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41 章(初春,荒野裡依舊冰雪沃沃...)(1 / 2)

千山青黛 蓬萊客 17531 字 3個月前

初春,荒野裡依舊冰雪沃沃,但從遠方雪峰間吹來的風,已漸漸褪去刀劍般嚴酷的割膚之寒。積凍了一個嚴冬的大地正悄然等待鬆軟,以迎接又一回隱雷與驚蟄的到來。

黃沙戍的圍牆之外,在廣袤的野地裡,駐紮了密密麻麻數之不儘的氈帳,夜風刮過,狼幟獵獵起舞。

令狐恭主河西多年,除軍事之外,也經營邊軍屯田要務。此戍本是一處因屯田而慢慢形成的軍鎮,內中有一糧草庫。去年底在南北兩麵受壓,最為艱難的時刻,出於集中兵力的戰略目的,決定放棄部分偏遠之地,以應對可能到來的最壞的可能。此地也在其中。

照計劃,是將全部糧草搬空再撤。但不料,阿史那南下的速度遠超預想,隻搬了一半,兵馬便已抵達。守將在撤退前,放火焚燒糧庫。天不作美,下了一場雹雪,火勢自滅。便如此,剩半庫的糧草連同戍城,落入了阿史那之手。

他在占領此地之後,或是為了休養兵馬,終於暫停,沒再繼續用兵,下令就地駐紮休整。

今夜,戍城裡的一間闊屋之中,火杖灼灼,熱意逼人,承平正與帳下一群將領狂歡作樂。在陣陣撲鼻的烤肉和酒香裡,袒露著大片雪白胸脯和肚皮的西域美貌舞姬們踏著激狂鼓點,在場中舞蹈助興。不絕的狂呼和大笑聲裡,喝得興起衣衫不整的承平忽然翻身下了坐榻,邁著踉蹌步伐,朝著近旁座中的一個官員走去。

那官員作聖朝人的打扮,與周圍那些此刻正都興致勃勃盯著場中舞女們看的眾人不同,他正襟危坐,目不斜視,格格不入。

“怎麼,這酒不合右相口味?我瞧你今晚就沒喝幾口。”

承平舉起手中持的一壺馬奶葡萄酒,自己仰頭,對著壺口灌了幾下,任酒液潺潺順著脖頸流下,隨即咣地一聲,將酒壺頓在那人麵前的案上,另手順勢搭落他肩,笑吟吟地問。

這官員便是崔道嗣。

他此前出使北上,曆經艱辛,好不容易抵達,快要和令狐恭彙合之時,一場風雪,過後,完全迷失方向,隻好憑感覺前行,等發現方向不對,隊伍已入狼庭。當時身邊人逃的逃,散的散,隻剩十來個親信了,又缺衣少食,掉頭便是死路,無奈之下,硬著頭皮去找距離最近的一個酋王。那酋王當時本已投靠承平。他到後,憑著姓氏和滿腹經,在王帳裡引經據典,許之以利,憑著三寸不爛之舌,竟將對方勸得心悅誠服,當場便決定帶著族人和兵馬遷帳,投效聖朝。

就在他高高興興領著人馬掉頭回往河西之時,沒想到,遭遇承平兵馬伏擊,逃脫不及,當場成了俘虜。

這是差不多一年前的舊事了。

被俘之後,承平便逼他擔任右相,否則便要殺他。刀斧之下,崔道嗣隻得答應下來,就這樣搖身一變成了右相,做起各種製定旨敕起草表章的事。

他是做一天和尚撞一天鐘,不但保住了命,竟混得還算不錯,王庭裡人人都知他是聖朝來的高姓名臣,大汗帳中的得力之人,碰見了,不敢不敬。然而承平野心之大,又何止做到可汗,在他後方穩固之後,便發兵南下,將崔道嗣也帶在了軍中。

