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山霧裡間,山峰挺秀,一座座亭台樓閣點綴其中,彷彿漂浮在空中,自有一股出塵的仙意。又有眾多靈禽翩翩起舞,有靈獸出沒其中,看上去,一片祥和景象。
隻是與外麵的仙家氣派不同的是,正殿內氣氛卻極為沉重,顯得壓抑。
敲響崑侖鐘,門中尚存的老人仙全部到齊了。可以說,這是崑侖數千年來,遭受到的最大的危機。
上首的神月倒還沉著:“人都到齊了,我們便一起到神堂去,跪拜上香,將此事上達天聽。”
“尊法旨!”
數位老人仙齊聲應道。
雖然心中都明白此舉不過是臨時抱佛腳,作用不大,甚至連仙域祖師是否會顯靈都難以把握,但進入神堂,這心中便能感到安定。
可以說,神堂是昆侖山上最為重要和神聖的地方。那兒豎立著多尊神像,日常享受香火。神堂之內,又供奉著古物,具備神通。神月說是去上香,實則是去請古物。既然在修為上比不過趙靈台,那就隻有從器物上尋求幫助了。
比底蘊,拚法器,崑侖怕過誰來?
這個,也是眾人心底的希望所在。
一眾老人仙早早沐浴更衣,穿戴齊整,以表莊重,跟隨神月來到後山神堂。
此地為禁地,以往時候,隻有曆代門主能帶人來。不過在上一次,上仙降世,奪舍聖女,並出手擊殺了一位老人仙後,使得這兒沾染了血腥之氣,變得有點不同樣了。
那一次擊殺,破壞了神堂的莊嚴肅穆,也擊碎了崑侖外門心底的那一份希冀和幻想:
既然人間已是棄地,那這崑侖外門,也已遭受遺棄。
飛升的機會,已經變得十分渺茫,甚至可以說終生無望了。
那麼,對於活了不少年頭的老人仙而言,最大的願望,就是繼續活下去。
但現在,如果山門守不住,他們就會失去庇護和豐厚資源的滋潤,壽元將飛快地流逝。
因此,守住崑侖,乃是首要。不得已時,隻能拚命。
拜祭神堂,乃是大典,以前的時候,基本每五十年,乃至於一百年才會舉行一次,儀式隆重而繁瑣。
不過現在,一切從簡了,敲鐘,焚香,誦經……隻把些重要的環節做完,就表示儀式完成。
但聽得神月口中高聲誦道:“崑侖神山,屹立千載。今逢大難,強敵登門。不肖弟子神月,在此祈求上蒼,要請神物一用。”
那神物,是一麵旗幡;另一件,則是一口碗。
旗幡約莫一尺多高,三角形,青色,一麵用金線繡著個“神”字,另一麵則繡著個“魄”字。字型古樸,隱隱有一種莽荒之意;而那口碗看似尋常,就比一般人吃飯的碗略大一圈,碗內側雪白,外側有青花圖案。那圖案豐富,有花鳥魚蟲,也有山河壯闊。碗裡頭,裝著半碗水。那水竟是黑色的,濃稠而幽深,氣息嫋嫋,有些陰森的樣子。
兩件神物,一左一右。本來居中還有一件,正是那打神鞭。無奈在攻打靈台山時失落,被趙靈台奪了去。
也是在那一戰,原本屬於崑侖的氣運,也被靈台給奪走了,開始走下坡路,淪落到此。
祭奠完畢,神月上前,取了旗幡和古碗,帶領幾位老人仙出去,離開神堂。
到了外麵,忽而看見一道光芒閃爍,彷彿要破空而入一般,隨即聽到趙靈台的聲音:
“靈台趙靈台,前來拜山!”
