。
陸憑闌動動手指,給他發了個十萬的紅包過去以茲鼓勵。
他這個私人號,加的都是關係近的親朋好友,人比較少。
除去小叔弟弟,發得最勤的就是發小衛方舟。
衛方舟有點話癆,經常叭叭叭地發一堆,知道陸憑闌忙,也不用他條條回,照他說,就是他分享他高興。
前兩年衛方舟跟在小陸總後麵喝湯,在嘉瑞潯陽分公司那投的幾個項目產益很好,本來隻是玩票型的公司規模也擴大了些。
去年他被他繼承家業的大哥拉去一起做一個跟G國合作的項目,前前後後在G國忙了大半年,可把這風流大少爺給憋壞了。
忙完那陣子,立刻把工作都交給底下人,自己痛痛快快全世界遊蕩著玩了半年,最近還正在東南亞的海島度假。
從前衛方舟在燕京的時候,很喜歡發圈內八卦,最近在國外消息沒那麼靈通,八卦少了,更多是風景照。
陸憑闌隨意回了一句,這個點衛方舟那是淩晨,本以為對方睡了,沒想到竟然秒回。
【衛方舟:老陸,你活了,我還在喝酒[嘿嘿]】
【衛方舟:[風景照X12]給你看看海島,本來還有新認識的漂亮妹妹照片,知道你不感興趣,不發了】
【衛方舟:在國外飄了一年,我真的錯過不少好有意思的八卦,這兩天才從李大那聽了點。比如沈家的——說起來,我真沒想到沈家女兒能被全須全尾找回來。】
【衛方舟:照李大的說法,沈家女兒很低調,但她生的女兒倒是有點東西。前年接管的那家金玉樓,在圈裡小孩和一些文雅人裡特彆火,自從前段時間出了一款很好喝的酒,就連李大他們都專門去排隊。】
【衛方舟:我閒著無聊搜了下,發現這外孫女在潯陽擺攤那會,我還去買過她的小吃,多少也有點緣分。本來打算這兩天飛過去看看,結果她好像人不在燕京,乾脆等過段時間徹底回燕京再去。】
【衛方舟:她和洛氏一起做的果酒也挺不錯,我前兩天買來嘗過了,你要的話,我寄瓶給你。】
後麵還發了張糊得要命的春日宴照片。
陸憑闌垂眼,發了個“不用”過去。
他這些年越發規避美食相關話題,畢竟每一次聽到類似話題,他都會想起那個人
然後便會想起,自己拚命找了她好些年,把整個美食圈都翻過來,排除掉不知多少有可能是她的人,最終一無所獲的絕望感。
哪怕他再不願相信,也不得不承認,恐怕,她壓根就不在這個世界上。
衛方舟知道這點,往常不會提起相關話題觸他黴頭,這會大概是喝了不少,又聽了新八卦,嗨了。
直到看到“不用”兩字,像是涼風一樣把他吹醒了,忙不迭把前三條撤了,轉移話題:【對了老陸,你真就紮根國外不回來了啊?】
【陸憑闌:這幾年是。】
國外工作更多更繁忙,也就更容易麻痹神經。
空乘過來提醒關機,陸憑闌開了飛行模式,忽然聽到後麵和商務艙的連接處有一陣騷動。
*****
製造騷動的自然是保羅。
他性格本來就挺熱情,還收了裴宴不少錢,自然送佛送到西,上飛機就往前走。
然而他買的是經濟艙的票,走到商務艙還算容易,到頭等艙時卻被攔住。
這家航空公司管理嚴格,怎麼也不同意他過去。最後還是塞了一千歐,這才讓空乘同意轉交紙條。
頭等艙華國人就兩個,空乘想起保羅形容,走到陸憑闌身邊,拿出紙條:“先生,您的一位朋友托人給您帶話。”
陸憑闌不記得在這個城市有什麼朋友。
如果是合作對象,不會用紙條這種方式。
他略微皺眉,正要問否是認錯人了,說出口前,卻忽然一頓。
衛方舟那張糊得要命的照片,忽然在他眼前冒出來。
他記憶力很好,哪怕隻是匆匆一瞥,仔細回想,也能想起,那上麵的三個字……似乎是“春日宴”。
裴宴的宴。
一個荒誕的念頭,在他腦中冒出來。
這個念頭荒誕到不可思議,推翻了他以前十足確定的前提。
可能麼?