似這等場合,往常他能拒則拒,實在拒不了,捏著鼻子過來枯坐,勉強應對罷了,又豈肯自降身份,真的和這些蠻夷同樂。

今夜更是如此。

令狐恭背腹受敵收縮兵力。他更早就聽說,外甥突入西蕃境內遭遇暴風雪被困在大徹城中的事。算起來,至今已有兩三個月了,也不知他那邊境況到底如何,內心焦躁如同貓抓,連虛與委蛇的心情也沒了,然而見承平臉上雖然帶笑,那一雙斜睨過來的充血醉眼裡卻爍著幽光,也不知他到底在想甚,知他凶殘,什麼事都做得出,怕掃了他興翻臉,隻得道:“大汗說的這是甚話?今日體感有些不適,故不敢儘興,大王若覺不可,我這就喝!”說完端起自己酒樽便喝,喝得太急,竟嗆住,咳嗽了起來,形貌頗是狼狽。

承平哈哈狂笑,笑得眼淚都似出來,又親自替他拍背,等他止了咳,將他酒樽奪走,扔開道:“我還以為是崔公瞧不起,不願與我等禽獸狄夷同樂。既身體不適,那便不必勉強,好好保重。待將來打下長安,多得是要勞煩崔公的地方!”

敘話聲將宴中人的注意力都吸引了,眾人止樂,紛紛看來。崔道嗣一頓,隨即滿臉堆笑,打著哈哈附和。

“崔公既乏,那便去歇息。這些美人,你看中哪個,挑去便去。放心,此處沒你家中那個王姓刁婦盯著,想要多少就有多少!”承平又指場中舞姬笑道。

“不敢不敢!老朽年邁體衰,不像大汗龍精虎壯,此前已受過帳中之人,心滿意足,再多便消受不起了,大汗自己留著便是!”崔道嗣趕忙擺手推辭。

周圍人哄堂大笑,紛紛起哄,正此時,外麵疾步進來一名百戶,下跪高聲稟道:“啟稟大汗,方收到消息。裴蕭元已從大徹城脫困,此刻應當已經和令狐恭彙合了!”

正在大笑的承平安靜了下去,微垂眼眸,麵皮不動,瞧不出是什麼神色。樂師和舞女跟著便停了下來。

“他是如何脫困的?”

片刻後,承平慢慢回首,發問。

那百戶便將此前派人潛入西蕃刺探得來的消息一一稟上,講裴蕭元當夜帶領不足千人出城,橫突西蕃軍營,目的竟然不是脫困,而是要將人引入峽穀後,以火雷引發頭頂的萬丈雪崩,與追兵同葬穀底。此舉,致李猛驚恐嚇退,隨後,鬆城方向進攻中都的消息也傳到,西蕃軍連夜撤退,圍城得解。

那百戶講完,承平眼底掠過一抹五味雜陳難以言述的複雜神色,似震動,似敬佩,似鬆了口氣,又似是失望。半晌,他一動不動,如若入定。

“蒼天有眼!神虎大將軍有靈!昔年八百英靈護佑!”

就在全場鴉雀無聲,因這消息一時還反應不過來時,突然,崔道嗣從坐席上猛地站起來,狂喜地用力頓腳,又仰天哈哈大笑,笑聲極是舒暢,一消此前鬱悶,接著他又肅然整衣,朝長安方向下拜,鄭重叩首,等從地上爬起,才發覺堂中之人皆冷眼側目,一愣,方醒悟自己方才失態,慌忙朝著承平作揖,訕訕解釋:“二郎君是我親外甥……他脫困,我難免多歡喜了幾分……”

承平冷冷收回目光,自顧又沉默了片刻,忽然再次大笑,轉向周圍眾人道:“都愣著作甚?飲酒!今夜不醉不散!”

