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少淮在今天下午收到了一封奇怪的信。
據門房說,送信那人說此信十分重要,須得立即送到陸一郎手中,為此還給了門房二兩銀子。
門房拿著錢和信找到他,他拆開信,見信上隻寫著寥寥幾字:暖香樓,故人相邀,盼君獨來。
落款隻一個“瑤”字。
他見那字,自然第一個便想到了褚瑤。
可是褚瑤不是在東宮照顧小皇孫麼?怎麼會邀請他去暖香樓,那可是京城裡一座有名的青樓。
他心中猜測信上內容大抵是假的,許是有人以褚瑤的名義約他相見的。他不知對方的目的,自然不能輕易前去。
恰好此時四妹陸明芙自宮中回來了。
三妹陸明姝被送去通州的皇家寺廟這件事,並未影響到陸明芙,她依舊在宮中與惠仁公主做伴讀,對宮裡的事情也多少知道一些。
他便隨口問了一句:“明芙,你可知褚娘子今日還在宮中麼?”
陸明芙也正要說這件事:“一哥,我聽宮裡人說,今早褚娘子出宮去道觀為小皇孫殿下求平安符,至今未歸,聽聞皇後娘娘派了許多人出去尋找呢……”
陸少淮一驚:“她出事了?”
“誰知道呢?今日宮裡傳得沸沸揚揚的,說什麼的都有,也有人說,褚娘子她本來就不想留在宮裡,說不定是趁此機會自個兒逃了……“”
一股不安湧上了心頭,陸少淮回想那封信的內容,決定親自去暖香樓走一趟。
他本想多帶些人去,但是想想還是不能,若褚瑤真的是自個兒逃出來的,他帶那麼多人顯然容易引人注目。若褚瑤是遇到了歹人身處危險之中,對方在信中點明要他一人獨往,若他帶人過去,反而對她不利。
思及這兩種情況,他便隻帶了一名會武藝的小廝,與他一起騎馬前往暖香樓。
果然在暖香樓門前,有人憑他臉上的麵具認出了他,隨即便有姑娘湧過來將他身旁的小廝拉到另一邊去,隻有一位姑娘引著他上樓:“郎君請隨奴家來……”
他環顧四周,暖香樓內粉香酒熏,迎來送往好不熱鬨,未曾發現有什麼異樣。
行至一樓,姑娘引著他去了最內側的一個房間,將房門微微推開一條縫隙後,便含笑站在一旁,等他入內。
他心中劃過一絲不詳的預感,直覺告訴他,褚瑤不是自願出現在這裡的。
推開房門,他走進了熏香濃鬱的房間內,一眼便瞧見了那繡著灼灼海棠青紗帷幔裡,褚瑤安安靜靜地躺在那裡,綢衾覆著她單薄的身子,而她雙目緊閉,麵色清然,落在綢衾上的手腕上,赫然有著被繩索勒傷的紅痕……
房門被人從外麵闔上,驚得他心頭都停跳了一瞬。
他在原地站了許久,眼下這般情況他不知是該上前,還是轉身逃離此處?
這件事情太過詭異,為何她以一副任君采擷的模樣,像是是禮物一般被呈現於他的麵前?
這對
他和她來說,都不是一件好事。
房間中的熏香讓他微微有些不適,他猜想那熏香有問題,便湮滅了那香,順便打開窗牖透氣。眸光再一次瞥見看著她手腕上的傷痕,他最終還是決定,上前去看看她。
“褚娘子,褚娘子……”他低聲喚了兩句,她卻無一點回應。
“阿瑤,阿瑤……”他試了試她的鼻息和脈搏,俱是安穩,想來是有人用了些藥讓她一直昏睡。
這裡不宜久待,縱使她聽不見,他還是與她低語一句:“阿瑤,冒犯了。”
他連同被子一起將她抱起,起身往外走去。
打開房門,卻被暖香樓的小廝攔住:“客官,這便要走了麼?可這姑娘是我們樓裡的,須得留下。”
褚瑤怎麼可能是這樓裡的姑娘?
陸少淮按捺著脾氣不與他們發火:“需要多少錢?我叫人回府去取!”
“這可不是錢的問題?”那小廝搖頭晃腦道,“反正客官留在這裡享受可以,就是不能把姑娘帶走。”
他抱著褚瑤不好與他們衝突,偌大的暖香樓他隻帶了一名小廝來,恐怕也硬闖不出去。況且,暗處不曉得還有沒有其他人盯著他,陸少淮僵持片刻,隻得抱著褚瑤折返回去。
他將她小心翼翼放回床上,她依然安靜地睡著,在有幾分幽暗的燭光下,長睫如羽映出眼下一片柔和的陰影,臉色白皙脆弱,呼吸清淺,掩在綢衾的身子微微起伏……
他不敢多看,忙轉開了視線,起身離開了床邊,去窗邊站著。
心中明知這是非之地不能久待,更不能與她獨處一室,可卻不忍拋下她離開,留她一人孤零零的躺在這裡。
這種風塵之處,萬一他離開之後,有醉酒的客人闖入怎麼辦?萬一那幕後布局之人,要傷害她怎麼辦?
他用這樣的理由勸說自己留在這裡守著她,隻是守著她而已,絕對不會做任何事情褻瀆了她。
他並不知褚瑤在昏沉之間,也有一些意識,能模糊感知外麵發生了什麼事情。
她聽到有人喚她的名字,一會兒是“褚娘子”,一會兒是“阿瑤”……
那清朗溫潤的聲音讓她覺得十分熟悉,可大腦起起伏伏閃爍著光怪陸離的畫麵,她一時想不起那聲音的主人是誰。