這會不會是巧合,是再一次的失望?
陸憑闌陷入沉思,空乘有些摸不著頭腦,難不成是她找錯了人:“據傳話的乘客所說,您朋友是位很美麗的華國小姐。”
陸憑闌略微愣怔,他向來敏銳,忽然意識到了一個可能。
衛方舟說,沈家外孫女恰巧人不在燕京。
這裡是西國。
西格也在這裡。
他修長的手指,從空乘手中接過那張紙條,緩緩展開。
【我也在這,聯絡VX:XXX,手機號XXXX,郵箱XXX。若紙條有損,你小叔有我聯係方式(最好彆用這招),聯絡wb@金玉樓,又或聯絡沈家老爺子或老太太(也最好彆用這招)。】
【你送我的第一樣東西是一本舊書,第二樣是一把碎銀,第三樣是白玉雲紋玉佩。又,你母親閨名王幼薇。】
【靜候,裴宴。】
是他再熟悉不過的字跡。
特助剛才還想跟空乘說是認錯人,結果老板竟把紙條接過。
正奇怪老板哪來的這種朋友,就見他著魔般地地盯著那張紙條,慢慢摩挲著,像是要把那一個個字刻進心裡。
這樣的陸憑闌對特助來說極其陌生。
不知為何,他忽然想起某次老板半夜吹簫時的神情。
特助回過頭,心裡有個不可思議的猜測。
直到陸憑闌忽然問他:“還有多久到?”
特助連忙檢查:“八個小時。”
陸憑闌闔眼,手裡一直小心翼翼地攥著那張紙條。
他深呼吸一下,提醒自己。
耐心、克製。
這八個小時,對陸憑闌來說,漫長如過去百年。
他雖然閉著眼睛,但腦垂體從未有過的活躍,等走出飛機那一刻,立刻關閉飛行模式。
這個地方通話信號不好,不過WIFI信號倒不錯。
他沒思索多久,先加上那個微信號。
*
這八個小時,對裴宴來說,同樣不好過。
她為了倒時差,逼著自己囫圇睡了四小時,隨後迷迷瞪瞪撐了四小時,終於到了燕京機場。
從比她早到機場的鄒小姐那取回行李,道謝過後,找了個邊角的位置坐下,盯著手機。
此時燕京已是中午,陽光燦爛。
她眯著眼睛,調高亮度,微信忽然跳出一個新消息。
點開來,是新好友申請。
對麵的頭像是一片幾乎黑色的深藍,似乎是黑夜的圖片,昵稱是個簡單的“LU”。
她通過申請。
下一秒,一個語音通話打過來。
*
M國正值夜晚。
陸憑闌如雕像般佇立,他緊緊攥著手機,聽著裡麵“嘟嘟”的聲音,好像在等待一個美夢的碎裂。
直到通話接通,那個熟悉的、隻會出現在美夢中的聲音緩緩響起:“殿下?”
她頓了頓,似乎意識到什麼,笑了下:“不對,真要按從前的叫,也該叫陛下了。”
陸憑闌望著航站樓外,東海岸的月亮,狠狠咬破舌尖。
血腥味散開。
疼的。
他忽然笑了起來,聲音低沉好聽。
“裴女官。”
他曾經長久地祈禱,若有來生,她能平安喜樂,若有輪回,他能與她再次相遇。
或許世界聽到了他的祈禱。
於是美夢成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