眾人見他依然興致勃勃,自然無不尊言,很快,鼓點再起,舞姬踏鼓繼續起舞,筵席裡又傳出陣陣呼笑之聲。

崔道嗣籲了口氣,暗道好險,再坐片刻,朝承平行禮,稱自己不勝酒力。承平也不留他,隨意拂了拂手,自顧繼續飲酒,崔道嗣正待退下,這時,外麵又有人飛奔入內,手中高托一隻不過指長的小竹筒,跪報說,方才城門口飛停來一隻青隼,有人認出是他從前養的那隻,在它腳上發現此筒,解下後,本想將青隼也一並捉住,卻被它飛走了。

全場再次安靜了下來,崔道嗣也停了步,轉頭看著,隻見承平麵色變了數下。侍從將信筒轉上。他接過,用匕首挑開封印,旋開,從裡麵倒出一枚卷起的紙條,展開看了一眼,定了片刻,唇角輕輕勾了一勾,慢慢地,在掌心裡,將那紙條捏成了團,又隨手丟在了地上。

“都看我作甚?”他抬起頭,若無其事笑道,“繼續!”

他話音落下,筵席裡再次熱鬨起來。

崔道嗣從地上的那個紙團上收回目光,低頭也退了出去。

夜漸深,筵席裡許多人已然醉酒,開始摟著得賜的舞姬辭拜承平,相繼離去,承平無不應允,自己胡亂趴臥在了榻上,若也醉睡而去。

這時,施咄從外疾步入內,走到承平榻前,低聲說道:“李猛連夜趕到,求見大汗,人此刻就在外頭。”

承平眼皮微微動了一下:“他來何事?”

“光明城一帶此前駐有北上的西蕃主力,約十餘萬人馬。近日河西軍應是受大徹解圍鼓舞,奪回此前被西蕃占的幾處戍點,有河西大軍正也往光明城開去,應是大戰在即。他連夜趕來,想必和此事有關。”

承平慢慢睜眼,翻身而坐,淡淡道:“今夜當真熱鬨,全湊一起來了。人既到,那就叫進來,看看說些什麼。”

很快,李猛大步而入,朝著承平行禮。承平笑道:“上回在我這裡吃了個虧,你家主人莫非是懷恨在心,故此次特意派你來討債?”

李猛恭然道:“大汗言重。陛下豈是如此計較之人。人人皆有不足以為外人所道的難處,無論大汗從前如何,都是過去的事了。陛下此番派我前來,是表達心願,再與大汗合作。”

“哦,如何個合作法?”承平目光微動,問道。

“西蕃軍很快應便會與河西軍大戰於光明城一帶,陛下希望到時,大汗能對河西同時發起進攻。你放心,隻要戰事順利,朝中自有人主事,陛下成事,則從前允諾一概作數。另外,也想向大汗借些糧草,以度目下難關。新的糧道即將開通,一旦開了,雙倍償還。另外,為表誠意,先行獻上黃金珠寶五箱,美人十名,請大汗笑納。”

他說完,門外一隊隨從抬了五口沉重木箱入內,放在地上,又有十位美人跟進。美人身纏綾羅,皆為絕色,打開箱蓋,霎時珠光映目,寶氣四射,人麵和寶輝兩相映照,試問,世上誰人能不動心?

承平走到箱前,隨手抓了一把,看著金玉和珍珠自指縫裡如雨般落下,一笑:“李延這回倒是下了幾分本錢,不再隻是一句空頭話了。隻是,倘我答應下來,這次也真的助他成事,他就不擔心養虎為患,日後引狼入室,叫他李家天下難安?”