這是飛劍傳音的神通。
拜山,自古以來,就有著傳統,看似客氣,實則是上門來挑戰。用人間的俗話說,叫“踢館”。
趙靈台的聲音,滿山可聞,數以百計的崑侖弟子聚在一起,聽見了,紛紛露出憤怒之色。
這是千百年來,崑侖從沒有受到過的恥辱。
一位老人仙身子都憤怒得微微顫抖:“這趙靈台,真是欺人太甚!”
想以前,彆說崑侖內山,便是外山,邊緣之地,外界人士到來,可都是抱著朝聖的心態,態度畢恭畢敬,三拜九叩,連大聲說話都不敢。
可如今呢?
神月黯然一歎:一切,真得都不同了。但希望崑侖能守住,撐下去。隻要撐到趙靈台飛升,那就能一雪前恥。
一位老人仙上前來:“門主,我們是否要回複?”
神月瞥他一眼:“那你說,能說什麼?”
“就說崑侖閉山,不見外客。”
老人仙,想了想,想出這句話來。
神月心裡一聲哀歎,擺手道:“咱們隻在廣場上靜坐,不必理會他。”
那老人仙說:“如此,豈不是長他人誌氣,滅自己威風?”
神月差點要一巴掌扇過去,都什麼時候了,還威風,威風早就掉了一地,這老家夥莫非睡棺材睡糊塗了?
這是很有可能的事,一睡數年,不理外事,久而久之,在接人待物上,難免食古不化,就連性格,也會變得怪癖。
說來說去,都是自欺欺人罷了。
神月沉聲道:“他現在是在叫門,恐怕很快就會破門了。所以,現在我們最重要的,是守,不得有失。”
“尊法旨!”
諸人應道。
……
卻說外麵,趙靈台飛劍傳音,不得回應,嘴裡嘟嚷道:“這些崑侖老人仙,連回句話都不敢了?忒是小家底氣。”
江上寒笑道:“師尊在昆城那一劍,怕是把他們給嚇破膽了。”
阿奴附和道:“可不是?想我以前去青城等地拜山,人家好歹也會排列出陣仗來,鬥上一場。而今這崑侖連露臉都不敢,什麼仙門,真是丟人到家。”
許君就問:“師尊,那這樣該怎麼辦?”
趙靈台一攤手:“能如何?唯有叫門罷了。”
阿奴自告奮勇,上前請命:“師尊,叫門我最拿手。”
“好,你就去叫一叫。”
阿奴得命,神態有些興奮,亮出一柄大鐵鎚來——他以前打鐵那一柄已經被人捏碎了,等於碎了纏綁在身的枷鎖,並因此而成就人仙,修為大漲。後來又用多種極品材料,重新弄了一柄。其用的是錘,實則還是劍道,主要是喜歡鎚子的沉重威猛,用著趁手。
“呔!”
阿奴大喝一聲,威風凜凜,手持大鎚,登登登,狂奔而去。忽而借勢一躍,騰空而起,一錘砸下。
這一鎚子,自有講究,可不是亂砸的。他早已琢磨出眼前虛空處,雲霧縹緲間,分明是一處大陣籠罩。
巨大的鎚子,就砸在了陣法上。
也不講究什麼套路,更不看對方陣法的破綻,直接便是蠻不講理的攻擊,要以力破法。
後麵趙靈台看到,暗暗點頭:阿奴的天賦,大智若愚,木訥少言,反而要比林中流等人要出色。究其根源,不外乎專心致誌,心無旁騖罷了。
專心,可是上佳的品質和態度。
便是仙域那些成就仙位的神仙大人們,也往往被五光十色的仙域享受所迷惑,一天到晚,吃喝玩樂,甚至爭風吃醋,也不少見。
神仙,我呸!
趙靈台眼眸掠過精光,一閃而沒。
砰!
一錘之下,端是驚天動地,發出震耳欲聾的巨響。
嗡嗡嗡!
餘波不斷,瀰漫開來,一層仿若水波的罩子顯露出來,模模糊糊的樣子。而在罩子裡麵,山峰畢現,人影綽綽,可不是躲在裡麵的崑侖上下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