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白華叫了聲裴宴名字,眼睛微彎地介紹:“嘉瑜這小子你應該是見過的,這個是我的大侄子。”
陸白華看向自己大侄子。
憑闌向來淡漠,同是沈家外孫女,對沈寧連點頭之交都算不上。此刻卻意料之外伸出手,不過臉上還是淡淡:“陸憑闌。”
裴宴跟他握了下手。
跟他冷淡外表不同,他手心是溫暖的,回握的時候微微用力,卻正好是不會讓對方覺得疼痛的程度:“裴宴,幸會。”
他們相握的手多停留了幾秒。
不過在任何人察覺到不對勁前,就已經分開。
陸憑闌和陸白華一道給沈老爺子送壽禮的時候,裴宴就在相隔幾米遠處,和一些客人打招呼。
她有意在這些生意夥伴麵前混個臉熟,大部分心思都放在上麵,不過偶爾用餘光向後看一眼,卻總能和陸憑闌對上視線。
她目前管不著沈氏其他產業,不過糕點以後可能會打開零售線。
於是有意和幾個做零售相關的客人多聊幾句,餘光匆匆一瞥,剛才臉色不大好的沈恒似乎也恢複過來,帶著一雙兒女四處聊天。
沈恒自我洗腦良久,已經差不多調整好心態。
他除去和客人拉近關係,同時眼光也在一些家中有青年才俊,家世跟沈家差不多甚至更高些的客人身上停留。
沈安的婚姻已經定死,但沈寧的卻可以大作文章。
他打定主意要讓沈寧高嫁,其實陸家是最合適的,奈何陸白華那老狐狸暗地裡看不大上他。
好在他這女兒,性格乖巧懂事,長得也好,是個拿得出手的。
沈恒給沈寧使眼色,讓她會來事點,多打招呼。
對沈寧的婚姻對象挑挑揀揀,勢必要選個最能給他帶來助力的,在場的他都不是特彆看得上,不過多幾個後備總歸沒錯。
然而沈寧不知為何一副心神不寧的樣子,甚至以上洗手間為借口,頻頻往外跑。
眾目睽睽之下,沈恒不便發火,隻冷冷瞥她一眼。
沈寧臉色變得更加蒼白,抿了抿嘴,強顏歡笑,跟那些長輩、同輩說話。
裴宴並未多注意這家子的動向。
她餘光大多分給陸憑闌,等她招呼打得差不多,發現陸憑闌從會場消失。
想了想,跟沈老爺子和向婉說了句:“我出去醒醒酒。”
她酒量不算太差,但也不算太好,剛才打招呼時候喝了不少紅酒,現在臉上有淡淡薄紅。
向婉聞言立刻道:“確實,你看你都有點上臉了,趕緊出去吹吹風,喝醉的話不舒服。”
裴宴點頭出去,向婉往周圍看一圈,陸嘉瑜在跟幾個打過照麵的小輩說話,陸白華和裴珠卻也不見蹤影。
不過她也沒多在意,壽宴到後半階段,出去單獨談話、或者醒酒的都不少。
可能是去醒酒或者談生意了吧。
*
裴宴拿上手機,踏出會場。
度假山莊是全中式設計,這會場外是條露天回廊,燕京三月的冷風一吹,她一個激靈。
這回才顧得上打開手機,果然,一小時前,陸憑闌給她發了條消息。
很簡單的,我回國了。
下一秒,身上落了條帶著點淡淡木質香的羊毛絨毯。
陸憑闌略微低沉的聲音從旁邊傳來:“從服務員那要的,本是房間內用的——我看你沒帶外套。”
裴宴並不意外陸憑闌在這。
從前宮中設宴,他總會找借口中途離開,與在外候著的她彙合,隻是現在角色互換而已。
隻是。
她裹上絨毯,想起從前年節時分,宮外相遇,有次她穿得少了些。古代男女大防,陸憑闌並未解自己的大氅,卻從不知道什麼地方,拿出一件備用的狐裘披在她身上。
他的心思如此隱晦,不帶多少孟浪。
她不知為何笑起來,眉眼彎彎:“多謝殿下。”
並非是尊稱,反倒帶著絲親昵。
陸憑闌冷漠的眉眼,如同春風化雪,是他人從未見過的柔和:“這裡不便說話,走吧。”
裴宴這是第一次來這個度假山莊,陸憑闌卻因為各種事宜來過幾次,比她更加熟悉。
帶著她七彎八繞,來到一片寂靜的桃花林。
三月桃花盛開,裴宴在桃花香氣中,一邊走,一邊聽陸憑闌說話。
陸憑闌說的,自然是她最關心的,她上輩子死後大庸的情況。
確認大庸歌舞升平,海清河晏,她略微鬆口氣,她到底在大庸生活十幾年,那是她的第二故鄉。
陸憑闌趁著裴宴轉開視線的瞬間,緊緊地盯著她,等她轉過頭,卻移開視線。
他說的,大多是美好的事,雖說提到自己將九弟封了皇太弟,卻沒提到自己是如何早死,至於婚嫁之事,也用一句“顧不上”淡淡代過。轉而說起自己這一世的事情。
裴宴是個木頭。
他現在沒有其他顧忌,可以跟上輩子想的那樣,溫水煮青蛙。
若是提到那些事,這水溫就太燙了。
而裴宴自己說起第一世,也隻說小鎮,說大學,沒說死亡和霍家。
那是她自己的麻煩,她自己的複仇,若非必要,她暫時不想把陸憑闌牽扯進來。
跳過不好提及的話題,裴宴問:“你國外的工作都處理完了?”
陸憑闌搖頭:“還留了幾個尾巴,明後天我就得飛回M國西海岸。”
花瓣飄落,世界靜謐。
裴宴忽然意識到,恐怕……陸憑闌這次回來,是為了她。
她剛才喝的酒確實太多了,以至於手心出汗,心臟跳躍的速度都加快。
那一刻她忽然有種衝動,動了動唇:“西格說——”
然而,她剛說出一個“西”字,前方忽然傳來動靜,似乎是兩個人在說話。
裴宴一怔。
那似乎是,裴珠和陸白華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