李猛道:“天下熙攘往來,不過一個利字,總是能尋到合適的解決法子,能叫天下安定,大汗也會滿意。退一萬步說,若真有那樣一日,不可收拾,則說明大汗才是這天下的真命天子,他讓位退賢,也無不可。”

“好一個也無不可!你家主人當真是胸襟寬闊!”承平哈哈大笑,笑完,沉吟片刻,慢慢道:“我考慮一番,明早答複。”

李猛目露微微喜色:“無妨!多謝大汗——”

他話音未落,方才並未走遠,得知動靜不對又回來的崔道嗣再也忍不住,自門外大步而入,朝著承平道:“大汗!千萬不可聽信此人之言!似李延這等亂臣,不過是跳梁小醜,蠅營狗苟,最多猖狂一時,怎可能奸計得逞?如今他說得再好聽,也不過是水中月鏡中花!況且,他許你如此好處,不知又許那何利陀為何!指不定到時候就等著你二人相爭,他漁翁得利!大汗萬萬不可上當!反觀裴家二郎,陷入如此絕境,竟也能安然脫困,這不是吉人天相,得上蒼相助,又是什麼?你在長安也曾居留多時,聖人英明神武,公主深明大義,極得人心,你不是不知,今非昔比,長安不是那麼好拿的!大汗你與二郎又是好友,你這就休兵止戈,我願當個中間人,回朝替你轉圜。你放心,朝廷一向懷德施仁,隻要你真心悔悟,過往如何,一筆勾銷,朝廷絕不至於降罪——”

李猛神色極是陰沉,突然拔刀,朝崔道嗣當胸刺去,怒道:“你竟敢挑撥離間,大放厥詞!我這就先替大汗殺了你!”

崔道嗣眼睜睜看著那刀光朝著自己掠來,唬得不輕,躲又躲不開,正閉目待死,幸而此時,麵門一陣風過,耳邊響起“鐺”的一道兵器相格之聲,睜開眼,見施咄拔刀,替他擋了李猛的刀。

“放肆!”施咄道,“他如今是我王帳之人,便是要殺,也輪不到你!”

李猛一怔,隨即收刀,垂頭請罪。

承平轉向崔道嗣,冷冷道:“你不是走了嗎?怎又回來了?我可不是你那好外甥,聽你囉嗦。你再多說一句,我便割了你舌!”

崔道嗣口唇一涼,登時閉口,頓了一頓,又連聲賠罪,說自己方才喝多了酒,胡言亂語,不知所雲。

“大汗要是不怪……我,我這就真去休息了……”他陪著笑,小心地道。

承平蹙了蹙眉。崔道嗣知是許可,忙轉身退出,到了門外,擦去額頭冷汗,定了定還在砰砰亂跳的心,略略偷看一眼身後,便匆忙回往自己住的地方。

承平賜他的那個年輕侍妾自然也是狼庭女子,既作侍奉,也為監視。但女子性情柔順,又仰慕他的來曆和識風度,更感激他體貼相待,房中不像彆的男子那樣粗暴,遂死心塌地,一心相從,平常從不向人報告他的異常之舉。

人非草木,處這麼久,崔道嗣也不忍下狠手,等到半夜,待女人被他哄睡著,拿東西塞了她嘴,再用繩子綁住,狠下心腸不看她驚醒後流淚懇求的傷心模樣,改扮作狼庭之人,溜出門,在一個百戶的帶領下,繞開巡邏的崗哨,悄然來到了戍城的一扇偏門之外。

他此行北上,本帶了數百人馬,一番折騰,如今隻剩十來個了。得到消息,都已等在這裡。

他早就謀劃逃走,一直在物色合適的相幫之人,幾個月前,終於叫他遇到一個從前認識裴蕭元的百戶長,憑著口才搖鼓唇舌,說動對方,答應協助並護送自己逃走,去投奔他的外甥。本就打算近日擇時行動,今夜發生了如此多的事,那用青隼傳信之人,承平能瞞彆人,怎逃得過他的觀察,斷定十有八九,應當就是外甥裴蕭元的信。然而從承平反應來看,顯然,他是要和聖朝為敵到底了。更不用說,加上李猛到來。

今夜再不逃回去,接下來兩軍真若交戰,自己會成外甥掣肘不說,更怕河西軍防備不全,到時再次腹背受敵。

崔道嗣目光掃了眼隨從,正待上馬出逃,突然目光一定,又看了一圈眾人,不禁後腦發涼,不詳之感驟然湧上心頭。

“小郎君呢?”

他問道。

月前,家主在狼庭裡遇到一個流浪“少年”,帶了回來,等洗乾淨臉,眾人認出來人身份,無不驚呆。家主對此更是煩惱,然而送又送不走,隻能暫時以仆從身份將人藏在身邊,叮囑不可隨意走動。

今夜逃走,她那裡早早便通知了,當時她並無任何異樣,沉默以對。因她平常也是如此,眾人不以為異。

萬萬沒有想到,她竟沒有出來!

戍城的筵堂之中,承平將最後剩的幾名舞姬和侍從全部屏退,獨自仰在坐榻之上,閉目了良久,他睜眼轉麵,盯著地上那一團捏皺的信。

他慢慢起身,探臂撿了回來,展開又看片刻,仿佛終於下定什麼決心似的倏然起了身,披上衣裳,待要邁步,又停下,回頭望了眼擱在案頭的刀,一把抓起,緊緊攥住,隨即大步而去。

子夜,他縱馬來到距黃沙戍數裡外的一片荒坡腳下,下了馬,朝坡上走了段路。

慢慢地,他停了腳步。

塞外的寒月,靜靜照在黑夜裡的一片背陰坡腰之上,雪麵泛著滑冷的銀光。

在銀光的儘頭裡,靜靜立著一道身影,仿佛已經來了很久。

“裴二,你膽子果然還是那麼大。你我已成死敵,你卻將你位置如實相告,你當真不怕我派人圍你?”

“怕與不怕,於我並無區彆。這一趟我必須要來。”裴蕭元應道。

“你還尋我,到底何事?”承平撇了撇唇,“崔道嗣是在我這裡,我未傷他一分一毫。隻要他彆再念叨我不愛聽的話,我便不會動他。你不會是想和他一樣,想來勸我投向朝廷的吧?倘若真的如此,我勸你不必多說,省得空費口舌。”

“李延是否派人再來聯絡你了?”裴蕭元忽然邁步,朝他緩緩走來,問道,靴履在這個萬籟俱寂的子夜時分,落在從未曾有人到過的這片積雪地,發出一道道低微卻又清晰的踏雪之聲。

承平沉默,沒有應答。

裴蕭元停在了距他數步外的對麵。

“你可以不投朝廷,倘你不願,我絕不勉強。但聽我一句,不要再和李延再有任何的勾連。”月光落在他清冷的臉上,他凝視著對麵的昔日好友,說道。

“你憑什麼認為我會聽你的?”承平微微扭了下唇角。

“當日是我放你走的。”

他頓了一下。

“是人便會犯錯,我也是如此,我犯下的錯,不會比你少。但相同的錯,不可一犯再犯。如今你若再與李延等人勾連,做出累我將士性命之事,哪怕是多犧牲一個,你以為我還會容你?”

“今夜你若再不聽勸,就此罷手掉頭,則不是你死,便是我亡。”裴蕭元冷冷說道。

承平看了他片刻,忽然笑了起來,輕輕點了點頭。

“知道嗎?”他悠悠道,“在我知曉你如何脫出圍城之時,除了敬意,我在想,若換做是我,我絕不會掉頭逃跑。能與你這樣的人同歸於儘,一道葬身雪山之底,也是一件刺激之事,死了也值。”

他抽刀。

“但是裴蕭元,你想殺死我,也沒那麼容易。”他說道。

裴蕭元看著他提刀慢慢走來,在他到了麵前,猛朝自己揮刀砍來之際,抽刀,一下將對麵那正劈下的鋒刃,擋在了臉前。

刀光如冰冷的一汪早春之水,從各自的眼底刹時掠過。當分開後,二人不再說話,出手不複留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